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合一更新,十二點前還有一更)
尼古拉斯看着眼前的女人瞳孔逐漸放大,然後美麗的頭顱就這樣垂了下來,下意識的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輕輕的說道:“這個世界不是你的家園,所有人的歸宿都是天父,我們將通過死亡之門將進入永恆的天國。父啊!請收下這個虔誠的靈魂吧!寬恕她自殺的罪!”
尼古拉斯放下手,撫了一下金恩娜的雙眼,讓她進入永眠,那動作莊嚴的就好像他真是一個牧師。
人在面對不可理解的事情時,宗教就是最好的慰藉,尼古拉斯今天徹底的相信了神的存在,雖說他從小生在東正教徒的環境之中長大,但並未真正的有過信仰。
實際上純粹的斯拉夫人尼古拉斯家裡世代都是東正教徒,從小就常常見父母在教會服事(《聖經》中提到“服事“,並非特指對上帝,而多指人與人之間的互動、幫助。無論是對人,還是對上帝,統稱“服事“),他也很自然的成爲小東正教徒,並且小時候還是敬虔的東正教徒。
尼古拉斯從小接觸信仰,理所當然的信仰上帝,因爲父母虔誠,在教會服事也成爲了理所當然。小時候他參加所有的活動都非常積極,什麼都跑在最前頭,無論主日學、夏令營還是查經班。
如果從教會表現來評價一個人的學習能力的話,尼古拉斯自認爲他從小就是一個很好的學習者和適應者,因爲他成功地做到了以上所有要求,變成了教會裡人見人愛的信徒,但凡提起尼古拉斯,教會裡的叔叔阿姨一定會豎起大拇指大加讚揚:“這個小傢伙啊,生命可好啦!從小就參加教會的服事,多好!”
“這就是教會下一代傳道人啊!”
教會牧者也非常欣賞他,所以在他7歲的時候就爲他施洗。
這一切都很好,就在當時他也以爲自己將來一定會成長爲一個牧師,他覺得他這一輩子一定會這樣好下去。但是,上帝似乎不這麼認爲。看起來非常好的生命,裡面卻並沒有真實的與上帝的關係,而只是頭腦中的糊塗的信仰。
進入初中以後,尼古拉斯的生活開始失控,因爲失業,他的父母要去更遠的莫斯科找工作,於是給他安排了寄宿學校,自由自在的生活也隨之而來。
寄宿學校裡面的個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他超喜歡在裡面,這一切實在太吸引人了。少了父母的約束和老師的看管,他只需要每個月回家後在父母面前表現的對服事積極就夠了,至於學校發生的事情他們一概不知。
如果這個時代一切正常的話,那麼這也不過是他人生中的一個小插曲,等他長大自然就會醒悟,也許他還能夠成爲一個牧師,就算不會是牧師也會是個虔誠的東正教徒。
然而在一個不正常的社會,他的命運就會落入到極大的黑暗中。
尼古拉斯初中時正處在蘇聯解體後俄羅斯社會最動盪的時期,在葉利欽統治的時代中,俄羅斯的局勢異常的複雜詭譎,這種混亂程度是任何人都沒有預料到的。
在葉利欽時期有成千上萬的現代企業被迫關閉,甚至被洗劫一空,這還不包括學校、醫療機構、俱樂部、圖書館、少先隊活動基地、幼兒園等等。
解體後的蘇聯變成了俄羅斯,並迅速衰退爲殖民地性質的國家,98年的時候俄羅斯失業人口達到了兩千五百萬,還沒有救助金可領。
大多數的俄羅斯老百姓處境十分艱難,他們就是被肢解的蘇聯的最大受害者。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這麼慘,作爲金字塔頂層統治者們,大肆的藉着私有化的機會侵吞俄羅斯的國有財產,形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利益集團——寡頭。
不過這一切都與身爲平民的尼古拉斯以及他的好兄弟們無關,他們在學校裡開始連飯都吃不飽了,原本只要8盧布的熱餐成倍的漲價不說,東西還少的可憐,原來四塊的麪包變成了兩塊,紅菜湯里根本撈不出什麼吃的。不要說吃的,就連喝的水都有問題。
街上游行和騷亂不斷,垃圾車邊聚滿了尋找食物的人,各種犯罪事件層出不窮,人命開始變得不值錢。
尤其是在蘇聯解體之後,一些被關押的犯人被釋放,他們也隨之流入社會。經歷過最殘酷環境的折磨存活下來的人都是亡命之徒,個個窮兇極惡,到了社會上興風作浪。
在當時的情況下犯人們更是無路可走,只能選擇走黑道。在蘇聯強大的國家機器面前他們還有所收斂,蘇聯解體後俄羅斯上層開啓了寡頭時代,而底層則開啓了黑幫的時代,對於普通人來說,加入黑幫成爲了一種自保和謀生的手段。
尼古拉斯自然也不可避免的被時代的洪流裹挾着向前走,他的人生軌跡急轉直落,從一個牧師變成了黑幫份子,因爲不成爲黑幫份子,他連吃飯的權利都沒有,想要活下去,活的稍微好一點,他只能選擇成爲黑幫。
原本幼年時的信仰就不堅定,加上一段時間的放任,他不可避免的走向了黑暗。
他這樣的人數不勝數,我們每個人對“時代”這個詞總不是很敏感,總覺得它和我們每一個個體沒什麼關係,實際上它卻深刻的影響着我們每一個人的命運。
尼古拉斯和瓦魯耶夫那種變態不一樣,他混黑道爲的只是討生活,雖說打打殺殺是常事,也曾無意中弄死過人,但從未曾經歷過如此大規模的死亡,下午神使大人叫他們將人丟下火車,尼古拉斯他們並沒有太多感覺。
其一是野狼幫的人都該死,尤其是野狼學院裡面出來的人,每個都有幾條人命在手,那屬於死有餘辜;其二,他們真的認爲林之諾是神,神在審判有罪的人,他們只是執行者,因此在思想上不會覺得有任何不合適。
所以,雖然下午他們收割了二十多條人命,都沒有眼前這一幕來的衝擊。
自殺這種事情一旦具有儀式感是能給予人強烈震撼的,尤其是電影中的情節就這樣出現在他們的面前,還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性如此果敢的赴死。
尼古拉斯伸手合上金恩娜的雙眼之後,包間裡的四個人都沉默了許久。
最後還是成默先開口,“把她臉上的人造皮膚全部扯下來,在把衣服全部脫掉仔細搜一下身.....”因爲缺乏經驗,沒有先拔掉對方的毒牙,這叫成默犯下了致命的失誤,本來他應該是勝券在握的,要知道幾乎是沒有人類能抗過水刑,不管是誰面臨這種刑罰除了去死就只能招供。
讀多了真實的歷史,就會知道所謂烈士都是書上編的故事,實際情況是,任何情報組織都有嚴格的安全機制,被捕以後他們會招供,但不是一下都招出來,而是一點點捅出來,拖時間,等到他們招出來關鍵的信息時,組織已經通過安全機制變換了地點乃至工作人員,敵人也就沒有收穫。
金恩娜也是這樣做的,但希爾科夫在這輛封閉的列車裡無處可逃,她交代希爾科夫的藏身處就意味着希爾科夫肯定會被發現,所以金恩娜在無法矇混過關的情況下,想要保住這個秘密,只有選擇死。
成默也沒有太多失落的情緒,本來他就沒有期待能真的拿到十字蜂,能拿到固然值得慶賀,拿不到十字蜂,能保住命回到華夏,也算是相當不錯的結果了。
成默並不是一個貪心的人,並且就算這個髙利特工死了,目前他依舊是最接近希爾科夫的人,成默一言不發的看着兩個俄羅斯黑幫心不甘情不願的把眼前的女人的衣服脫光,然後細細的檢查。
空氣中漂浮着苦杏仁味,這就是《名偵探柯南》裡面最常出現的味道,染着金髮的金恩娜臉上開始出現潮紅,嘴裡還泛着白沫,一旁的尼古拉斯有些遺憾的說道:“這下線索斷了,怎麼辦?”
“沒關係,林會有辦法的。”成默像是不經意的回答。
這種無所謂的語氣比任何保證都來的讓尼古拉斯安心,他鬆了一口氣,“接下來我們該做什麼?”雖說成默沒有能從金恩娜嘴裡問出什麼,但他冷靜專業的表現還是讓尼古拉斯相信了成默一定也是情報工作人員。
“第二次排查什麼時候開始?你能不能混到搞檢查的隊伍裡去?”成默問。
“凌晨就會開始,混進去容易,但也起不了什麼作用,整個檢查會分成兩組,是由兩個前克格勃的情報人員帶隊,還有拿破崙親王的人跟着,我混進去也就只能做個打手。”尼古拉斯苦笑着回答。
“沒關係,你想辦法在兩隻隊伍裡都混點人進去。”
尼古拉斯點頭,迷彩服的口袋裡掏出一包香菸,遞了一根給成默,成默擺手示意不要,他也不問成默介意不介意,自顧自的抽了起來,頓時狹窄的包間裡,煙霧繚繞,沖淡了一些苦杏仁的味道。
這時伊萬起身說道:“她身上和衣服裡確實沒有什麼東西,只是戴了一枚戒指....”說完他把戒指舉在手中,看了看成默又看了看尼古拉斯,不知道交給誰好。
尼古拉斯主動伸手接了過來,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的看了看沒有沒看出什麼名堂,纔將戒指遞給了成默。
成默把戒指用拇指和食指捏着,舉在燈光下仔細的端詳了一下,尼古拉斯也好奇的把腦袋湊了過來,成默撇了一眼尼古拉斯鋥亮的光頭,淡淡的說道:“先生,麻煩你把那個叫做謝的女孩喊進來。”
尼古拉斯剛打算叫伊萬去,成默又看着伊萬和尼古拉斯的另外一個小弟說道:“你們幫她把衣服穿上吧!”
尼古拉斯自然不想做穿衣服這樣的工作,於是看着成默說道:“嘿!小朋友,我叫做尼古拉斯,叫我尼古拉斯叔叔!”
成默點頭,“好的,尼古拉斯叔叔,請你幫我把外面那個叫謝的女孩子喊進來.....”
尼古拉斯這才滿意的說了“好”,然後推門走了出去,成默則爬上了金恩娜的牀,在她的牀上翻找了起來,沒有任何發現,於是他爬了下來開始翻原本屬於瑪利亞.莎拉波娃的箱子,果然一打開箱子,他就看見了一瓶金色的染髮劑以及一些平常的化妝品,都是些不值得懷疑的東西。
這時謝旻韞恰好和尼古拉斯一前一後走進了房間,先是聞到了煙味和若有若無的苦杏仁味,然後她就看見了金髮女郎瑪利亞.莎拉波娃閉着眼睛了無生氣的躺在牀上,那樣子絕對不是睡着或者昏迷了。
謝旻韞的臉色一下就變白了,有些憤怒的低聲質問:“你們做了什麼?”
正在翻箱子的成默,擡起頭來看着謝旻韞,淡淡的說道:“與我們無關,她是自殺的,用的間諜的經典套路氰化物....”
謝旻韞看了看牀單溼漉漉的,地上還扔着一條屬於埃文斯太太的白毛巾以及一個塑料袋,一旁擺着幾瓶空的礦泉水瓶,自然明白這裡剛纔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依舊有些憤怒的說道:“告訴我!你們爲什麼要用刑?就算她是間諜,你們也不能這樣對她!”
成默站了起來,他看着謝旻韞說道:“如果你知道了她前天炸死了列車長先生,今天又在8號車廂製造了一起爆炸,炸死了一個無辜的人,還炸傷了四個無辜的人,還曾經殺死了一個賣票給她的黃牛黨,你還會覺得她值得憐憫嗎?”
謝旻韞沉默了一下,咬了咬嘴脣,放低聲音說道:“確定是她做的?”
成默沒有回答謝旻韞這個問題,而是輕輕的說道:“她在嘴裡裝的有含有毒藥的假牙,就是爲了能夠在被抓到的時候立刻自殺....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特工,對於生命是沒有敬仰也不會憐憫的。”
“這個時候就別玩話術了,我需要你給我一個確定答案,這畢竟是一條人命。”對於成默還在用紅鯡魚謬誤來洗脫罪名謝旻韞有些不滿。雖然她爲了自保,擊殺了兩個人之後,已經能夠從容一些的面對死亡了,但這不代表她覺得剝奪另外一個人生命是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成默低頭沉默了一下,“這個我沒辦法給你確定的答案,我不是警察,但是我們可以一起找到答案....”
“一起找到答案?”謝旻韞皺了皺眉。
成默點了點頭,“嗯!也許還能讓這輛狂奔不止的列車停下來。”
“不是說在伊爾庫茨克就會停車嗎?”
成默搖着頭說道:“不,不會的,事情還沒有結束。”
謝旻韞盯着成默的眼睛,她覺得成默一定有不少事情瞞着她,她冷冷的說道:“說清楚。”
“實際上我真是在幫李叔叔找一個極度危險的間諜,但李叔叔認爲那個間諜會乘坐240,所以李叔叔就坐了240,安排我們做K20,其實也沒有真的指望我們能做什麼,再說他也安排了其他的人在列車上,比如小林,但是看情況.....李叔叔也許弄錯了,也許這個間諜真的在我們乘坐的K20上面.....這個死去的髙利女間諜就和那個間諜有關,而那個間諜就是這輛車爲什麼不能停下的原因.....具體的原因絕對不是像廣播裡說的那樣車上有恐怖份子和炸彈.....”
其實成默這段話什麼都沒有說,幾乎什麼信息都沒有透露,但卻呈現了一個似乎非常可怕的大陰謀,謝旻韞又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你以後得改一下說話的習慣,別老用邏輯謬誤的說法來試圖說服對方,能不能誠懇一點?”
“是嗎?我稍微注意一下,其實也不是我不說,而是我這不是正要和你一起查清楚列車爲什麼不會停?列車上的黑幫份子又在查找什麼?爲什麼我像是與世隔絕了一樣!”
“你想要我做什麼?”
成默淡定的面對着謝旻韞的注視,兩個人的視線在空氣中碰撞,就這樣凝固了片刻之後,他轉身從箱子裡拿出染髮劑和化妝品塞給謝旻韞,並看着躺在下鋪的金恩娜,淡淡的說道:“扮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