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薛冰餓醒,骨碌着眼睛看着墨翟。墨翟睡得很香,濃黑的睫毛輕輕地抖動着,眼珠在眼簾下疾速的滾動。
不知道此時,他又在做什麼夢?
薛冰無心猜想,在他的懷中輕輕地移了移,見他沒有反應,又輕輕地拿起他環在她腰間的手。一邊輕輕拿起,一邊觀察他的臉色,見他沒有舒醒的跡象,再輕輕放下他的手。
沒了手的束縛,薛冰再輕輕地擡起頭,手一點點揭開被子,一點點遠離墨翟。
墨翟正在做夢,夢中薛冰又被人綁架,他找車,怎麼也找不到車,就跑過去。一路跑一路跑,跑得兩條腿都在冒火。不知道跑了多久,他來到一羣火山島的中間,薛冰被人掛在火山口,朝他大叫:“墨翟,快來救我,你再不來,我就要變成烤香腸了。”
他說:“烤香腸不好吃,要變就變烤乳豬!”鏡頭一轉,他就坐在餐廳點餐:“來一份烤乳豬!”回頭找薛冰,薛冰又爬到了樓頂,在樓頂一條很窄的隔板上蹦來蹦去。
他在下面叫:“冰冰,快點下來!”
薛冰哦了一聲,就從上面跳下來。
墨翟嚇得騰的驚醒,睜開眼睛,意識迷迷糊糊,卻見薛冰背對他,正在悄悄下牀。
“冰冰,你要去哪裡?別鬧了,行嗎?”他的意識還在夢中,有點害怕地一把抓住她。
薛冰嚇了一跳,從牀沿上直接蹦起來,也哀嚎,自己怎麼就那樣命苦呢,白天不讓吃,晚上餓醒還不讓偷點東西吃。她苦着臉轉身,吱吱唔唔地指了指遠處的飲水機說:“我沒鬧,我只是有點口渴,想起來喝口水。”
墨翟的魂終於全部回來,放下虛驚,坐起來說:“你回來躺着別亂動,你一動我就覺得不安全。我去給你倒水,乖乖躺下。”
薛冰噘着嘴角坐下來,揭開被子要躺進去,又不甘心,接過墨翟打來的溫開水,她弱弱的水:“光喝水,胃裡犯惡心,我能不能吃一點點麪包?一點麪包就行。”
墨翟這才徹底明白,薛冰不是起來喝水,而是起來想找東西吃。臉一沉,有些不高興:“冰冰,懂事一點好不好?你那種餓,不是自然的餓,是藥物的刺激產生的幻覺。你能不能提醒自己,讓自己忍受一下。忍過了這些天,我們就上島找老鬼拿解藥。”
“怎麼忍?我肚子餓得像有無數雙手在裡面抓我撓我,那種難受你懂嗎?懂嗎?”薛冰急了,墨翟都不懂她的痛苦。一天兩天還好忍,這都四五天了,食慾越來越大,食物越來越小,這分明就是想餓死她的節奏。
墨翟知道她痛苦,可痛苦又能怎麼辦?他說過早點帶她上島,可老鬼說不要上島,上來會死得更快。因爲老鬼手上也沒有解藥,加上島上溼氣的影響,她體內的毒藥會提前爆發。
只能在這裡等着,耗着時間,等體內的毒性達到爆發的時刻,趕到島上服用解藥!
“冰冰,我知道你很痛苦,可是再痛苦,你也要忍。你看看你,體重並沒有輕,反而還胖了。所以說,你並是很餓,只是想吃而已。忍一忍……”
薛冰火了,急吼吼:“我要不忍呢?我如果就想要撐死呢?”
“那我怎麼辦?你死了,那我怎麼辦?”墨翟拔高音量,壓制她的聲音。
她的理智驀的就收了回來,眼裡泛着淚,抱住墨翟的腰,臉兒貼上他的腹部。是啊,她死了,他怎麼辦?這些天,他一直陪着她,盯着她。她吃點多,他擔心。她吃得少,他擔心。她高興,他不能跟着高興。她不高興,他就跟着不高興。
她是受罪受苦,可他受的罪與苦,遠遠要比她多!
“墨翟,你不要生氣,我不吃了,我不餓。”說着,眼淚就流了下來,她餓,餓得前胸貼後背,餓得能吃下一頭大象。
墨翟抱着她,手溫柔地摸着她的發頂,淚水浸透他有睡衣,溼了他的身,更痛了他的心:“冰冰,我知道你很難受,再忍一忍,就當是爲了我,再忍一忍。還有九天,九天之後我們就去找老鬼。”
薛冰貼着他的腹部連連點頭,也驀的想起一件事,淚眼婆娑的擡起臉問:“明天是不是要和珊珊姐一起吃飯?”如果一起吃飯,就能借機多吃點,哈哈哈哈……
想着,她又笑了,好像看到了美食就在眼前。
墨翟被她弄得一點脾氣都沒有,伸手擦擦她的眼淚,溫柔道:“是的,明天晚上,我帶你去見她。正好和她道個別,再回來她不定就離開了S市,去外市拍戲了。”
“珊珊姐又接了新戲嗎?一直說要去看珊珊姐演戲,一直沒有去成。都不知道再回來的時候,我還能不能演了。不過,我現在人氣很旺,粉絲都很喜歡我拍的那個公益廣告。如果這部電話視能得到大家的喜歡,我也算是值了,珊珊也應該會替我高興。”薛冰轉移了注意力,肚子也就不覺得有那麼餓。
墨翟抱她上牀,繼續睡覺,給她講故事,講得她忘記飢餓睡着爲止。她睡着,他卻睡不着,一直睜眼到天空泛白。
天空剛剛泛起白色,佳佳就來敲門。墨翟打開門,她說:“墨總,不好意思又吵醒你,冰冰有早戲,能不能叫她起牀。”
“她才睡着沒多久。”墨翟想叫她,又有點不忍心,這吃不飽的,還不讓睡飽,確實有點可憐。
佳佳往裡看了一眼,薛冰翻了個身,趴在墨翟的枕頭上睡得呼呼呼:“那……讓她再睡會兒?等她睡夠天就大亮了,拍那幕戲怕就不合適了。工作組的人早早起來,把景都布好了,白淨也在片場等着。墨總……要不我去通知他們,讓他們先拍,以後再來合成……”
“算了,我把她叫醒吧!睡得太多,精力太旺,越會覺得餓。”墨翟不忍心,還是決定把薛冰叫起來,耗了她的體力,她就能多睡會兒,不會覺得那麼難受。
墨翟把薛冰叫起來,薛冰剛睡着不想起,但一聽到要拍早戲,忽的就從牀上跳起來,洗漱換衣,二十分鐘不到,她就換好了衣服跑進了片場。
“不錯,今天來的及時!”導演看了看錶,很滿意她的準時出場。
薛冰吐吐舌頭,嘴又饞了:“導演天天誇我,怎麼就不看在我那麼賣力工作的份上給我多吃兩碗飯。我現在就是想吃,能吃的都想吃,饞死了。”
導演白了她一眼:“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去照照鏡子,你都胖成什麼樣子了。還好是民國戲,要換成現代戲,我還得去給你改衣服。少吃點,省得以後自己後悔。我也告訴你,減肥比吃胖更辛苦。”
“可是餓嗎?”薛冰噘着嘴嘟囔,又把墨翟的苦心忘記了。
導演戳戳她腦門:“知道你餓,快點拍戲,拍完,墨總就給你把早餐準備好了。想快點吃到早餐,就好好給我演。”
薛冰一聽有東西吃,那也是拼了。鑽進戲裡,背臺詞,走位……
太陽升起的時候,他們將將合適,拍完第一幕戲。導演怕她控制不住食量,又立即叫拍第二齣,全場的人都陪她一起餓肚子。都知道她中了毒,都知道她人緣不錯,所以誰都沒有怨言,都願意陪她一起餓着。
可能是大家都沒有吃,也可能是鑽進戲裡就忘記了餓,薛冰這一拍,就拍到了十點半。
“好了好了,大家先收工,吃早飯。”導演看看時間,和墨翟對視了一眼,都覺得時間差不多,就收工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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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冰一心鑽在戲裡,也還好,不覺得難受。這一收工,這一叫吃飯,她兩隻眼睛都在冒油。衝上來,抱着自己的飯盒就狼吞虎嚥。
“慢點吃,多嚼一會兒。”墨翟替她擔心,這根本不叫吃飯,這叫往肚子裡倒放。不敢想沒人監督她的時候,她是不是會被這種貪慾給撐死了。
薛冰已經餓極,顧不得形象,更不管什麼小口,她滿腦子就是一個聲音,把飯倒進胃裡。噎住了,就喝水衝下去,吃的是什麼,有什麼味,她全然品味不出來。
“還要,還要,還要……”薛冰三下五除二,把一盒飯倒進肚子裡,見盒底光了,又問墨翟要。
墨翟看着她,整顆心都碎了,她吃得好急,有一次還噎得臉色通紅,他拍了好久,才幫她拍下。可她什麼都顧不得,就是吃。嘴角還貼着兩顆米粒,他伸手把米粒摘掉,再把她擁入懷中,緊緊地擁着。
淚在眼中打轉,六天而已,她每一天的症狀都不一樣。一天重似一天,到明天,到後天會怎樣,他都不敢想。
“冰冰!”墨翟好難受,臉埋進她的頭髮。
薛冰手裡拿着飯盒,捨不得丟掉,看到他們拿着飯盒都不吃都看着她,她心裡都替他們着急。這麼好吃的飯,爲什麼不吃啊,快點吃啊,不吃給她吃,她好想吃好想吃啊……
“墨翟,再給我一點飯,行嗎?就一點點,你看他們都不餓,都不吃,浪費了多可惜啊!”薛冰實在壓制不住體內的那種慾望,再一次忘記墨翟的苦心,也恨那些有飯不吃的人。
“冰冰!”墨翟除了一遍一遍地叫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