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文金見此一幕,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旋即憤怒的大吼。
“是誰?是誰無令開的城門?”
黃文金現在是真的很憤怒,但他的憤怒沒有用,因爲木已成舟。
但還不等他命人示警,或是派人將消息急報給東王,便見一隊打着天王旗號的兵卒從城門兩側殺了上來,將黃文金一羣人團團包圍。
黃文金帶人企圖拼殺,但沒能支應幾下,黃文金身邊衆人便是死的死,傷的傷。
剩下的人也是都被拘了下來。
黃文金被押下了城牆,押到了城門處。
他擡頭看時,便見到一個男人被一羣兵士圍在最中間。
在看到這人的同時,黃文金忍不住瞳孔一縮。
因爲,這人他認識。
乃是天王手下的殿前司指揮使蒙得恩。
真正的天王親信!
瞬間,黃文金便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天王的人給北王人開城門,可他這個東王的人卻是完全不知情。
這擺明了就是衝着東王來的!
黃文金整個人都有些慌了。
蒙得恩大步走到黃文金面前來,看了他一眼,然後說道。
“將人押下去,等候天王發落吧!”
蒙得恩知道黃文金是東王的人,但卻也知道黃文金是一員悍將,天王將來可能用得上。
是故,準備將人交由天王發落。
交代完這些,蒙得恩將目光投向了城門處。
眼見韋俊騎馬入城,蒙得恩上前幾步招呼道。
“國宗,北王和頂天侯何在?”
韋俊聽到呼喊,轉頭看到蒙得恩,當即抱了抱拳,開口說道。
“蒙指揮使稍候,北王和頂天侯就在後面,很快也就進城了。”
蒙得恩點點頭,站在城門口繼續等候。
很快,他便見到了並肩騎馬入城的韋昌輝和秦日綱兩人,趕忙上前幾步招呼道。
“北王和侯爺總算回京了,東王謀逆,天王苦盼忠良護駕久矣!”
韋昌輝和秦日綱見此,紛紛翻身下馬道。
“我等護駕來遲,還望指揮使轉告天王恕罪。”
蒙得恩搖搖頭說道。
“兩位忠良能率軍回京勤王,便是大大的有功,談何有罪?”
語罷,蒙得恩繼續詢問道。
“兩位接下來是先隨我入天王府覲見天王,還是?”
韋昌輝和秦日綱對視一眼,韋昌輝開口說道。
“如今這天京內外,幾乎都是楊逆的部屬,本王和頂天侯率軍回京的消息估計隱瞞不了多久。”
“只恐遲則生變,還是待我等先率軍誅殺了楊逆,再去覲見天王請罪吧!”
秦日綱也是點頭道。
“北王所言有理!”
蒙得恩見此,也是不再多說什麼,只是點點頭,然後深深一揖道。
“天國興廢,天王的安危,盡皆交託給王爺和侯爺了!”
“……”
韋昌輝和秦日綱聞言,都沒再多說什麼,領兵往東王府殺去。
今日雖是八月十五,闔家團圓的日子,但由於天國男女分營的制度,天京百姓都是被迫骨肉分離。
是故,天京城內並沒有什麼節日的氛圍。
穿過漆黑一片的街道,在街道兩側房屋內一雙雙滿是驚恐的眼睛的注視下,一支軍隊緩緩穿行過了街道,往東王府而去。
很快,韋昌輝以及秦日綱所部的兵馬便來到了東王府外。
韋昌輝大手一揮,命北殿兵馬將東王府團團包圍,準備動手。
秦日綱則是被安排去了負責阻擊可能來援的東殿兵馬!
……
東王府!
寢殿!
楊秀清與自己新納的美人剛剛做完運動,摟着她沉沉睡去。
寢殿內外一陣安靜,只餘楊秀清的呼嚕聲還在響起。
房門外忽的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咚咚咚!咚咚咚!
“東王,天京城內出事了,您快起身,臣弟有要事稟報。”
楊宜清在楊秀清的寢殿外一邊敲門,一邊呼喊。
沉悶的敲門聲不斷響起,楊宜清的呼喊也是越發急切,可寢殿內的呼嚕聲卻是依舊未停。
今日是八月十五中秋節,是故,楊秀清便多喝了些,再加上剛做完運動,是故睡的很沉。
幸而他身邊的美人睡的很輕,被敲門聲驚醒,然後開口呼喚楊秀清。
“東王,東王您快醒醒,外邊有人敲門!”
美人輕輕的推了楊秀清好幾下,又是好一陣呼喚,這纔將迷迷糊糊的楊秀清從睡夢中叫醒。
楊秀清睜開眼睛,整個人還有些迷糊。
但他卻是聽到寢殿外楊宜清的喊話。
天京出事了,有要事稟報!
楊秀清心中一個咯噔,一把推開了自己身邊的美人,快速起身,披了個袍子就往外走去。
拉開寢殿的大門,看着寢殿外面露急切的楊宜清,楊秀清蹙眉詢問道。
“出什麼事了?怎的如此急切?”
“慌慌張張的像什麼話?”
楊宜清深吸一口氣,然後說道。
“迴天王的話,剛剛城內有哨所來報,一支打着北王旗號的軍隊開到了天京城外,然後從儀鳳門入城了。”
楊秀清聞言,一雙眉頭迅速蹙了起來。
“北王的旗號?”
“現在北王不是應該還在蘇州前線,組織對松江府的清妖的戰事嗎?怎麼會迴天京?”
“還有,如果本王沒記錯的話,駐守儀鳳門的應該是我東殿的黃文金吧?是誰給他的膽子,無令放北殿兵馬入天京的?”
楊宜清在一旁滿臉急切的說道。
“是天王,一定是天王!”
“整個天國,除了您誰還能調的動北王?”
“前些時日,您纔剛請封萬歲,結果今日北王的兵馬便在您不知道的情況下被天王調回天京了。”
“肯定是衝着我們東王府來的!”
楊秀清聞言,也是瞬間被驚出一身冷汗,他當即作出決斷,開口吩咐道。
“宜清,你現在便去向天京城內的各部傳本王軍令,要求他們即刻前來東王府集合,不得有誤。”
楊宜清聞言,當即點頭應是,轉身離去。
楊秀清又轉頭喚來了自己的一名親衛,開口說道。
“快,你即刻去召集東王府衛隊,讓弟兄們準備作戰……”
只是,楊秀清的話音纔剛落,便聽得王府大門處傳來一陣猛烈的爆炸聲,一團火光瞬間沖霄而起。
韋昌輝派兵圍死了東王府後,用火藥炸開了東王府緊閉的大門。
“奉天王詔命,誅殺逆賊楊秀清,東王府上下殺光殺淨,一個不留!”
“弟兄們,殺啊!”
他大手一揮,北王府的兵馬順着被炸開的東王府大門,向着東王府內殺去。
“殺東逆,保天國!”
“天王萬歲,北王萬歲!”
“……”
北殿兵馬大聲喊殺着向前,士氣如虹。
東王府上的護衛都被忽如其來的攻擊給打懵了,以無備對有備,這些東王府的護衛壓根沒能堅持幾下,便開始潰退。
被北殿的兵馬攆着追殺,不一會兒便遺屍滿地。
混亂正在向着東王府內院的方向不斷蔓延。
聽着遠處隱隱傳來的喊殺聲,以及那沖霄的火光,楊秀清臉上的表情不斷變換,整個人都是愣神在了原地。
壞了,真是衝自己來的!
就在楊秀清思索該怎麼辦的時候,只見楊宜清渾身是血,連滾帶爬的跑回到了他的面前。
“東……東王,大事不好了,王府被圍死了。”
“我奉命帶人去求援,但沒能殺出去。”
“現在北殿的兵馬正在向內院殺來,弟兄們快頂不住了,您快想想辦法!”
楊秀清聞言,心下也是着急了起來。
東王府被圍,求援的信息送不出去!
北殿的兵馬距離東王府內院越來越近,隨時有可能殺到自己面前來。
自己又該如何是好?
楊秀清強行按捺住心中的惱火,開口說道。
“快,傳令給東王府的衛隊。”
“讓衛隊上下迅速集結,準備從王府後門突圍,去城內的軍營,召集兵馬反擊。”
“艹踏馬的韋昌輝,想要老子的命,沒那麼容易!”
楊秀清咬牙切齒的下達了命令,當即帶人準備從後門突圍。
但是,楊秀清纔剛帶人衝到後門,迎面便撞上了提前趕至東王府後門圍堵他的韋俊。
一陣廝殺之後,楊秀清未能突圍成功,又被人堵回了東王府內。
很快,韋昌輝所率的主力殺至,開始對楊秀清展開圍殺。
楊秀清帶人且戰且退,退到了東王府的內院的鼓樓處固守待援。
楊秀清親自登上鼓樓擂鼓,爲東王府的護衛們助威,一時間,東王府的護衛們和來犯的北殿兵馬廝殺的有來有回。
但是,隨着時間的流逝,由於援兵斷絕。楊秀清身邊的人越來越少。
就連他的親信楊宜清也是慘死於亂刀之下。
“殺!”
“殺東逆!”
“……”
呼喊聲中,北殿的兵馬再次向着楊秀清的衛隊發起了進攻。
楊秀清絕望了,心中滿是悔恨。
悔不當初自己沒有聽取楊輔清的勸告。
若自己在請封萬歲後,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洪秀全給殺掉,又豈會有今日之事?
楊秀清下了鼓樓,大喝一聲。
“弟兄們,隨我殺啊!”
“和北賊拼了!”
一番猛烈的衝殺之後,楊秀清身邊的衛隊幾乎全部戰死,就連楊秀清本人也是被北殿的兵馬生擒,押送至了韋昌輝面前。
韋昌輝看着渾身血跡,被自己的屬下綁縛過來的楊秀清,十分得意的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東王,別來無恙啊!”
“你當初五馬分屍殺我親戚,杖責於我時,可曾想到有朝一日你楊秀清會落到我的手上?”
“哈哈哈,報應不爽啊!”
這時候,韋昌輝的臉上滿是勝利者的得意。
楊秀清見此,憤憤的對着韋昌輝吐了一口帶血的口水,咬牙切齒的說道。
“韋昌輝,你別太得意,遲早有一天,你也會和本王落得一樣的下場。”
韋昌輝擦掉了楊秀清吐在自己臉上的口水,冷笑着拔出了自己的佩刀。
“老子將來的下場如何,老子不知道,但你楊秀清,卻是馬上要死了!”
“老子,這就送你去見天父!”
韋昌輝語罷,當即揮刀劈向了楊秀清。
鋒利的長刀直接劈在了楊秀清的臉上,一股鮮血飈射出來,染了韋昌輝一身。
刀刃直接深入顱骨,楊秀清僅僅只發出一聲慘叫,便嚥了氣。
但是,韋昌輝卻是完全沒有收手的意思,他不斷的揮刀,向着楊秀清的屍體砍去。
彷彿要將自己當初被楊秀清杖責的憋屈和憤怒全部都給發泄出來!
直到楊秀清整個人都被砍的血肉模糊,幾乎成了一灘爛肉,韋昌輝這才喘着粗氣,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就在這時候,一旁的韋俊上來稟報。
“北王,東殿的尚書傅學賢仍在率東王府殘部抵抗,企圖前來援救東逆,敢問我等該如何處置?”
韋昌輝見此,提刀將楊秀清的人頭割了下來,交給韋俊說道。
“取此頭顱,去勸降東殿殘部!”
韋俊見此,當即抱拳應是。
韋昌輝繼續說道。
“待東殿殘部投降之後,東王府上下,包括所有侍從,女官,王娘,兵卒,官吏盡皆殺盡,一個不留。”
韋俊聞言,稍有遲疑。
“北王,如此是否太過了些?楊秀清謀反,我等平叛誅殺首惡便是,東殿的兵馬也都是我天國弟兄,還是留他們一條活路吧。”
這時候韋昌輝明顯已經殺紅了眼,韋俊即便是他的親信,現在勸起來也是膽戰心驚的。
韋昌輝聞言,眼神冷冷的瞪了韋俊一眼,然後說道。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的道理你都不懂?”
“今日我等對東殿的人馬留情,可來日若東殿得勢,會對我們留情嗎?”
“收起你的婦人之仁,現在就去做事!”
楊秀清造反造的優柔寡斷,請封萬歲但不殺天王,以至於今日被他韋昌輝所殺。
前車之鑑,後車之師,韋昌輝可不會不吸取教訓。
既然要殺了楊秀清,那便要將東殿上下都給清洗乾淨,否則的話,韋昌輝晚上可就要睡不着覺了。
韋俊聞言,也只能是抱拳應是,從韋昌輝手上接過楊秀清的人頭,然後下去執行韋昌輝的軍令。
很快,東王府內便響起了一陣慘叫聲。
熊熊火光也是順勢燃了起來,將大半個東王府都給吞沒。
在殺光東王府上下之後,韋昌輝並沒有停手,而是帶人繼續在天京城搜殺了起來。
包括東殿的官吏和部屬,兵卒將領,但凡和東殿有些關係的,韋昌輝一個也沒有放過。
整個天京城內,都被殺了個血流成河。
當然,韋昌輝也不是單純的殺紅了眼,更多的還是因爲現在東殿在天國中的勢力實在是太大。
東王府的人,幾乎佔據了天國上下八九成的要害位置。
如果不把這些人都清洗掉,韋昌輝可沒辦法安排自己的人上位。
如果不能安排自己人上位,那他韋昌輝這次冒險帶兵返回天京,搞死楊秀清,那豈不是單純的給洪秀全做嫁衣了嗎?
韋昌輝可不想永遠都只能做一個北王。
他也是想要奢求一下曾經的楊秀清的地位的。
所以,政治家哪裡會有蠢貨?
他們所做的一切,不管表面上看起來有多蠢,可實際上卻一定是有其出發點和利益考量的。
韋昌輝如此,楊秀清如此,洪秀全照樣如此!
……
第二日,天色亮起。
陽光穿過窗櫺,照射進了房間內。
驅散了房間內的昏暗。
在上帝的畫像前跪坐了一夜的洪秀全眼睛裡滿是血絲,精神很是萎靡。
聽着天王府外那隱隱響起的喊殺聲,洪秀全嘴裡唸經的速度越來越快。
他在心中不斷的祈禱,祈禱韋昌輝能夠平叛成功,祈禱楊秀清儘快去死。
就在這時候,房間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忽如其來的敲門聲嚇了洪秀全一跳。
“是誰?誰在外邊?”
洪秀全的話音落下,很快,蒙得恩的聲音響起。
“天王,是我,蒙得恩。”
聽到蒙得恩的聲音,洪秀全原本緊張的情緒瞬間放鬆,開口說道。
“是得恩啊,進來吧,你來我這裡做什麼?”
“可是北王平叛成功了?楊賊是否授首?”
蒙得恩聞言,推門而入,在聽到洪秀全的問話之後,他說話的聲音略顯發顫的開口說道。
“迴天王的話,平叛成功是成功了,楊秀清也已經授首,可……可北王他瘋了……”
洪秀全聞言,臉上的表情是明顯的困惑,開口詢問道。
“怎麼回事?”
“平叛成功了不是好事嗎?爲何說北王瘋了?”
蒙得恩當即回道。
“迴天王的話,北王在攻破東王府,平叛成功後,非但下令誅殺了東王府上下所有人。”
“甚至,還帶人在天京城內大肆搜殺一切和東王府有關的人員,好些天國的將士還在軍營中,便被北王率北殿兵馬給坑殺了。”
“現在……現在整個天京城內,都亂了,到處都是死人……”
洪秀全聞言,臉上的表情不禁一僵,但思索一陣之後,他還是說道。
“罷了,由着北王去吧!”
“東逆死了,東殿的兵馬官吏必定會有所不服,讓北王清理清理也好。”
洪秀全之所以這樣說。
一是因爲他現在有些不敢派人去阻攔殺紅眼了的韋昌輝。
二則是因爲洪秀全也確實是有心借韋昌輝之手,清洗楊秀清在天國內部殘餘的影響力。
否則的話,晚上睡不着覺可不光是韋昌輝一個,洪秀全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