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選擇皆是錯

第506章 選擇皆是錯

素衣男子擡眸看了看,溫和笑道:“看她這樣子,恐怕很難過這一道坎。”

紫衣男子無所謂的看了一眼道:“她好歹是元后修士,要是這就忍不住了,還不如重新投胎算了——“

話音未落,就見畫面中的莫清塵緊緊握着匕首,一點點向壓在她身上的男子逼去。

而那個男子包括圍觀的人,卻壓根發現不了匕首的存在。

紫衣男子露出厭煩的神色,收回目光,嘲弄笑道:“現在的修士,心境已經差成這樣了麼?女子怎麼了,走上了修行之路,還想着什麼男女之別,真是可笑,可嘆!”

女子白了紫衣男子一眼,嗔道:“怎麼,修士就不分男女了?就不講男女之別了?那我這就去別的男人面前脫了衣服,你可不要着惱!”

一聽女子這麼說,明明只是一抹靈識,紫衣男子卻神情激動起來:“凝蕊,你又歪解我的意思!”

女子擡着下巴,俏生生的看着他:“那你說,你是什麼意思?”

紫衣男子面對女子再沒有了俾睨天下萬事不放在心上的從容,走過來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平日中男女自然不同,這種不同是甫一降生就註定的,無須生生抹殺。但在修行歷練中,比如這青衣丫頭,她眼神清明,分明知道這一切皆是幻象,一旦動手就會萬劫不復,卻偏偏過不去那道坎,這樣的心境,不是太脆弱了麼,這個樣子談何長生,談何成仙?不過是笑話而已。”

“怎麼多了一個人,啊,她受了傷!”軟軟的童音響起,稚嫩清澈,就像她離開靈鶴塢不久順手救的那個小女孩。

莫清塵猛然把匕首收了回來,大口大口喘着氣。

莫清塵心中的殺意一緩,罷了,只是幾個不懂事的孩子,更何況,也不過是一場幻覺。

一個看起來最年幼的男孩子留了下來,小心翼翼的看着莫清塵,見她望過來,露出一個笑容。

“所以呢?”莫清塵在心底冷冷的問。

這些天用最醜陋低賤的樣子躺在這裡,莫清塵有些明白,這恐怕是自己修仙到現在,最大的劫。

只是這笑還沒來得及扯出,就見小女孩露出一臉嫌棄的表情:“她流血了,把我睡的地方弄髒了,好討厭!”

就聽幾個男孩子七嘴八舌的道:“九妹你別生氣,我們這就把她丟出去!”

她怕再聽下去,就被引誘了。

“狗也是生靈啊,在這個幻境裡,也許殺任何生靈都不行的,都會陷入殺戮之道。”第一個聲音響起。

飢餓的感覺瞬間把所有思緒掩埋,莫清塵完全是憑藉着本能飛快抓起那個饅頭,就要往嘴裡塞。

“真重!”小乞丐嘀咕着,拍拍手往回走。

從小到大,磨難是經歷了不少,可是機緣亦多,甚至沖淡了那些磨難。

“寧和,你在說什麼?”女子回頭。

偏偏,卻死不了。

“行啊,小十,有你的!”幾個大點的孩子欣慰的拍拍小十的腦袋,一羣小乞丐喜氣洋洋的離去。

“清塵,清塵,你好好想一想,好好想一想!”那個一直聽不清的聲音忽然衝破了束縛,在心頭響了起來。

“堅持吧,你已經堅持那麼久了,不能功虧於潰——”

奶奶的,老孃忍了那麼久,一條狗也欺負到我頭上了,人不能殺,還不能殺狗麼!

“閉嘴!”莫清塵咬着牙,匕首刺向黃狗。

爲什麼,明明知道這些都是幻覺,她卻這麼難過,難過的想要毀滅這一切!

不能,不能殺人,那樣的話我的歸元之道就會徹底毀滅,淪爲殺戮的惡魔!

然後就是一直想要衝破心靈桎梏此時才第一次發出聲音的聲音。

第三種聲音在心頭響起,溫柔的像是勾魂女妖的歌:“拿起匕首吧,只要用它刺出去,把侮辱你的、鄙視你的人都殺掉,你就能重新獲得力量,獲得長生了——”

寒冷,飢餓,疼痛,各種負面的感覺幾乎把她逼瘋,尤其是飢餓的感覺那麼痛苦,好像胃裡燒着一團火,再不吃東西她就要吃自己的肉了。

“對,對,就是這樣,舉着匕首刺出去!”第三個聲音又響起來了。

現在她的心頭一共有三種聲音,最早出現的那個聲音,一直鼓勵她忍耐下去,堅持下去,守住自己的道。

莫清塵慢慢轉頭,看着那小女孩,試圖扯出一抹微笑。

莫清塵睜着眼睛,定定看着遙遠的虛空,手中匕首握得太緊,割得手掌鮮血直流亦沒有任何痛覺。

莫清塵不停的用這個念頭安慰自己,急急的證明她沒有用匕首制止這一切的決定是正確的。

素衣男子淺笑,聲音溫和依舊:“沒說什麼,只是覺得好久沒這麼熱鬧了而已。”

這一切幻覺不過是心魔干擾,磨練她的心境而已,爲了守護自己的道,這樣的忍耐是值得的!

還有一個聲音在心底叫囂,可是到底說了什麼,莫清塵拼命去聽卻聽不到。

凡人的身體,她的意志似乎也漸漸被耗光了。

“想什麼,要我想什麼?”莫清塵不自覺抱着自己的頭。

另外的兩個,一個讓她隱忍堅持,一個讓她不顧一切出手,明明是兩條相反的路,卻同樣是引她走向萬劫不復的魔音!

隱忍是錯的,出手也是錯的,那到底怎麼做是對的,我要想什麼!

莫清塵覺得頭馬上要爆開了。

手中饅頭不見了,一隻黃狗蹲坐在不遠處慢條斯理的吃着饅頭,邊吃還邊挑釁的看着莫清塵。

“好了沒,該我了,該我了!”一個臉帶刀疤的男子把伏在莫清塵身上的男子擠開,迫不及待的撲了上去。

“住嘴!”莫清塵急急打斷了那個聲音。

女子這才抿脣一笑:“這樣的解釋——勉強算你過關了,不過你說錯了,這青衣丫頭,又改變主意了呢!”

“畜生,怎麼敢傷人!”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

兩個相反的選擇,到底什麼是對的,爲什麼無論怎麼選,她都覺得不對勁!

疼痛傳來,頭一低,就看到那條黃狗咬着她的腿,越來越用力。

不,成就自己的修仙之道,她絕不後悔,也不能後悔!

莫清塵果斷的壓下了本就聽不分明的聲音。

莫清塵胸腔的怒火瞬間被點燃了。

女子和紫衣男子看着光牆裡的畫面,卻不見長髮披肩的素衣男子眼含悲憫的看了畫面中人一眼,聲音輕若羽毛,喃喃念着:“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爲有處有還無,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什麼是實,什麼是幻呢?”

終於,那些男子帶着一臉滿足的笑離去了,莫清塵卻像失去了生機,靜靜躺在草垛上一動不動。

她隱隱有一種感覺,要是聽到了那個聲音,她會後悔現在的決定。

說着,幾個小乞丐一起擡起莫清塵走出那個地方,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像是扔一條死狗一樣把她丟在了角落裡。

不知哪來的力氣,舉着匕首撲了上去。

見她看過來,牙一呲發出警告的聲音。

她一直以爲第一種聲音是自己的聲音,可直到這一刻,當她反省自嘲以致那聲音衝破桎梏時,莫名就有一種感覺,這個聲音,纔是她心底真正的聲音。

小小的女童,清澈的聲音,髒兮兮的小臉,說着嬌柔卻無情的話。

無論是別人,還是她自己,都可以這麼說,修仙路上,她是得天獨厚的人之一。

饅頭還沒到嘴邊,一條黃影竄過來,一閃而逝。

從沒想過自己會落得這種境地,也從不認爲自己會落到這種境地,在同輩修士中,那種優越感,其實一直是存在的吧?

不知誰,扔了個饅頭在她面前。

“就來了!”男孩子慌張說着,手飛速在莫清塵腰間摸着,接着摸出一個儲物袋,露出璀璨的笑容,看也沒看莫清塵一眼拔腿就跑,口中喊着,“大哥二哥,你們看,錢袋子!”

三人皆不再作聲,看着光牆中每一段故事。

天色暗下來,幾個小乞丐走了進來,見到莫清塵嚇了一跳。

第三種就是引誘着她舉起匕首的聲音了。

所以,面對現在這境地,就連個修爲低於自己的尋常散修的心理承受力都不如了吧?莫清塵自嘲的笑着。

莫清塵躺在角落,一天又一天,甚至和真正的乞丐一樣,散發出難聞腐敗的味道。

“小十,快點啊,還磨蹭什麼!”

紫衣男子往光牆中看去,果見莫清塵手垂下,緊緊抓着匕首一動不動,任由身上男子施爲,只是緊閉着眼睛一遍一遍的念着什麼。

那一刻,莫清塵第一次對小孩子生了殺機,手抓着匕首緊了緊。

莫清塵心中一寒。

柺杖落下來,打得黃狗奪路而逃。

溫熱乾燥的大手落在莫清塵頭上,輕輕撫着,因爲滿是皺紋有些粗糙:“丫頭,你沒事吧?”

莫清塵按着還在流血的傷口緩緩擡頭,一張無比熟悉的面龐映入眼簾。

白髮蒼蒼的老人,滿眼的慈愛令她陡然一酸,一行清淚流下來:“爺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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