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大清所能調動的綠營兵,都已經在武清一線,被歸攏於直隸總督帳下。”
“但卻是擋不住唐軍西進!”
“既然如此,我大清若想增援武清,便只能抽調八旗新軍參戰。”
瑞鱗繼續說道。
奕聞言,臉上的表情一陣糾結,但最終還是點頭應道。
“嗯,如此也好。”
“便派出八旗新軍吧!”
“自從去年鉅鹿之戰後,我大清的八旗新軍便一直在修整。”
“如今修整了這麼長時間,也該派出去經歷經歷風雨了。”
奕琢磨着要借唐軍之手,來磨鍊大清的八旗新軍。
藉此來提高清軍的戰鬥力!
說罷這些,奕稍稍沉吟一陣,然後接着說道。
“那麼,此戰便由勝保你來領兵如何?”
現在滿清的高層中,唯一在軍事上還算有些水平的,也就只有勝保一個。
所以,奕也只能是矮子裡面拔高個兒,有事讓勝保頂上去。
勝保聞言,臉上的表情稍微有些苦澀,但還是躬身應道。
“奴才遵旨!”
奕見此,這才微微頷首。
不過,他還是好奇,唐軍爲什麼會突然從天津西進!
他總覺得唐軍的忽然西進,必然不是偶然。
這裡面的事情,只怕並不簡單。
就在這時候,安德海在御書房外請見,語氣頗爲着急。
奕擡頭命人將安德海帶進來,然後詢問道。
“怎麼了小安子,可是有什麼事情?”
安德海來到奕面前下拜,然後說道。
“回皇上的話,山東方面傳來急報,黃河再度決口。”
說話間,安德海將自己手中的一封報告呈遞了上去。
奕翻看着報告,先是眉頭緊蹙,旋即便是恍然。
他終於明白爲何唐軍會忽然從天津西進了。
原來是因爲黃河決口!
奕的腦海中,一個個念頭不斷涌出。
片刻之後,奕忽然開口說道。
“諸位卿家,如今黃河再度決口,如果朕沒有猜錯的話,以唐賊的假仁假義,接下來必然會將主要精力放在救災上。”
“天津方向的唐賊忽然西進,應當也是想要藉此來牽扯我大清的精力,以免我大清趁唐賊兵力空虛南下。”
“如此的話,我大清是否是有可能趁此機會,發兵南下,直搗唐賊腹心呢?”
“據朕所知,現在唐賊酋首便身處濟寧。”
“若我大清能夠趁此機會發兵南下,直搗濟寧,是否有可能一戰擒殺唐賊酋首,蕩平唐賊,永絕後患?”
奕此言一出,軍機處衆大人臉上都露出了一個若有所思的表情。
目光交錯間,許多人都意動了。
見此,一直沉默着的沈桂芬忍不住開口說道。
“皇上,我大清此刻派兵南下,確實有直搗唐賊腹心,擒殺唐賊酋首的可能。”
“但萬一天津方向的唐賊趁我大清主力南下,而繼續西進,甚至是威脅京師呢?”
“一但京師陷落,則我大清在關內可就真的待不住了。”
奕聞言,忍不住蹙眉。
“確實有這種可能性。”
“但是當前於我大清而言,也確實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
“若我大清能趁此機會南下直搗黃龍,擒斬唐賊酋首,唐賊羣龍無首之下,必然內亂。”
“到時候,我大清便可趁機南下,收復山東,收復江蘇,收復江南……”
“若此戰能勝,則我大清必然可以渡過當前危局,甚至再次迎來中興。”
奕的想法其實不算錯。
因爲,現在的大唐,李奕就是絕對的核心。
他雖然有一個兒子,但年齡實在太小,並沒有主事的能力。
而其餘人名不正言不順,更是沒有壓過所有人的威望。
一但李奕出了什麼意外,以當前大唐的情況,必然會發生內亂。
到時候,已然被逼到牆角的滿清,理論上確實存在絲血反殺的可能性。
很明顯,奕現在的賭性已經上來了。
想要南下去賭一把!
在奕看來,大清即便退出關外,唐賊估計也不會放棄追擊。
所謂的退出關外,歸根結底也只是慢性死亡罷了。
僅僅只是退出關外的話,大清最終難改覆滅之結局!
既然如此,那爲何不趁着現在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趁着現在大清還有一搏之力的時候,去搏一把呢?
若是贏了,則大清中興。
即便輸了,無非也就是提前退出關外。
雖然現如今關外開墾出來的土地不足以養活大清的百萬國族。
但無論如何,也比什麼都不做,等待慢性死亡的降臨要強。
衆人見此,雖不免心有疑慮,但還是紛紛點頭應是。
奕見再沒有人反對,情緒有些亢奮的開始安排起了南下作戰的軍務。
……
黃河!
濁黃色的河水滔滔涌動,一路向東而去。
隨着時間流逝,天空中的烏雲逐漸散去。
瓢潑大雨也是變成了牛毛細雨。
人露天站在雨幕中,也只能感受到一點點溼意。
大堤上,一羣民夫手持鐵鍬鋤頭,鬆鬆垮垮的站立着,所有人臉上都是肉眼可見的疲態。
他們已經在大堤上奮戰了一天一夜,所有人都很疲憊。
一名穿着青袍的官員站在所有人前方,手指指着黃河決口的方向,大聲喊道。
“我現在需要人,需要三十個會駕船的好手,駕船去將那大堤上的缺口堵上。”
“可有自願報名的?速速站出來!朝廷有重賞。”
“活下來的,賞銀元二百塊。”
“傷了殘了,朝廷給撫卹,死了的,縣誌上署名,朝廷出錢養你兒女到成年,爲你爹孃養老送終!”
黃河大堤決口,由於水流奔騰的太過湍急,是故,想要將缺口堵上絕非容易的事情。
一個個的往裡面扔沙袋,扔石頭,沙袋和石頭都只會被滔滔河水捲走。
唯一的方法就是駕船,駕駛裝滿沙土的船隻,去座沉在決口的位置處,將決口堵住,然後再往裡面扔沙袋扔石頭,藉此來堵住決口的地方。
只是,這樣做的話,駕船的人大概率是活不下來的。
船隻座沉的瞬間,駕船的水手就會被滔滔河水捲走,九死一生都是樂觀的。
所以,爲了能有人駕船去堵決口,大唐這邊也只能是開出重賞。
期許重賞之下會有勇夫肯站出來去拼命。
只是,這名官員的話音落下之後,他面前的人羣中卻是一片寂靜。
並沒有人說話!
朝廷開出的賞格或許很重,但誰又能不想活着呢?
這名負責救災的官員見此,臉上的表情一滯,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但就在這時候,人羣中有一人站了出來。
這是一個身材有些瘦削的漢子,只是他說話的時候語氣卻是相當堅定。
“陳官莊,陳巖,報名!”
“老子不要賞錢,也不需要朝廷養我的妻兒家眷。”
“去年黃河決口,我爹被河水捲走了,我娘餓死了,我兄長被人活吃了,我的妻子病死了……”
“我全家都死在了這次災難之中,就連我,也是差點餓死。”
“是朝廷給了我一口飯吃,救了我陳巖一命,是朝廷給我陳巖一個重活一次的機會。”
“今天,既然朝廷需要人去堵黃河缺口,那老子把這條命還給大唐就是。”
“不爲別的,只求,這黃河不再決口。只求,不要再有人像我一樣,全家死絕了!”
有陳巖帶頭,人羣中又接連站出來幾人。
“我也報名,我家被水災淹了,我爹孃還被困在災區裡,如果堵不住黃河的缺口,我爹孃也得死。”
“還有我!”
“我也是。”
“去尼瑪的黃河,老子豁出命去,就不信堵不上你!”
“……”
一羣災民紛紛表態,很快,便湊夠了駕船所需的三十人。
但就在這時候,黃河大堤上飛奔來了一隊軍兵。
排長柳金洋大步走到那名官員面前,開口說道。
“不用再選人了,交給我們來做吧!”
“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
“接到不惜一切代價堵住黃河缺口的命令的是我們,既然如此,堵黃河的事情自然交由我們這些當兵的來做。”
“我大唐軍人,從來沒有讓百姓擋在自己身前的習慣!”
唐軍之中的思想教育並沒有白做。
即便是當前這種幾乎必死的局勢,也有軍人甘願站出來,爲了完成任務,爲了保護百姓而去犧牲,這就是最有力的證明。
這個時候,這些軍人其實是不用站出來的。
即便他們不站出來,也沒人能說些什麼。
畢竟送死這種事情,誰也不會願意去做,哪怕是李奕,也不會強逼人去死。
但是,他們最終還是選擇站了出來。
選擇代那些百姓去完成這個必死的任務。
原因很簡單,因爲,他們是軍人!
他們要對得起自己身上的這身軍服。
周成聞言張了張嘴,看向眼前這些丘八的眼神開始逐漸有些敬佩。
明知必死而依舊迎難而上的勇氣,可不是誰都能有的。
周成用力點頭道。
“如此的話,就麻煩諸位將士了!”
“本官在這裡,祝願諸位都能圓滿完成任務,得勝凱旋!”
柳金洋聞言,笑笑說道。
“那卑職便在這裡多謝大人吉言了。”
“得勝凱旋!”
他身後的衆將士齊齊開口說道。
“得勝凱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