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有些扎心,但是那剔透的和尚,卻並不惱,只是微微一笑。
西天的和尚一旦坐化,都會在長明河裡,開出一朵佛蓮。
長明河裡的佛蓮,只要西天不毀,它們就永不頹敗,是西天的象徵,亦是西天一道美麗的風景。
那些佛蓮的作用,是維持西天運行的能量。
只要有一朵凋零,都會被新一朵取代,而那凋零的一朵,就代表那一身的能量被長明河吸收了,然後擴散在西天的各各角落裡,普化衆人。
長明河裡的佛蓮雖然不計其數,但卻有特定的數量,不多不少,數量被定化過,不可過,亦不可缺。
但是這和尚,明明已經坐化了,應該早就化爲長明河裡的一朵佛蓮了纔對,可是這會兒卻還能用精氣凝聚出一抹執念的氣身,想來在落在長明河裡時,又強行逆轉,返璞歸真了。
這樣的話,可是要受到佛罰。
但是他寧願受到佛罰,也要留一抹氣身在這,怕是真真割捨不下曼珠。
“鏡主是分體了嗎?看上去很是虛弱。”
“唔,對。”
夙淺眨巴眨巴眼,笑眯眯的咬着果子。
“這只是我魂體中的一抹精神力化身罷了,說吧,你想幹嘛,不會平白的引老子過來。”
和尚笑了笑,眉眼平和,神情溫潤。
“小僧想請鏡主散了曼珠。”
“嗯?”
她挑了下眉。
“散了她?散了她,她可真就沒了,連最後的執念都將不復存在,七界四天,都再也找不到了,你捨得?”
“不捨,但,要舍。”
和尚輕輕的碰了碰手邊的紅彼岸,平和溫潤的眉眼裡,顯露出了柔軟與眷緬。
“她已經被折磨了這麼多年,當初我救不了她,反而殺了她,她恨我是該的,怨我是該的,但卻不該不被允許歸離,冥帝想洗去她這一身的怨恨與戾氣,但卻被人破壞了,我不能繼續讓她這般痛苦,我不怕坐化,亦不怕佛罰,但卻怕她疼——”
那和尚輕輕的說。
“舍利大佛跟我說,一切皆爲空,皆爲妄念,歷經了,便成全了,就明瞭,頓悟了;我歷經了,成全了,明瞭,也頓悟了,但卻割捨不下;後來大佛說那是我該有的劫,成敗全在她,我是能成的,但卻敗了,所以她現在的痛苦皆因我而起,那麼便由我而終——”
那被他撫過的紅彼岸轉瞬就白了,但是又瞬間紅了回去,而他的指尖由白變紅,緊接着又白了回去。
像是怎麼都洗滌不了對方,亦污染不了自己,生生的化分成了二個極端。
他收回手,望着夙淺。
“鏡主,您散了曼珠,我也就散了,然後這荒蕪之域也就能恢復原貌,下面的換髓大陣也將無法被激活,接下來的那場浩劫,也可以不必發生了。”
可誰知,他這話一說,對面盤坐在半空中的人竟然笑了,笑的很是耐人尋味。
他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我說的可有不對?”
“你在這裡怕是待的太久,所以不知道外面到底是個怎麼樣的情況,至於你所說的那場浩劫——”
她脣角微翹,笑意悠悠。
“諸神之地已墜,四天已毀,七界已滅,除了這裡外,外面那三位合一的大宇宙裡,已經成一片廢墟,輪迴過去的黑宇宙,轉向未來的白宇宙,以及接連二者的基點宇宙都毀了。”
“且不僅如此,基點宇宙現如今被混沌鍾定着,左右隔離着黑白宇宙,但卻撐不了多久,因爲磁場異變,越來越嚴重,且磁場漩渦擴散的越來越大,下一場磁場風波即將來臨,到那時,隔離三體宇宙的混沌鍾必毀,那麼這大宇宙也就爆炸了,然後——”
她笑眯眯的看着愣怔錯愕的和尚,啃了一口果子,攤了攤小手。
“所以就算這樣,你也要散了曼珠?”
“……”
和尚動了動嘴,一時無言,片刻後,他擰起了眉心。
“他竟然做到這種地步?罔顧無數生靈就爲了激活換髓大陣?當真不可理喻——”
“不是,我說,你能耐不小啊,舍利都壓不住你,你到底有多想不開才把曼珠給弄死了?”
……能不扎心嗎?
和尚終是被某個嘴上不留情的人給刺的,伸手壓了壓眉心,無奈道:
“我着了他的道,你知道的,普天之下唯你一人不受他牽制,除你之外,我們任何人都鬥不過他,儘管我已經很小心了,但是還是——”
還是什麼?
還是被陰了。
他有什麼辦法?
說起來還真特麼挺心塞的,想當初他也不顧一切的跟那人幹上,結果呢?
嗯,現在就是下場。
所以爲了避免再被利用,加重曼珠的困難,他才一看到這位,就想讓她幫忙曼珠,這樣雖然好過回頭被利用到生不如死。
好吧,他們現在已經生不如死了。
看着曼陀那突如其來抑鬱的表情,夙老師嘿笑出聲。
“你說,如果你媳婦兒有輪迴的可能性,她要殺你幾回才能消氣?還是踹了你再重新找一個?”
……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曼陀抿嘴了脣瓣,默默的看着壞心眼兒到極致的女人,終是沒憋住,問了句。
“那麼,你媳婦兒呢,你可把你媳婦兒給害的不淺,他要殺你幾回才消氣?還是說也踹了你再找一個?”
“老子沒媳婦兒,別亂說!”
夙老師嘴角一抽。
“如果老子有媳婦兒,肯定是寵着的,哪裡會輪到讓他殺老子的地步?”
“是嗎?”
曼陀瞟她一眼,漫漫開口:
“也不知當年是誰,喝醉了酒,發酒瘋,在西天裡咬牙切齒的指着舍利大佛的鼻子咒罵——”
“‘沒良心的東西,老子給你天,給你地,讓你暢行無阻的進鏡山,給你至高無上的榮耀地位,你丫反頭就跟別的小妖精混到一起,算計老子,看老子虐不死你丫的,老子跟你姓’這話,鏡主有沒有覺得很耳熟?”
呃——
啃着果子的夙老師,眨巴眨巴眼,一本正經的瞅着曼陀,咧了咧嘴,笑的很是燦爛無辜。
“沒覺得耳熟,你聽誰說的?竟然說出這麼沒水平的話?直接弄死丫多痛快?”
……這人的臉皮好像越來越厚了。
曼陀終是被這人的不要臉給打敗,無奈一笑。
“換髓大陣你要怎麼處理?看你現在這樣子怕是被禍害的挺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