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結束

蕭語說到週末去找他,結果她在自習教室趴到天亮的時候,拿起手機仔細一瞧,才發現今天就是週六。昨天,不對,算是今天凌晨的一陣折騰,她覺得根本就沒有睡醒,翻起手指一點,果然不到四小時,而且是趴在桌子上的,睡眠質量也毫無保障。

醒來的時候是七點多,她捂着肚子,出了校在外邊買了幾個包子算是草草了結。憑着上次的記憶,找到了寵物診所這個看上去還是花花綠綠的店面。

她推門進去的時候蕭語正坐在角落的沙發上,一瞥就看見了唐梵,蕭語對着她嘿了一聲,道:“睡得怎麼樣?”

唐梵覺得其實這句話就是諷刺,她頂着黑色的眼袋,他問她睡得怎麼樣?這不是明擺着的事嗎!而且蕭語的笑意裡,總讓她覺得他是來討債的,十分地不懷好意。

蕭語朝她揮了揮手,示意她過來坐坐沙發。唐梵當然是毫不客氣,一屁股就陷在沙發柔軟的坐墊上,比起自習教室僵硬的凳子真是好上千百倍啊。

蕭語轉身從桌子上端過一個小巧的青色瓷杯,遞到她面前,笑道:“水溫剛好軟和了下來,茶可以提神。”

唐梵接過杯子,才發現這傢伙的兩隻手用白色的繃帶纏得嚴嚴實實,僵硬地就像是根木頭。看來他的手傷得不輕,就是麼,皮都沒了,都露出肌肉了。她輕聲說:“你真的不用去醫院看看嗎?”

“我的醫術很好,不管是醫人還是寵物。”蕭語道,嘴角依舊保持着微笑。

他笑起來的時候很溫和,整個人都洋溢着牛奶一樣的感覺,醇厚、香甜、柔和。唐梵看得一怔,在他黑色的瞳仁裡倒映出她呆愣的樣子,立馬收了神,低頭去喝他給的溫茶。

溫暖、清甜,淡淡的茶香和甜味充斥她整個口腔,雖然唐梵不是什麼品茶高手,但是這麼大來她還沒喝過如此好喝的茶,她忍不住又呷了一口。

蕭語懶洋洋地用僵硬的手支起下巴,說道:“你對師生戀怎麼看?”

“啊?”唐梵喝茶的姿勢頓了頓,看他認真的樣子不像是隨口閒扯話題,思考了一會說“看吧,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師生戀也不是很排斥啊,”她想了想,又說:“但是我從小到大見得那些男老師,沒一個上眼的,謝頂的中年、難看的青年、脾氣暴躁的老年。”

“如果那個老師溫文爾雅,年輕、氣質風度都很好,長相也不賴呢?”

“恩,那就看着順心。”

“他若是有意無意向你表示好感或是交往的意圖呢?”

唐梵突然想起死亡重現裡的那個女生和那個男人,問:“那個女生和男人是師生戀?”

“女生是大一新生,老師是少有的年輕有爲的教授,兩人大概在偶然或是什麼其他原因之下相識,見面次數很多,後來那個老師就向女生表達愛意,很順利的,他們就在一起了。”蕭語慢慢陳述着,沒有一絲感情起伏。

“那爲什麼後來男老師殺了女生?難道是老套的劇情——男老師有家眷,然後女生懷了孩子,男老師要求其打掉,女生不依。兩個人出現分歧,推推搡搡之下,老師怒起殺人?”唐梵按照自己的想法排布了一下故事劇情。

蕭語一笑,道:“比你想得更黑暗一點,”他半閉着眼睛,似乎在養神,默默說道:“女生家很有錢,家底就有千百萬吧,就算在現在也很富,何況是九年前。男老師其實也算個熱衷於科學研究的知識分子,有自己的夢想,但是科學實驗必須有資金支持——他沒有錢,搞不起這樣的實驗,於是去拉投資,可惜沒有人贊助。”

“而後認識女生,他就打起了女生的主意?”唐梵接着蕭語的話,問道。

蕭語點點頭,笑了笑:“你說的不錯。利用女生的感情,爲他的夢想投資,後來露出了真相,女生受不了欺騙當即要求分手,以及要求老師歸還借去的三十二萬。後來麼,就是你看見的。”

唐梵聽完這個故事,心裡不知道感觸的是什麼,訥訥說道:“一切都是爲了錢?”

蕭語還是笑着,可在她聽來卻是冷笑,他道:“現在不都是爲了錢嗎?少女嫁給有錢老頭的新聞屢見不鮮不是麼?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需要錢。”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並不是誇大的,現在的社會,哪裡不需要錢。有多少人拼死拼活一輩子,都在追逐錢這個字眼。連大學生給父母的回信都不過一個字——“錢”。上學要錢、吃飯要錢、住宿要錢、泡妞也要錢……沒錢你玩不轉啊。所謂的真情無價,情愛兩字終究沒有金錢二字來的沉重嗎?

她明明是一心付出,一心愛人,他不過是爲了錢財,他給的愛都是虛假的,冠冕堂皇地說他是爲了自己的夢想,可是,自私到爲了自己而欺騙別人的人,又怎麼會取得成功!

唐梵心裡感慨一番,發現瓷杯裡的茶水已經見底了。

“其實,我也是爲了錢嘛!”蕭語笑嘻嘻地附在她耳邊,白乎乎的手伸到她面前,“錢帶了嗎?五千零一快。”

一塊錢都如此計較!心裡的悲傷一掃而空,唐梵從包裡摸出一張白紙——那不是支票,只是一張白紙,攤在他手裡,只見上書幾個黑色的大字。

欠條!

蕭語驚訝了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唐梵鎮定地說道:“你知道我是學生,一時間拿不出這麼多錢,我可以保證在畢業前會還你的!”

聽到“畢業前”幾個字時,蕭語的臉色就黑了下來,他問道:“你是大一的吧?”

他在看到唐梵點頭後,聲音又低了一些“那麼還有四年,你要還四年?”

唐梵覺察到此刻蕭語的壓抑了,她忙笑着,覺得這天氣也許有點熱,雙手做扇子狀給他扇風,嘴裡笑道:“你別啊,北方人大氣一點!南方的男生都特別小氣,你看這錢對你來說不過是小意思啊!”

他嘴角向下撇了撇,終究是忍不住向上翹起,蕭語看着她小嘍囉向大哥獻殷勤的樣子,搖了搖頭道:“我是南方人。”

“啊?南方人?”

“滇南的,不過我不小氣。”蕭語眯着眼睛說。

唐梵還未從滇南是什麼地方中回過神來,見到他滿懷笑意的樣子就舒了一口氣,忙點着頭說:“對,大哥你很大氣,不會計較的!”

蕭語抽出一支圓珠筆,在欠條的底端簽上自己的名字,又推過去讓她簽名。唐梵看見白紙上的字體纖瘦有力,端正硬氣,而對比一下自己的名字,軟綿綿的還有些潦草,不禁又有些慚愧。

蕭語收好字條,繼續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可別忘了。”他頓了一頓,沒有發現唐梵走了神,說道:“沈月耀的事情我會處理,你不用付錢。”

“啊,我知道了,你是雲南的!”唐梵終於從自己的冥想裡想出了這個地方,雲南省的簡稱是滇,沒錯,她的常識太稀鬆平常了。

蕭語一愣,也是一會兒才露出笑意,忍不住伸手在她頭頂揉搓了一下。“你才知道啊。”

唐梵這才注意到他的身子就在她身邊,距離不過三四釐米,而他的手就揉着自己的發頂,這個動作過於曖昧。她默默地向後挪了一下,尷尬道:“我們不是很熟。”

蕭語嘴角一挑,笑“我是自來熟。”

“……”

*** *** ***

快到十一點的時候,蕭語竟然直接催促她好回去吃飯了,他這裡不提供免費午餐。

一邊心裡抱怨着蕭語,一邊往學校走去,肚子裡早就灌了滿滿的茶水,不是她太渴,只是這微甜清冽的茶水是在好喝。她一邊接過蕭語端來的茶水,一邊和他沒目的地閒聊。

大致瞭解了他是從雲南來的,大學也是在北方讀的,後來在北方做起了寵物診所,賺着不多不少的錢,過着悠哉的日子。而且在北方的驅魔圈混得也不錯,有聯繫的客戶也多,回頭客也多,聽他說要是回老家就得重新打拼,他可懶得很,打算着以後就呆在這兒麼算了。可惜他的存款對於中國的房價來說,還是差點兒,對此他表示無比痛心。

然後就扯起了房價問題,說中國的一套房子的價錢可以在美國買三套不錯的屋子了,還不如移個民,還有不錯的社會福利云云。

再者就扯到唐梵來北方的原因,之後又罵起了中國的教育制度,說是應試教育害死人……

總之是一陣有的沒的,聊得倒是頗歡。蕭語果然算是自來熟的人,和唐梵聊着就像是十幾年的好友,雖然比她大五六歲,可是卻毫無阻礙。

喜歡日本的動漫,喜歡吐槽的銀時、賣萌的喵咪老師,覺得高達的真沒有阿斯蘭和基拉靠譜,覺得重製高達SEED也是不靠譜的行爲,說起小說麼又覺得三叔筆下的小哥真是驅魔人的一大偶像……如此這類、許多這般,唐梵會突然覺得他應該是一種叫做宅男的生物,可惜並不是。

她記得在鬼樓時,他鎮定的神色嚴肅而認真,幹練得就像是軍人,絲毫不拖泥帶水。但是在日常生活時,又是嘻嘻哈哈笑容滿面。其實很有趣,當然,他對錢財很執着,五千零一塊的欠款在她離開時還不忘叨叨一句。

太陽早已升的很高,雖說是九月,可是還帶着夏日的熱意。唐梵伸了個腰,覺得陽光燦爛地就像是她此刻的心情,沒有陰霾沒有灰塵。沒有神神鬼鬼,她露出微笑,轉過街角的時候,眼睛猛然一跳。

她凝神一望,立刻臉色蒼白如紙!

紅綠燈下的不遠處,樹蔭下的陰影裡,站着的男人渾身鮮血淋漓,胳膊扭曲得有些怪異,像是經過車輪的碾壓,他此刻像是木頭一樣立在那裡。而形形**的人都彷彿沒有看見,還有不少人直接穿過他的身子。

不是人!

唐梵瞳孔一縮,看見他直直地望過來,嘴角似乎在笑。

“她的陰陽眼開了。”有人低聲說道,不知是興奮還是悲傷的語調分外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