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鄉就像是積勞成疾的老人。錯誤的政策、錯誤的民族構成、錯誤的時代、錯誤的組織、錯誤的體制、錯誤的統治,由八雲紫一人淫威壓迫下的問題全都在這一天驟然爆發。魅魔的反叛、外界人的入侵,幻想鄉的內亂,還有其中無數的陰謀……這些龐大的信息全都在這一天爆發出來,其中的兇險讓人膽寒。
但,最終幻想鄉還是勝利了。
土魔人、冷仙、魅魔,他們在幻想鄉肆意妄爲的時候是何等的快意?但是等時間到了,八雲紫酷烈的反擊來臨後不過區區數十小時的時間便煙消雲滅!
到這樣的地步了,只要不是白癡都能看到局勢向着何種方向傾斜了。
與八雲紫爲敵是沒有任何好處的——認清楚這點的妖怪們一鬨而散。
妖怪賢者的僕從服從着賢者的命令追殺少數不能饒恕的敵人,而八雲紫本人則在已經成爲廢墟的赫伊斯內,迎接着被嚇破膽來請罪的妖怪部落領袖們。
猶如過去幾百年內那樣,幻想鄉賢者,再次取勝。
這是最漫長的一天,可終究只是一天。
太陽下落,又再次升起,第二天的晨曦之光,緩緩的探出頭來。
看上去,幻想鄉已經平靜了,無論是人類還是妖怪全都回到自己的生活。
不過,在智慧生物當中總是會有一些奇葩的定律。
人口一多,就總是會出現一兩個白癡。
“八雲紫,又回到了赫伊斯麼?”
瞎了眼睛的血衣書生,喃喃自語道,在他的腳下躺着一個食人魔的屍體,從它的口中,瞎眼的書生知道了後來發生的事。
他身上的血,有一部分是敵人的,可衣衫下最多的卻是他本人的血,在他推開棺材的那一瞬間,八雲紫藏在棺材內的符咒就瞬間爆發,將他與整個赫伊斯送上了天。
差點死掉……那是書生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可惜,八雲紫還是沒有殺死書生,大概這也是跟書生本來的能力有關,能夠肆意控制歷史的書生自然可以將身體狀態恢復歷史的巔峰時期。在對歷史的操控上,書生遠遠超過那名上白澤慧音。
最少…上白澤慧音是不可能用歷史幫人治療傷口的,其戰鬥技術也遠遠不如書生精湛——他是白澤一族最強的強者,殘存下來的白澤唯一的希望。
但是書生對繁衍後代沒任何興趣,他瞧不起那個上白澤慧音,白澤一族的滅族在他眼中也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近無,無欲則剛,沒有一絲一毫的牽絆,心中裝滿了偉大的使命感,死亡根本阻止不了書生……在被八雲紫的最強符咒炸上天的時候他腦子裡心無旁騖,瞭解自己偉大使命的白澤靠着奇蹟般的力量與意志力在他被隙間能力粉碎以前,修正了歷史的‘錯誤’,重新復活。
但,書生付出的代價卻是極大。他略遜色八雲紫,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吃了八雲紫的秘法,光是生存下來就付出了難以想象的代價。
眼睛瞎了、腳瘸了、骨頭斷了、力量用不上來了,殺一隻食人魔都要靠着蠻力去折斷,他的能量之海已經近乎枯竭乾涸龜裂,每走幾步傷口都會迸裂滲血。
現在的他比殘廢好不到哪裡去,跟人間之裡的那羣乞丐沒有什麼差別。
幸虧季節已經變的涼爽了,若是到夏天的話他身上的傷口早已經爬滿了吸血的蚊蟲在傷口上種下蟲卵變成畸形怪胎。
這個時候,最正確的舉動是應該找個地方休息。
可是書生——這個偏執的男子卻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
“我還有事情要做……”
纏着雙眼的白布已經被血染成了紅色,黑色的布鞋也多了猩紅的斑斕,風流倜儻的漢服長衫碎裂變成了繃帶,瞎了眼睛的書生喃喃自語,一瘸一拐走在前往赫伊斯的路上。
他被炸的太遠了。
他不知道自己要何時才能走到赫伊斯,也許等他道的時候八雲紫早已經離開了。
可他偏執依舊。
若是成功了,他的舉動就不是白癡,而是聖人、偉人的執着。
至於失敗……毫無疑問,這個世界不過是再多一個不自量力的白癡罷了。
神通盡失,作爲陷阱的棺材是境界妖留下的是最惡毒的陷阱,全身經脈幾乎全部斷裂,而哪怕如此書生依舊固執。
“赫伊斯怎麼走?”
瞎了眼睛的書生攔住了僧侶。每當找不到方向感的時候都會催動體內殘存的力量尋找附近的生命體,向他們詢問。
“據說妖怪賢者八雲紫已經離開赫伊斯,返回了迷途之家。”僧侶壓了壓斗笠,如此的回答道。
“離開了赫伊斯麼?”書生並未氣餒,繼續追問道:“那請告訴我,迷途之家怎麼走?”
“迷途之家乃是妖怪賢者八雲紫的居所,由境界的力量形成的世界,除非是其准許的人,否則是不會進入的。”
書生扯了扯嘴角道:“我覺得,我就是那被准許的人。”
說完以後書生就邁開步伐準備離開,只是就在此時,那個僧侶空靈的聲音在他的腦海當中響起。
“你真是眼睛瞎了心也跟着瞎了,你見過八雲紫可曾一次?在事後你鬧那些事的時候,誰看你了?”
僧侶一語道破真相。
書生停下了腳步,瞎了眼睛的他看不到僧侶長什麼樣,經脈盡斷的白澤獸只是模糊的感受到這名僧侶體內有着不俗的力量,除此以外一無所知。
久違的好奇心涌上心頭,曾經自認爲對了宿命也夙願以外在再也不感興趣的書生突然的對這名僧侶的來路產生好奇心。
“你爲何人?”
“僧侶。”
僧人如此的回答。
他的回答沒有讓書生滿意,血色繃帶下已經空洞的雙目內燃燒起一團不易爲人察覺的色彩。
“你不是僧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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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書生繼續說。
“你是邪魔歪道。”
“……阿彌陀佛。”
僧侶唸了聲佛號。
書生嗤之以鼻:“阿彌個屁陀佛,你心中可曾有佛祖?”
面對書生的揶揄、諷刺,僧侶卻不言不語,頗有種唾面自乾的味道。
書生認出了面前的僧侶是何許人。
他聽說過她的故事。
沒錯,她……
她是一名女性。
而書生聽說過她的故事,但最初聽聞的並不是其本人,而是她了不起的弟弟。
命蓮——承佑於毘沙門天的僧人,在歷史上留下濃厚一筆的僧人。
但是,那位命蓮僧卻有一個姐姐,其弟圓寂後,命蓮僧的姐姐繼承了弟弟的遺產。
其姐爲,白蓮:聖白蓮。
可是她卻走上了和其弟弟完全不同的道路,畏懼死亡,爲了長生不老開始違背自己作爲僧人的使命:本該退治妖怪、宣揚佛法的僧人卻陽奉陰違,做出表面上消滅妖怪暗地裡卻救濟幫助他們的蠢事。
擯棄了梵文、經文、佛法的修行,學習西洋的魔法。她沒有出口反擊不是本人生性仁慈寬宏大量,而是她心中根本就沒有佛祖,她也從來不是一個純粹的佛教信徒,說她是邪魔歪道,不是諷刺、也不是嘲弄她,而是貨真價實的、一個最爲公平純粹的評語。
“我聽說過你被封印在魔界的消息,現在,封印鬆動了?你走出來了?”
“魔界聖典亂用自己的力量已經造成了封印的鬆動,但哪怕如此,掙脫了封印的也只有我一人而已,我的信徒們和星蓮船仍然在魔界當中。”
“……魔王愛麗絲的魔界聖典?”
“正是。”
書生呵呵呵呵的笑了起來,破損、沙啞的喉嚨發出來的聲音極爲刺耳,無可奈何當中又帶着一絲悲愴。
“魔界聖典失蹤了,魔王愛麗絲必定暴跳如雷,你突破束縛來到幻想鄉,說明魔界聖典就在幻想鄉內”
那麼,魔王愛麗絲降臨,是時間問題。
僧侶聖白蓮沉默不語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但是對於書生說的話,卻露出贊同的神色。被封印在魔界數百年的聖白蓮再清楚不過魔王愛麗絲的性情了。
那個在魔神寵愛下長大的幼女從來不知道憐憫爲何物,魔神給她的歷練和魔族的戰鬥基因讓她有着魔鬼的狡詐與兇殘,如此性格的魔王,是貨真價實的魔王。
“你苟活不了多久的,超人聖白蓮,你不該逃到地球的。”
“我並沒有被那位魔王放在眼中,她與她的母親不在乎我的事情。”
“那你是來做什麼,普度衆生麼?”
書生對聖白蓮絲毫不客氣。
這類爲了追求長生不老從而擯棄自己的使命,這類人,無疑是書生最厭惡、最討厭的類型。
他認爲,聖白蓮這種類型的人是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種事的,哪怕一絲努力都不會去嘗試。
面對偏見與嘲弄,聖白蓮卻笑了,她掀開斗笠,露出他的面孔,彩色的頭髮在第二天黎明的光芒下熠熠生輝。
“我可以試試。”
“………………”
書生無言,這話幾分真,幾分假,無從辨識。
他能夠在虛弱的情況下毫不吝嗇的嘲諷這個女人,但是他卻不能看清她的目的,被封印數百年的生活,到底給她帶來什麼樣的變化?這也是個疑問。
而僧侶聖白蓮來到書生的面前,她要做的事情也是再明顯不過了,無非就是招攬……書生雖以自己的職責爲己任,但是他本質上終究是妖怪,在白蓮的合作範圍內。
“我的目標是境界妖,魔王與我沒有任何關係。”
書生拒絕了聖白蓮的邀請。
聖白蓮指着書生笑道:“書生,你魔障了。”
書生沉默不語。
“我給你介紹一個人吧,這人,可是你熟悉的人。”
聖白蓮話語剛落,一名膚色略黑的巫女從黑暗當中走了出來,在看到書生後咧開嘴半嘲道:“又見面了,書呆子。”
博麗禍。
本該被卡古婭殺死的博麗禍,重新出現在了幻想鄉當中,而能夠救下博麗禍的人,也只有聖白蓮了。
“機緣巧合下,我見到了她……並且救下了她。”
聖白蓮盯着渾身浴血的書生勸道:“你現在的傷,別說去和八雲紫戰鬥了,你連迷途之家在何處都找不到,哪怕是你全盛時期都不是那個境界妖的對手。”
“但我並不能因此束手待斃。”書生肅然道:“聖白蓮,我與拋棄了責任的你不同,我有我的使命——在世界最高峰處,我看到了未來,八雲紫是其中重要的一環,倘若他能夠消失,那個未來必然也隨之……”
“人肉眼所見都未必是真實,你在世界最高峰看到的投影,難道也是真實麼?”雖然神色依舊不變,可聖白蓮的話語當中卻帶着慍怒。
博麗禍不喜歡書生,見到機會自然不會吝嗇的嘲諷:“估計是被凍傻了吧?”
她不知道書生與聖白蓮知道什麼,她只是純粹的想噴一噴這個臭小子罷了。
白澤寒聲道:“難道不是八雲紫的錯麼?1884年,她做的事情導致了今日世界格局的變化,她自以爲成功的屠龍,根本就是禍根!”
“可是境界妖在那之後卻一直在改變這一切!她不是從龍之人!你見到的是八雲紫導致的毀滅,但是,你所見到的未來,或許就已經將你謀算到其中了——也許你看到的,正是你給八雲紫拖後腿後,見到的未來!”
聖白蓮話語雖平淡,但她空靈的聲音卻好像是鐘鳴,狠狠敲擊着書生早已經僵硬的頭腦。
“你說服不了我。”
書生不悅道。
他的頑固超乎了想象。
“……那麼,換一種方式如何?”
聖白蓮嘆了口氣,儘管她根本沒有期待說服她。
“聯手吧。”
“聯手對付八雲紫?”書生諷刺道。
這可跟向來明哲保身的聖白蓮秉性的處事方式完全不同,書生有勇氣與八雲紫同歸於盡,可他可以確認,聖白蓮哪怕連其中百分之零點幾的念頭都沒有。
“不是針對八雲紫,就當是將來爲了抵禦魔王愛麗絲,雖然她並不在你所看到的未來當中,可她降臨以後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你也清楚的吧?”
魔王愛麗絲,絕對不是你將魔界聖典還給她,她就能高高興興離開的人,這種性格暴虐的人。
“就當是暫時停下來,觀察情況如何?”
書生頑固,聖白蓮卻也不遜色他。
“………………好。”
書生,最終還是答應了聖白蓮,雖然他一點都不喜歡聖白蓮與博麗禍這對組合,可他卻也知曉自己這破舊的身體能做到的事情有限。
聖白蓮露出了笑容:“既然如此,那就隨我來吧,我會爲你治療傷口。”
說罷,聖白蓮揮了揮禪杖,書生、博麗禍、聖白蓮三人就消失於原地,來到了一家破敗的寺廟當中。
書生感受到了禍巫女的氣息,指了指博麗禍問:“她也跟着來?”
“我討厭的是八雲紫,也討厭當初作爲巫女的工作,但不代表我厭世。”
頓了頓,看着書生那遍體鱗傷的模樣,博麗禍複雜的說:“真是諷刺,不喜歡八雲紫的兩個人竟然因此團結到一起了!”
“就猶如你說的那樣,討厭八雲紫,不代表着厭世,妖怪賢者何德何能與天下蒼生比較?”
書生也不見外,心態轉換的格外快,席地而坐,連澡都不洗,帶着血臭味的漢服坐在地板上調養氣息。
“真是臭死人了。”博麗禍捂着鼻子,與書生拉開距離。
聖白蓮沒有插口,就是帶着和藹的微笑在調和藥草,其中一份是給博麗禍的,另外一份是給書生的。
書生與博麗禍身上的傷,都不是短時間能治好的,這段時間他倆都需要她幫忙調養才能恢復正常,而這過程可能發生的摩擦,白蓮並不擔憂。
一時間寺廟內變的安靜下來,只能聽到聖白蓮搗藥燒水的聲音,博麗禍有些受不了這種狀態,忍不住問道:“聖,你爲何要插手幻想鄉的事?”
聖白蓮搗藥的動作慢了一拍,她沉吟片刻後,說道:“幻想鄉這地方不錯,我倒是想在這裡製造出一個人類與妖怪平等的世界。”
“……果然,你就是個邪魔歪道。”書生毫無感情的說道。
聖白蓮卻是笑了,她一點也不生氣,相反她極爲開心:“但你們沒有打起來啊。”
白蓮僧在說這話的時候,好像是佛陀聖人一般,好似有萬丈光輝,讓兩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好好相處,日子還長着呢。”
“哼。”
“……”
兩人不置可否,但卻也沒有再起爭端。
突然的,外面轟隆隆的打起雷來,黎明冰冷的雨水讓寺廟內變的寒冷。
博麗禍依靠在潮溼的柱子上,望着幻想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未來即將可能降臨的魔界王愛麗絲。
還有在外界蓄勢待發的入侵者……
禍巫女知道,這纔是開始。
“現在,你也體會到焦頭爛額的滋味吧?”
失去博麗巫女之力的巫女禍,用着他人聽不到的聲音,呢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