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踏進骨頭裡，就看到在那裡搭建房屋的玄淵。
小人兒的神情頓了頓。
站在那裡望着那挽着袖子，繃着脣角，揮汗如雨的青年。
青年非常好看。
不笑的時候很是冷淡，眉目冰冷，那雙藍色的眼眸，像是質地冷硬的寶石，閃閃發光，卻寒氣逼人。
但是一笑起來，卻像百花齊綻的春季，濃濃的暖意撲面而來，很舒適，想擁抱。
小人兒指尖動了動。
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再抱過他了。
從她清醒的回憶起那些昏暗又充滿殺戮的歲月後，她便被壓抑所控制，雖然冷靜，但卻像失去了什麼一樣，無法再直面曾經那般單純又明確的自己。
滿身污垢的自己，與純白的自己，左右對立，各站一半，相互重疊的地方，無時無刻不在蘊起狂暴，總想摧毀些什麼。
而玄淵身上的那些氣息，就像催化劑一樣，引着她失控，引着她想要，殺了他。
這樣不對。
這樣不行。
這樣不好。
她在剋制，剋制自己做出一些會讓她後悔的事情來。
但是，看到這般倔強，又在努力討好她的玄淵，小人兒覺得，她想，碰碰他。
擡腳往前走了一步，那邊正在埋頭苦幹的人，像是突然有所覺察，擡頭朝這邊看來，一下子就對上了她那雙幽深無垠的眼眸。
那裡黑的黏稠，就像之前他們站立的那片黑暗一樣。
什麼都看不到，黑的讓人驚懼，無法遺忘之間那被擠壓之時，那種瀕死的痛感。
玄淵的眼眸顫了下，突然朝她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臉，融化他的冷硬，破冰了他的寒氣，像光一樣朝她滲透而來。
這瞬間，久違的溫情，在她心底醞釀而起。
她走過去，那把團混沌之氣給他。
玄淵愣了愣，伸手接過。
這東西他識得，應該是運數的混沌之氣。
可是她把運數的混沌之氣給他幹什麼？
“吃了。”
“……”
玄淵一默，強忍着不適感，張嘴把那混沌之氣給吞了下去。
那混沌之氣一入喉。
他整個人都像被撕裂一樣，疼的佝僂着後背開始痙攣，甚至受不住的匍匐到地上，喉嚨裡發出痛苦的呻吟。
小人兒指尖繃緊，彎下腰，把他抱在了懷裡，淺聲道：
“忍忍。”
縮在她懷裡的玄淵，一息之間，整個身體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他疼的難以忍受，緊緊的抱住小人兒的腰，低低喘息。
真疼。
攪碎身體的疼。
“疼……”
像小獸的嗚咽一樣，玄淵發出碎破的聲音，讓小人兒眉心緊蹙，抿緊了脣角。
好一會兒，捧起他的臉，把那混沌之氣吸出來，在自己的體內轉一圈，緩和了下那股殘暴的衝勁，再把它渡回玄淵的體內。
來來回回好幾次，玄淵像是適應了那種衝勁，被汗水浸透的那張青白的臉色，逐漸的有了一些緩和，但是意識卻陷入了昏迷。
伸手撥了撥他額前的碎髮，她五指在他身上一抓，抓出一把雜碎之氣，想將其從他身體中抽離出來。
但是隨着她扯拉的動作，陷入昏迷中的玄淵，產生了震動，有死氣在他身上凝聚。
她指尖動了動，慢慢鬆開手，放那團雜碎之氣回去。
那雜碎之氣一回到玄淵體內，抽搐震動的人，就陷入了平靜，身上的死氣也逐漸被雜碎之氣掩蓋下去。
“果然還是不行。”
混沌之氣都無法清除雜碎之氣。
強行替換，只會殺死他。
那雜碎之氣，當真難纏。
緊蹙的眉心，微微的跳了跳，她把玄淵放到地上，閃身離開了這裡。
混沌之氣沒用，那就只能用黑暗中的氣息了。
但是眼下她卻捕捉不到。
所以再去試試看。
當昏迷了很久的玄淵睜開眼，他的神情先是有幾分鬆怔，緊接着就捂着自己頭痛欲裂的腦袋，微微的喘息片刻，這才坐起來，舉目四下看去。
這裡除了他，看不到別人。
哪怕是舍利，都不知道去哪兒了。
更不要說是她了。
神色黯淡了幾分，他扶着樹幹站起來，朝着森林深處走去。
那裡面有一些奇怪的樹，樹上結着一些果子，那果子到是可以吃。
他這身體雖然已經妖魔之氣與雜碎之氣佔據，但卻還是會餓，這裡別的東西沒有，只有一些果子，所以只能用果子果腹。
抱着幾個果子，靠在樹上啃着的玄淵，神情中帶了些厭棄。
那些厭棄像是在自我厭惡。
他非常討厭現在的局面，非常討厭身上的那些氣息，可是卻完全想不出辦法將其清除，且就算是她也不知道。
每日每天都在邊這樣的日子，真是，煩透了。
吃了一些果子，他又兜走了一些，回到建造房屋的地方，加快了進程。
這中間，小人兒回來過幾次，每一次都餵給玄淵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且第一次都把玄淵給折磨的死去活來。
玄淵越來越沉默，很多時候都會莫名停下手中的事情，靜止在那裡發呆，等什麼時候回過神來了，再繼續手中的事情，周而復始，沒有盡頭。
直到小人兒再一次出現時，玄淵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衝她笑了笑。
“能，陪我坐坐嗎？”
小人兒頓了頓，點了點頭。
玄淵像是很高興的樣子，拉着她走到屋的花架子下坐下，指着四周的一切。
“你看，這裡像不像個家？有房子，有桌子，有椅子，有牀，有各樣的茶具與碗筷，還有花田，籬笆，爬藤架子，很像世外桃源對不對？”
“嗯。”
她點頭。
“我，我做了一些吃的，你要不要嚐嚐？”
“嗯。”
“那你等着。”
玄淵眼睛晶晶閃亮的跑去屋裡，沒多久端來幾盆食物出來。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的，那些食物熱騰騰的，散發着好聞的氣味。
“嚐嚐看？”
他遞給她一雙筷子，撐着下巴看着她。
她接過筷子，夾起一塊咬在嘴裡。
“好吃嗎？”
玄淵希翼的看着她。
她點點頭。
“好吃。”
玄淵眨了下眼，拿起另外一雙筷子夾起一個咬在嘴裡，片刻後，臉上的笑意淡了許多。
“不好吃——”
他練習了很久的，可是還是不好吃。
他垂下眼，放下筷子，笑了笑。
“我是不是很沒用？是不是成爲了你的累贅？你是不是——”
討厭我了？
“別亂想。”
三兩下把面前的東西給吃乾淨，她擦擦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