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几左右,秦修竹與刀河對坐,正酌飲着烈酒。
“沒想到你與四弟竟是舊識,在九華山數年,竟是沒有碰面,慚愧啊慚愧。”秦修竹爲自己和刀河各酌上了一杯,說道。
刀河一飲而盡,一貫冷冷的臉頰上,露出一縷笑意,道:“按理來說,你是大長老親傳弟子,屬我師伯一輩,我稱你一聲秦兄,如何?”
“繁文俗禮,不理也罷,咱們交自己的,何必管那些?來,我們喝一杯!”上山這些年,秦修竹的酒量倒是漲上了不少,而且說話用詞,也不再是文縐縐的樣子,倒也學得了幾分豪氣。
兩人杯酒交錯,不知不覺便談論到了長風的身上。
“也不知道長風兄到底如何讓了,都怪我,沒有提醒他,聖者之威,不可輕觸。”刀河有些懊惱,後悔沒有叮囑長風幾句,自己也是,逞能闖了一關,差點就隕落了。
秦修竹倒是看的開些,這些日子幫助療傷,也大概知道了長風的病症。他將自己關在了精神識海之內,意識全無,也不知道在琢磨些什麼。
按照常理,他的身體傷勢已然癒合,沒有大礙,應該早就甦醒過來纔是。
“他傷勢已經痊癒,只是精神似乎進入了閉關境一般,沒有絲毫意識留在體內。”
“呃...”刀河點了點頭,眉宇見卻是皺了起來。
這段時日,他也算是從師父的口中得知了大概,真實情況讓他靈魂都在顫動,有些不置信。
長風雖然受了重傷,但也只是身體上的。可是那個小空間被修補之後,幾位峰主長老進去之後,卻是大震,差點沒把他們嚇趴下。
堅硬無比的傀儡之身半毀,那‘悽慘’模樣,看的他們這些人直髮寒!
聖級傀儡幾乎被最後一擊毀掉,獨留下了傷殘軀體,還有那一團不散的意識。也只有他們這人人才知道,每一個聖級傀儡,都可以算是當年聖者的複製,有着同樣的意識。
在傀儡核心處,聖者生前會留下一團意識融入其中,讓整個傀儡活像一個生命,也可以算是聖者的分身一樣。
我敗了!
當所有峰主聽到這三個字,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當年能夠留下傀儡身的強者,那一個不是在一境縱橫無敵的人物?聖者爲尊,敗給一個二十上下的少年,這可能嗎?簡直是開玩笑!
可是,事實就是事實,這位聖者老祖的意識都差點被震散,幸好煉器之主也在,花費了巨大代價,才保存了下來。
敗了,長風勝了!
九華山所有的高層莫不驚駭,震驚到無以復加。剛開始長風不過自大而已,能夠同階戰敗柳生刀皇,便已是不易,卻沒想到,不過天人氣息的他,竟是戰敗了半步神靈!
難道回到了神話時代不成?有人胡思亂想着,依舊難以信之。
“長風兄,小弟真是自嘆不如啊。”刀河長嘆,長風的表現,讓他幾乎絕望,這等年紀,這等戰力,恐怕時光回溯,在那遙遠亙古之時,怕也尋不來幾人吧?
秦修竹猛灌了幾杯,這些辛密雖然被嚴重封鎖,但一些端倪他還是知道的。
煉器峰主忙活着,爲的是什麼,他也知道。這些日子,九華山那些大人物爲何登門,他也心知肚明。長風之人,已經將九華山徹底震住。
他們在思考着,是不惜一切代價,將他圈入九華山的環抱中。
如此天縱之姿,絕對可以護佑九華山一世安平,甚至更進一步,打破如今的劫數也說不定!
古來至今,唯有悟的先天之道的人,纔可以說是最具潛力。可惜,柳生刀皇惜嘆,沒有走到盡頭,劍峰先輩,亦是有過如此之人,但最終也成了一抔黃土。
長風此人,是一個能帶來極盡輝煌,帶他們超脫的種子。
“師伯,您來了。”
“免禮,帶我去看看長風吧。”劍鋒之主揮了揮衣袖,對着秦修竹、刀河說道。
這段時日,大人物可是不斷。
劍峰之主算來是最爲殷勤,只因從那聖級傀儡的話語中得知,長風使用的,就是劍!這對他來說,可是再好不過,若能將長
風收入劍峰,那劍峰必將凌駕其餘八峰之上。
九華一脈,必將能夠傳承下去。
凌雲在長風的身上查看了一會,眉宇鬆散,道:“看他生命氣機旺盛,已經沒有大礙,你二人是他舊識,待他醒來之後,可要多多善言啊。”
“自然。”兩人應道。
閣樓陽臺,幾位峰主相聚,神州和魔族此事,再加上長風,哪一樁都牽動他們的心。
“大家有什麼想法?”大長老出言,詢問道。
一衆長老、峰主,每一個都蹙着眉頭,這件事牽扯太大,若是決策出現問題,那九華山將會出現巨大的危機,甚至有種覆滅之危!
“牽扯太大,諸位長老,師兄弟,我建議還是延後,先看看情況再說。”陣道之主爲人較爲穩妥,十幾人中,也就他和大長老同一般,是一代人。
“不可!此事須早作決斷,否則夜長夢多,多半對我九華山不利。”幾人中,唯有最爲年輕的吉軻長老,思緒很是激進,一力鼎同。
神州與魔族拜山,只爲利益而來。
“二長老、三長老...此事關乎我神墟走向,億萬俢者盡在其中...”
諫言不斷,但處理方式卻不盡相同,有仇視神州、魔族之人,而且還不在少數,直言殺無赦!亦有幾人委婉之言,說是不願意招惹,既不應承,也不拒絕。
“天地正道,豈在我們一家之理?如今幾方膠着,拖久了對誰都沒有好處。以我看來,不若效神話之時,諸王議事!分發道帖,直傳神墟、神州、魔族三方聚首平原,大家聚在一起,再談論事端。”劍鋒之主剛剛趕到。整個人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劍,氣息凌厲!
劍之道,堂堂正正,不容半點污垢。
“此言甚好!”
“理應如此。”
附和之言衆多,幾位比較中立的長老也點了點頭,此計關乎重大,若是三方會首,對於神墟大世界人爲之劫難,有着不少的益處。
做下決議,幾位長老馬上聯合,共擬定了數十萬份道帖,分發向八方。
道帖中只有一段信息,邀請神墟十數萬大教,有志之士,一同與神州、魔族談判,爲神墟謀一條出路。
風瀟雲雨,這份道帖信息就像是平地裡的那一聲驚雷,在神墟這片廣闊山河上,捲起了萬重浪濤。
不過這一切,都跟昏睡中的長風沒什麼關係。
眨眼間,一月便過去了。
長風依舊沒有絲毫轉醒的跡象,只是他的身體,蒙上了一層白色的光澤,看起來很是神秘。
月夜風高,銀盤白潔,滿月高掛雲霄之上。
長風驀然長身而起,明燦的眸子中竟是迷茫,他緩緩獨步,卻是踏空而行,那一圈皎潔白光,將其襯托的宛如臨世的神祗,出塵絕世。
他仰頭,目色中茫然一片,沒有焦距一般。
突然,他張口一吸,從雲端上灑下一片光輝,沒入了他的口中,而他身上的那層霞光,越加明亮起來。
莫名的陰風颳起,讓人生寒。
驀地,他開始動了,凌立在虛空中,長風擺手輕探,很是隨意,他召來一掛璀璨的星光,於手掌間玩弄,最後更是將至熔鍊成一顆細小的丹丸,吞服了下去。
大長老早已驚醒,立在樓閣之上,看着長風稀奇古怪的動作。
他這是在做什麼?
長風沒有停,像是很不滿意,開始擺腿,像是那剛剛學武的少年,站都站不穩。他的動作看起來很生疏,根本就沒有定式,但隨着時間推移,長風的手腳卻是越來越快!
最後,幾乎只能看見無數的幻影,霞光燦燦。
月光開始不斷向着長風凝來,長風就像是一個無底洞,不斷吞噬着月華。
轟!虛空像是畫卷一般被撕裂,一股強絕的大力從長風渾身上下透出。他一手如單刀揮動,割裂出一條巨大的虛空縫隙,一手捏印,成日月之形,猛然爆發!
只有一擊,蒼穹像是被崩毀,隱隱竟是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洞。
霸氣,張揚,簡直是無法無天!
“難道是鬥戰之法?”大長老自語
,老目中有些震驚。
長風演練了許久,動作由急而緩,氣象由剛猛亦轉纖柔,最終他推出半式,沒有任何聲息,卻令他神奇那的虛空開始泯滅!
大長老眼看着那一式,心驚肉跳,眼皮子都在直打哆嗦。
太神奇了!
太強大了!
簡直不可抵禦!這是什麼招式?又是什麼法?看起來綿柔一擊,卻比剛纔厲害數倍不止!
呼!清風微揚,一道仙光乍起,直躍九天。
“神技!不,仙法!”大長老顫抖,整個身體抖如篩糠。長風化作了一道永恆之光,消失在他的眼簾,那九天之上,星光一剎那都黯然失色,沒有了光彩。
長風少年的模樣,在大長老的心中,一下子拔高到與神靈一般。
太震撼了,憑此手段,天地四合都可去的,幾無人與之敵手!這樣的法,這樣的道,就是九華山傳承至今也不曾有,尊稱無上,可睥睨而行。
身化永恆,長風這才感受到太闕三式最後一式的厲害,悟道至今,他也算是終於將它融會貫通,成爲了他的一種保命手段。
“咦,大長老?”長風終於轉醒,精神歸體。
昏厥之後,他便一直在推演,希望悟出更強之道,走上無敵之路。
功夫不負有心人,一月拆解,終於突破了日月雙法的禁錮,藉助月印,成功將太陰月華之力引入自身,滋潤自己的肉身。
更是悟的一招殺式,太陰掌!
“長風小友,老朽恭喜,小友神功大成,從此天高地闊,將任你遨遊。”大長老恢復常態,對長風恭喜稱道。
“大長老謬讚了,小子不過微有所悟,哪談得上神功大成。”長風不卑不亢地回道,對於萬鴻大長老,他的印象還是不錯的。
當年自己五兄弟,就有三人拜他們三人爲師,輩分上,他也算得上是自己的長輩。
“四弟!”
“二哥?”
“哈哈...你可終於醒了,可把我們擔心死了!”秦修竹一個熊抱,顯示出他心裡的激動。
“二哥,沒想到你竟然在九華山,可想死兄弟我了。小弟我數年無奈漂泊,不久前終於回到了九州故土,只是世事滄桑,變化太大,我都不敢認了...”長風唏噓,兄弟重逢,頗是感慨。
“好了,其他事先不管,咱們哥兩先痛痛快快喝一宿再說!”秦修竹豪氣干雲道。
這幾年,看來自己的這位二哥變化夠大的,不再是那個文弱書生,喝幾口酒便醉倒的青澀小子了。記得那時剛認識的時候,沒幾杯便趴在了桌山酣睡,最後還是自己搭了一把手。
兄弟相逢,自是喜不自勝!
幾年滄桑人海,每個人都變化幾大,文弱的書生如今也已經進入的玄關境,比之以前天上地下不可同語。
一夜閒話,兩人都很盡興。
“四弟,二哥有件事想和你說說。”喝上頭之後,秦修竹突然說道。
“你說。”
秦修竹從懷中掏出一塊銘刻有九峰羣立的令牌,放在桌上,說道:“給你的,希望你收下。”一句話說完,秦修竹便沒有再多言了。
令牌是溫玉所刻,氣息不凡,握在手心,便有着絲絲靈氣導入,流向自己全身經脈。
“這是?客卿令牌?”
秦修竹點頭,道:“幾位峰主長老商議,希望你成爲九華山的客卿,享有最高的權利。”
長風蹙眉,陷入了沉思,自己與聖級傀儡之戰看來他們已經知道了,不然不會將如此重要的東西交付給自己,而且是讓自己的結拜二哥...對於他們的心思,長風轉眼便知,他們看中自己的潛力,想要將自己綁在他們的船上。
自己懶散自由慣了,若是被就九華山束縛...想到這裡,長風便想拒絕,但看着自己二哥悶酒,以他的智慧,自然知道他們將客卿令牌交予二哥,然後轉承自己的意圖,不外乎親情、義氣來打動自己。
到底,該如何呢?
“好吧,這令牌,我收下。”長風說道,爲了兄弟,他就給他們這個面子!
“但是,我有條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