妖獸自然不會罷休,很快鎖定了竹亭峰之主。他扭動枝幹,身體忽然不聽使喚的抽搐幾下竟然扭動不了腰肢了。
作逃逸狀的竹亭峰之主見勢立即折返。他分出數十道細絲一樣的真氣,繞着妖獸轉來轉去。細絲相互纏繞,交錯上升,終於把妖獸纏的跟蛹似的,這個跟陀螺似的到處旋轉的人就勢轉到了妖獸面前,轉速越來越快,撕扯的空氣嘶嘶作響,猛然從漩渦中飛出來一把尖刀。尖刀的一頭閃着寒光,另一端是與尖刀幾乎天衣無縫融合的竹亭峰之主。
如果尖刀不再是尖刀,而是一條蜿蜒前行的蛇,順着妖獸盤虯臥龍般的肌肉之間遊躥,這條蛇的信子直鑽進妖獸的皮肉裡,貪婪的舔舐着妖獸的血肉。那將會是另一個結果。
可尖刀始終是尖刀,能深**入胸膛的尖刀。而這柄尖刀原本是衝着妖獸要害刺去的,偏偏在關鍵時刻失了準頭,偏離了一些,尚且萎靡不振的妖獸吃痛大聲叫了起來,身子蹭蹭冒出一股不知從哪裡偷來的力氣,竟然扯動的絲線一根根崩裂開來。妖獸吼叫的另一個後果也很令人匪夷所思,叫聲中雖然帶着些許精神衝擊,但那毫無意識的叫聲應該不會有多大攻擊性纔對。不僅竹亭峰之主,吳望也沒有想到,大概妖獸也沒有想到這聲吼叫竟然讓一個幾乎握住勝利半邊翅膀的人毫無還手之力的倒飛了出去。竹亭峰之主咧着嘴口水直往外流,有些粘稠的東西還糊在鼻子上。他艱難的呼吸着好像稍一用力就會脹破氣管似的。
將將逃脫的妖獸轉眼間不知去向,只剩猶如暴風雨過後的滿地狼藉與蕭瑟的風光。以及軟軟的癱在地上猶如風燭殘年之人的竹亭峰之主,他腦子裡滿是妖獸的吼叫聲,像夢魘似的揮之不去。在呆呆愣在暗處的吳望也不由失神起來。他也攝於方纔妖獸的叫聲。
這裡尚且是妖獸活動的外圍地區,倘使深入內部沒準跳出來個變態的傢伙把他剁成肉餡包餃子吃了。想想就不寒而慄的事沒有讓吳望退縮。他加快腳步也懶得去管是不是被妖獸發現了蹤跡,直直朝後身深處奔去。
就在他慌亂奔跑的時候,竹亭峰之主終於緩過神來,他像驚弓之鳥似的爬起來,急趕慢趕的逃離後山。這個鬼地方他再也不敢大搖大擺的進來了,即便如此,周圍的妖獸還是有意無意的朝他靠近。他鬧出的動靜太大了,妖獸的吼聲直衝到雲霄,撒播到後山的每處角落。如果這些妖獸聽不到纔怪呢。
吳望一邊瞪着倆燈泡似的眼珠子四下張望,一邊尋思着下一步動作。竹亭峰之主打亂了他的計劃。原本以他精妙的腳法潛入深處而不被發現並不是難事,即使不能十拿九穩,身子的舊傷還隱隱牽動着他的神經,但這個身經百戰,天不怕地不怕的老頭有辦法在險境中求生。他甚至部署好了每一步該往哪兒走,走麼都,走多遠,什麼時候停下,什麼時候收手。
“這個老不正經。”吳望不由自主的罵了起來,皮鬆肉散的老手抹去嘴角的唾沫然胡擦在身上。他的心中有千萬思緒,他的計劃都毀了。
這時這個老人想到了朱貪何,想起了這個在他人生中像明亮的星光一樣滿載希望的人。在這之前吳望一直把朱貪何看做自己的接班人。雖然自己一生中有20名弟子,這些成績斐然的傢伙各有千秋,並在某方面的天賦高的嚇人,朱貪何也始終沒有現在出一飛沖天的姿態,可吳望知道,這個脾氣倔的跟驢似的小子雖然一直在摸索中前進,但每一步都比別人紮實。
遇到逆流也不氣餒,算是拿得起放得下,這種感覺吳望沒有忘記,他好像看到了幾百年前的自己,那時候他也是這個樣子,被一羣天才包圍,有幾個好的要死的朋友,爲了心中的信念與堅持咬着牙走過了一個有一個春秋。當他回頭看朱貪何時,老人的眼睛渾濁了,他沒有堅持本心,卻得到了一個連死都不放棄本心的弟子。這是多麼大的諷刺啊。
從那時起,吳望便開始留意朱貪何做的每件事,每個動作與神態,他對這個小子越來越感興趣,甚至下了一定要把他培養成最完美的人這種決心。誰知天公不作美,朱貪何意外被不川嶺算計,永遠的埋在了大山之中。
老人沉重的心還在顫抖,不知不覺已經穿過後山外圍,慢慢向中心靠攏去了。
一邊悲傷欲絕,另一邊的朱貪何也不怎麼好受,他在妖獸的肚子裡的時間越長,鼻子裡吸進去的空氣越少,何況這空氣還混着腥味,臭味,算味,還有鄰人冷汗直下的嘔吐味道。他不得不像蚯蚓一樣鑽來鑽去。身子早累的一下下的抽搐。也算是皇天不負有心人,朱貪何迷迷糊糊還真找到了出口。那是一個越來越窄的通道,不知是怪物的那個部位。
朱貪何原本以爲到了死衚衕,正尋思掉頭另尋他路,恍然間他覺察到這裡的空氣格外好聞,還相當新鮮。於是他趴在那裡多聞了一會。沒事也摳摳這裡,戳戳那裡,一來二去死衚衕鬆鬆軟軟的吹了下去,向外延伸出了一塊。
朱貪何一看,這事有些門道,邃打起精神加把勁的挖,生平沒怎麼認真幹活夥計,今天他使了十二分力氣,連吃奶的勁都豁上了。
那死衚衕也沒辜負他,在朱貪何那雙沾了屎尿與粘液的手的耕耘下,一個不深不淺的小窟窿出現了。他頂着腦子往裡鑽,手扒拉着,儘管兩腿累的打顫,也咬着牙死死往前拱。他的身子一下失去了重心。朱貪何不知道他屁股上什麼時候被推了一下。
然後脖子不由自主的往裡杵了一節,從頭到膀子都漏了出來。眼前的景緻如夢幻一樣,青蔥的鮮草在他眼前晃來晃去。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帶着點甜味的土裡滿是忙忙碌碌的蟲子。朱貪何打個嗝,肚子一陣翻涌。估計被臭氣薰的萎頓了,連蠟黃的臉上
都帶着一股子屎味似的陰鬱。
他費了好多力氣才把倆胳膊從死衚衕裡拔出來,軟綿綿的骨頭被臭氣泡的麻酥酥的,他扭動着腰肢,試圖拔出另外半天身子。他細細的腰正好卡住,稍一搖動便會帶動幾乎沒有知覺的腿卜楞亂甩。
朱貪何累的夠嗆,只好暫時先休息一下,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吼叫,他還沒適應廣闊的天空下這些五彩斑斕的東西就被一聲嘹亮的吼叫奪去了魂。朱貪何呆愣愣的失神了半晌才從迷瞪裡一點點甦醒過來。像做了個夢似的,他揉着眼眶,視線透過還站着寫粘液的手指縫裡往外看,一個不白不淨的人半蹲在地上,腦袋機械似的甩來帥去,下巴跟沒了骨頭似的鬆散的趿拉着,嗓子眼裡的氣呼呼往外冒,小眼睛瞪的大大的,有時還疑神疑鬼的往這邊看。
朱貪何躲之不及,攏着肚子往妖獸肉裡藏,他一眼就認出了這人是竹亭峰主。身爲陪路峰的弟子,朱貪何本來就對他又成見,今日再看,越來越覺得那副小模樣讓人生厭。可他正困在這裡進不去也出不來,人家只要慢悠悠的過來,擡擡手就能打到他,而朱貪何什麼都做不了。他原本希望竹亭峰主能文雅一樣別對他下狠手,心裡倒是像被打了百八十回似的早咒罵了開來。
朱貪何膽戰心驚的抓着妖獸皮肉,把臉買着裡面,生怕被這個老惡棍認出來。如果被這個老東西看到,“陪路峰指定要損失以爲天賦異稟的後生。”朱貪何這麼想,並理所當然的認爲自己想的就是毋庸置疑的事實。他嗓子有些幹,汲出藏在牙縫裡,舌頭下面的唾液嚥了下去,接着在心裡把竹亭峰主描的再黑一點。
其實竹亭峰之主根本不認識朱貪何,也不怎麼關注小輩的作爲。他只是一直不服氣吳望,想在他身上撈點自信與驕傲的資本。至於朱貪何是活是死跟他沒有半毛錢關係,這個在風雨中受了驚嚇的老頭哪還有心思教訓朱貪何這種不起眼的小輩,何況朱貪何的藏身之地也是隱蔽的很,若不是仔細看去誰能知道妖獸的肛門長出了人的身子。
他等了好一會始終不見那邊有動靜,倒是後山深處傳來了幾聲野獸的嚎叫。朱貪何探頭觀望時,竹亭峰之主早沒了影,朱貪何好歹鬆了口氣,又發現鋪滿琉璃似的鮮綠的草地上發着亮光,那正式竹亭峰之主呆過的地兒。他心裡一想:莫不是掉了什麼寶貝。朱貪何樂的笑了一聲。
他也不是那麼沒頭沒腦,此時硬是撇去臆想,抓緊時間拔出半邊身子的時候。他手腳使不上力道,要把快連着肚子都卡在坑裡,只好喘一會再慢條斯理的往外拔。
不一會功夫這裡就來了個大塊頭。朱貪何一直豎着耳朵提着心,聽到了些風吹草動,也顧不上這不好使的身子,又躲在妖獸軟乎乎的身子裡,他在心中默唸:“上天保佑”之類沒邊的話,不時扭着脖子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靠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