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梵直挺挺地躺在冰涼潮溼的地上,沒有任何動作。
因爲她動不了身子,唯一能動的就是她還未消失的思想了。
或許等天亮,她的思想也不會存在了,她的身體依舊存活在世上,內裡是一個年過百歲的骯髒老頭。這是一場噩夢該多好?一場真實到讓人心悸的噩夢?
半年多前她還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父母恩愛,朋友真誠……而在此之後,接觸到彼岸的新世界,妖魔鬼怪、魑魅魍魎……父母不是父母,只是孤魂變作的紙傀、她所愛的人也不是愛人,只是不停誘使她開啓通靈五感的利用者,倀鬼開的視覺,狐狸開的聽覺,貓靈事件開的嗅覺,以及吃下供食開的味覺和她流着血的手掌——觸覺,五陰身,上好的奪舍練功的容器,哈哈……老媽做的炒油菜最好吃了,老爸老是一臉嚴肅的霸道範兒……蕭語太貪財了,還欠着他五千多塊呢……一切都是陰謀嗎?
一切都是虛假的,她沒有家人,也沒有愛人,只是一個被騙的工具而已。
通靈女和驅魔師根本就不配。
哈哈哈,多可笑,是有多可笑!
她想笑,卻張不開嘴,只能眨着眼睫,眼淚洶涌而出。
一隻手忽然伸過來抹去她滿頰的淚水,那是一隻帶着皮手套的手。
“別哭,”他說,撫着她的雙眼,忽然彎下腰來湊近她的耳邊“一場噩夢,醒過來就好了。”
那隻手覆在她眼上許久,似乎是感受到她眼裡的熱意,微微顫抖着。
“哈哈哈,蕭將軍暫且退開吧,大陣已經布好,”老頭大笑道,語氣滿是興奮“我這破皮囊終究是要丟掉的,趕快讓我試試五陰身吧!”
蕭語慢慢站起身子,點點頭往後退去,離開這個圍繞着唐梵的血紅煉陣。
“將軍放心!待我換身完畢,就送你上路!”老頭哈哈大笑,連到嘴的咳嗽都嚥了下去。
他跪坐在唐梵的頭頂處,雙手快速結印,嘴裡喃喃有詞,繞着她的一圈圈血紅色的紋路忽然活過來似的,扭曲着往唐梵和老頭唐琪身上爬去。
那是微微有些灼燙的紋路,像蛇一樣蜿蜒爬來,慢慢纏繞住她的雙腿和胳膊。
唐琪越來越興奮,嘴裡唸的詞都快了幾分。
唐梵感覺到身體的滾燙,像是發燒一樣,整個人暈乎乎起來。
突然被人橫抱起來,蜿蜒爬上她身子的紅色紋路倏忽斷裂,唐梵整個人似乎從懸崖上往下一跳,劇烈一抖就神思清醒過來。睜開眼就看見一雙桃花眼,她被蕭語抱在懷裡,他咧嘴一笑“你眼睛都哭腫了。”
“怎麼?”她一驚,發現自己聲音嘶啞,卻是能夠發出聲音了,她動了動手指,所有身體的掌控權都回來了?!
“不可能!”唐琪不可置信,猛地噴了口血,劇烈咳嗽起來“她五感已開,不可能破了我的大陣,她怎麼能動?!”
蕭語將她慢慢放下地,單手環抱着還站不穩的唐梵,道:“因爲她五感未全開。”
“不,不,不可能!”
蕭語摸了摸她的頭頂,笑說“因爲她乖乖地只吃我做的菜啊,是不是?”
唐梵看着眼前這個笑得好看的男人,他的桃花眼裡是自己呆愣的樣子,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他到底是騙她利用她,還是保護她愛護她?
擦了擦她臉上亂糟糟的淚痕,蕭語心裡忍不住一痛,環着她的手擁緊了些,似乎將她死死按在懷裡纔會心安一點,他窩着唐梵,不願放手“對不起。”他說道。
“哈,蕭語!”那邊吐着血的唐琪晃晃悠悠站起來,指着這邊抱住的男女,語氣裡滿是嘲諷:“你這個半死不活的怪物喜歡這個容器?哈哈哈,真是可笑!”
“你不要輪迴了嗎?”
“你要永遠當一個沒有臉見人的怪物嗎?”
“每隔三十年躲在陰暗裡不敢見光!”
“一個,醜陋噁心的怪物!和我一樣啊,不,比我還不如!”老頭嗬嗬地笑了會兒,又吐了口殘血,衝着他們伸出手“把她給我!五陰身!五陰身!老子還要活上千秋萬載!”
唐梵伸手抱着蕭語的腰,身子在顫抖。蕭語靜靜地撫着她的背,似是安撫。
“怪物就有怪物的去所。”突然又出現一個有些熟悉的男聲。
唐梵從蕭語懷中微微擡頭,便見了那一個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她腦中靈光一閃,忽然記起當初在貓靈事件中丟失的一段記憶,在蕭語趕來救她之前,那個穿着斗篷裝的男人萬分危急下也出手救了她,他叫——季藏雪?!
季藏雪?她猛然又想起溯洄燭裡那個青衣頎長的劍修。
男人摘下寬大的兜帽,露出一張臉來,那是她熟悉的,似乎又不熟悉的人臉——沈年、又或者說是季藏雪。
平靜淡然的一張面孔,見了她忽然彎起眉眼,道:“小糖,許久不見。”
小糖?!唐梵一愣,又想起她化身爲劍的那個名字——雪糖。
“嘛,也不是太久沒見,我們過年還在一起呢。”他忽然撓撓頭,補充說。
過年?她又是一愣,他……是沈年?也是季藏雪?
“哈,小糖不要露出一臉震驚的樣子啊,”他忽然抽出一柄雪亮的長劍,“我是季藏雪,也是沈年、”指着那廂抽動的老頭,他伸手一揮帶起一道藍色的劍光,“也是三界守護人哦。”
那道劍光呼嘯而去,瞬間撕裂掙扎的唐琪,並沒有鮮血噴灑的場景,似乎那老頭的體內已經血液乾涸,
露出黑白紅色的肉面,而後也像是被大火燒灼的紙傀一樣,迅速變黑湮滅。
到底是身手不凡的三界守護人,不過一劍而已。
他從那堆灰燼裡扒拉了一下,似乎是找到了一樣東西。
“唐琪,1876年生,福建省人,修邪術,意欲奪舍五陰身,妄圖長生,擾亂秩序,滅魂散魄,不入輪迴。”季藏雪甩了甩劍上殘留的少許灰燼,轉過身子來看着他,舉起劍來指着蕭語。
“放開小糖。”
“肖宇,1906年生,雲南省人,滇南大軍閥,已爲肉屍,念你向善,又護得小糖安全……”他頓了頓,看着唐梵,道“準允入輪迴。”
蕭語倒是一點不惱,慢慢鬆開唐梵,將她往季藏雪處推了推。
“蕭語!”唐梵嘶啞地叫着他的名字,抓住他的手。她聽到了季藏雪的話,而蕭語也沒有反駁,似乎他就是那個他嘴裡的“肉屍”,唐琪嘴裡的“怪物”,但是,那又怎樣?她沒有已經沒有父母了,她不想再沒有蕭語。
她緊緊抓着他的手,蕭語猛地一抽手便脫離裡唐梵的抓握,她手心裡的是蕭語常戴的黑色手套,而她在那一瞬間也看見了蕭語抽出去的手,一隻粉紅色的,沒有皮膚包裹只露出白骨和肌肉的手。
蕭語也並沒有掩藏,他伸出那隻手,遠遠地晃了晃,笑道:“小梵,這就是肉屍啊。”
她忽然明白,爲什麼他當初受傷的傷口久久不能痊癒,忽然明白爲何他抵死不去醫院,忽然明白他爲何常常戴着手套。
季藏雪將灰燼中扒出的東西遙遙扔給他,蕭語穩穩接住。
蕭語就站在離她三米遠的地方,可她卻突然覺得他們中間隔着斷崖,她怎麼想要抓住他都不成功。
他默默地立了一會兒,看着她站在那裡哭泣,心裡似乎比每個蛻皮又覆皮的日子更加痛苦。他忽然覺得當初那隻附身唐梵的小狐狸那麼可愛,因爲那隻小狐狸,他才能抱過她,吻過她……一切都值得了,一切也該結束了。他捏緊手裡的東西,往後退了一步又一步,忽然轉身跑了起來,沒入了黑暗裡,他不能再說話了,他怕自己不忍心,不忍心離開她——這並不會有好結局。
“蕭語!”她起身想要去追,似乎感覺到只要這次離開,便是再也不見。
然而大約是身心俱疲,她晃了晃身子,腳步虛浮,竟是毫無力氣。季藏雪從身後抱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神情恍惚,多是不忍,輕聲道:“小糖,你還有我。”
“他爲肉屍,是爲怪物之一,每三十年要換皮一次,次次如剝皮削骨,痛苦不堪。當初唐琪施展邪術,將他換皮爲怪,多少年了……我給他的東西,便是他長久以來心心念唸的殺生石,可以殺死自己,再入輪迴,而不必三十一換……”他嘆了口氣。
唐梵顫抖着身子,慢慢閉了眼,終於是昏了過去。
等她再次睜眼時,天光大亮,她躺在醫院的病牀上,整個屋子白晃晃的刺眼。
月耀伏在她牀邊,一見她醒來,滿心歡喜地拉住她的手,叫道:“小梵!你終於醒了!你睡了兩天你知道嗎?!嚇死我了!”
“月……月耀,”她聲音依舊嘶啞,眼神平穩安然,嘴角扯出一個難看的笑來。
沈月耀看着她,抱住她的腦袋,哭着說:“你別這樣啊,你倒是哭啊……沒事的,沒事的……你還有我,還有我呢。我陪着你,一輩子,一輩子!”
她拍了拍月耀的背,安撫她。
“你們家着火了,阿姨和叔叔……嗚嗚……小梵,你有我呢!我陪着你!”她倒是哭得更厲害了。
唐梵心裡似乎空着,什麼都填不滿的感覺。
老爸和老媽?蕭語?
“別哭了,人家都沒你哭得厲害,”沈年拍拍月耀的腦袋,懟着她“趕緊去買點吃的上來,小糖該餓了。”
“你怎麼不去?!”月耀虎着臉。
“因爲這是命令,我是你上司,沈月耀。”他忽然也黑起臉來。
月耀撅起嘴,踢了他一腳,狠狠道“季藏雪你好樣的!”她恨恨地站起來打算去買點食物,臨走前還囑咐她“小梵你小心點,這個傢伙不是好人!”
“沈月耀小心我扣你工資!”
“哼!”
唐梵看着他倆,微微有些笑意,道:“你們不是表兄妹?”
沈年慢慢坐到她身邊,遞給她一杯水“不是,我是三界守護人,她算是我助手。那次狐寶拘魂珠,你便見過她。”
唐梵倒是訝異了一下,想起那次病房裡闖入胡染結界的女人和男人,卻未料是月耀和沈年,想來自己身邊都不是普通人。接過水杯,她喝了一口,猶豫再三,終是問道:“他死了嗎?”
“該是輪迴去了。”
唐梵眼底有些澀意,卻像是眼淚在那一晚都哭幹了,她揉揉眼睛,笑得勉強:“他總歸不用受苦了。”
沈年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問她:“你是五陰身,已開四感……招惹的鬼怪以後會更多,”頓了頓,繼續道:“你要學術法嗎?”若是她不願,他也自可護她一生,然後再如那大妖一樣,世世追尋着相同的魂魄,護她生生世世。
唐梵幾乎沒有猶豫,道:“我學!”
04
又是一年夏,年年都相似,只不過這天氣越來越熱了,都已經到了十二點半,街道上浮動的空氣都充滿了燥意。
在T市的郊區,有一片開發了五年多的商業住宅區,名叫景園水岸,卻是在這沉沉的夜色裡黑漆漆一片。
住宅的高樓林立,都已經建造和裝修完畢,然而整個小區都是黑着的,並沒有人住,不管是賣出去的房子還是沒有賣出去的房子,黑乎乎地露着。
一行五人,打着手電,揹着揹包,窸窸窣窣地進了景園水岸。
三男兩女,都是做的年輕人打扮。
兩個男的劉暢、張啓年和一個女的羅雪是認識的,都是T師大的校友,還有兩人都是貼吧裡的吧友,一個ID叫“梵人”,是個二十出頭的文靜小姑娘,一個ID叫“所語”,是個高大帥氣的哥兒,只不過帶着黑色的口罩遮住了臉,據說是剛剛得了病毒性感冒。
五人都是在靈異吧相識,相約到這個號稱猛鬼小區的景園水岸探險。大家都是愛好靈異的同好,幾個人說好在這個時間段走一趟小區。
劉暢揹着黑色的大包,手裡拽着個紅線的銅錢,包上還有八卦鏡,甚至還帶了指南針。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對着大夥兒說:“有備無患嘛。”
“對啊,我聽很多人說,這裡可邪着呢。”羅雪小聲說,示意自己也帶着裝備,她和張啓年是情侶,兩人拉出了脖子裡的玉佛,說道“都是法門寺開過光的呢。”
梵人和所語倒是兩手空空,梵人露出笑來,說:“我從小陽氣重,向來不怕妖魔鬼怪。”
所語也是搖搖手,摸出脖子裡一塊灰色的小石頭,笑道“辟邪哦。”
張啓年點點頭,道:“那好,我們就進去吧!劉暢你領頭,女孩子在中間,我和所語小哥殿後。”
“好嘞,”劉暢答應一聲,往前頭走去。
“你小心點,你頭上的Gopro可貴着呢,開開沒?”
“開了開了,”劉暢摸了摸頭頂的錄像機。
一行五人慢慢朝景園移動。
整個小區很暗,今晚又是陰天,並沒有月亮,所有的光線都源於他們一行人的手電。小區已經造好了,卻沒有人看管,綠化帶的植物隨心所欲地長着,不知道是什麼品種的觀賞花都爬到了走道上,顯得荒蕪又詭異。
整個小區不大,也不小,穿過中線應該很快就到頭了,可是他們一行人走了快半個小時依舊在這條走道上前進。
劉暢皺着眉,輕聲說道:“不會是鬼打牆了吧?”
羅雪到底膽子小了一點,聲音有些顫抖“是嗎?指南針沒用嗎?”
劉暢瞅了一眼手裡的指南針,它並沒有瘋狂地轉動,只是靜靜地停住不動,不管他如何變動方向“好像壞了。”
“壞了?”羅雪聲音忽然拔高了幾度。
張啓年拍拍她的肩,示意她別怕。
“我打頭陣吧,”身後的小姑娘忽然提議,表情恬淡而鎮靜,“要是鬼打牆,也敵不過我的陽氣呢,我可以試試。”
“梵人啊,你能行嗎?”劉暢似乎有些擔心。
“可以的。”
“好,”又似乎迫不及待地和她換了個地,劉暢呼了口氣,將頭頂的錄像機交給她“你戴着錄吧。”他下意識地瞄了一眼屏幕,猛地一甩手,嗷地叫了一聲。
張啓年和羅雪被他嚇得一驚,幾乎要跳起來。
一雙手忽然按住劉暢顫抖的身子,那是戴口罩的所語小哥,他拍着劉暢的背,笑道“不要一驚一乍嘛。”
“那……那屏幕裡有……有……一張白臉!”
梵人小姑娘默默地遞過來給衆人看了一眼,道“你看錯了吧。”
劉暢仔細一盯,上面黑沉沉的,並沒有什麼白臉。他臉色不大好,但終究是吁了一口氣,“是的,是的,我看錯了大概。”
五人繼續前行,不過只剩下梵人和所語兩人神色如常,其他三人到底有些戰戰兢兢,不過這一路也沒遇上什麼怪事,似乎的確是壓頭的梵人陽氣重,不一會兒他們就走到了頭,再往回走的時候,也沒遇上什麼怪事,一直到他們走出景園水岸,依舊是什麼事都沒有,除了剛開頭似乎遇上了鬼打牆。
於是五人在大道上分別,張啓年一行自己騎了摩托車,呼啦啦帶着劉暢和羅雪往市中心開去,而這邊剩下的兩人,便是自己也有車,可自行離去。
梵人默默從角落裡推出她的小電驢,正打算離開。
所語卻開出一輛黑色的奧迪,按了按喇叭,伸出腦袋:“要我載你回家嗎?”
梵人看着車愣了愣,許久纔回神“不用了,我有車。”
“你可以把你的電動放我後備箱嘛,夜色濃重,你這麼回去我不安心吶,”他笑了笑。
梵人皺眉,似乎不太喜歡這種幼稚的搭訕方式,直接跨上電驢預備走。
“你還暈車嗎?小梵。”
她猛地站立住,回頭去看車裡的那個小哥,他慢慢拉下他戴着的口罩,露出一張臉來,那是她三十年來曾夜夜入夢描摹的麪皮,他眨着桃花眼,笑道:“還暈車吶?要不我紆尊一下,用你的電動載我走?”
他推開車門,向她走過來。
這恍惚又是一個真實的夢境。
歲月如梭,如箭,或者如***,一眨眼已經三十年了。她還是那幅二十出頭的皮相,因爲她跟着季藏雪學了術法,也是人間界裡少有的驅魔好手了,縱然其實她該是個五十三歲的老阿姨了,但是歲月在她的面貌上定格,一如當年他離去的時候那樣。而他也是這副面貌,一如他當年離開她的時候那樣。
她忽然推開手裡的電動車,向着他跑了過去,伸開手來,想要擁抱他。
他便敞開懷抱,任由她撲過來。
當年他們隔着望不到的斷崖,無法相擁,無法相守。
但總歸上天算是有好生之德的,是嗎?
她抱着他的身子,過來許久才壓着嗓子問“你又去換皮了嗎?”
他笑笑“你捏捏我啊,我這可是純種的人身吶。”
“輪迴嘛,自然是輪迴了,”他抱着她,在她額頭落下一個吻“帶着記憶的輪迴,嗯,我現在三十歲了,本來想着你都五十幾了,你要老牛吃嫩草可讓別人怎麼說,但是我一看啊,你這丫頭倒還是水嫩嫩的,倒顯得我老了。”
她微微鼓着臉“呸,算上你上一世,你不得一百多了!你才老牛吃嫩草!”
“看來我也得央着季藏雪教我點厲害的駐顏術了,不然你這麼厲害的又驅魔又抓鬼的,還美貌。我變老了可怎麼辦?”
“對了,你還欠我五千多沒還呢!”
“你走開,都貶值完了!”
“那我升值了嗎?”
“……不想理你。”
“你難道沒有夜夜入夢夢到我?你晚上一個人不寂寞嗎?”
“滾。”
那兩個拉着手往市區走的人,被慢慢露出臉的月亮照出長長的影子,相互疊加在一起,似乎,永不分離。
看着兩人離去的身影,背後的景園終於顯出兩個人來,一個男人罩在黑色的斗篷下,一個女人倒是穿得花枝招展,舔着手裡的冰淇淋。
“唔,你還真是費心思。”
“當年那塊殺生石被你動手腳了吧?”
他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終於說道“走吧。”
“你還真捨得,”她笑道,誇讚他“連我都要誇誇你了。”
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皺眉道:“趕緊吃完幹活,這裡的聚魂陣還要力氣去破呢。”
“好,好,好。”她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喜滋滋地利落吃完甜筒,跟着他往景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