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盡頭,一片遼遠黑暗中,風雲逆卷,蒼穹色變。擡首瞧天,圓月高掛,夜色正濃,卻如被染上了血一樣的猩紅。
月光照映下,江川流水,似展露出一張張猙獰妖魔嘴臉,禍亂人間!
一座聳天巨峰,直插九霄,峰身靈煙環繞,草木盎然,擡首不見其端。
神峰之頂,風捲殘雲,雷鳴電掣,忽有邪影從天而降,劃破蒼穹,一路碾壓而來!
“魔君出世,天地動亂,又將是人界浩劫,諸仙長需齊心協力,同氣連枝,不惜所有,誅殺邪魔,是爲天下蒼生,黎明百姓,神州浩土,地獄玄冥。”
此時...
七仙結陣,神峰開口,氤氳吐雲,氣震山河!
登時一抹混沌洪荒之力,陡然運轉,攜九天神威,凝浩世霞光,直衝雲霄,普度人世!
被猩紅月色渲染的山石大地,草木河川,登時迴歸本色。是仙法永續,大道使然,豈容妖魔肆虐,禍亂人間?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縹緲神峰上,七位白衣仙道正自驅法,忽聞一道亙古雄雄異語,蕩入耳中,擾人心神。七仙擡首,但見掠一人影,是爲魔君!
魔君降世,木草枯黃,走石飛沙。層層暗黑邪氣洶涌波動,如要吞噬天地陰陽,乾坤九霄。
人間登時化作煉獄,邪氣四處躥騰,天下已無安寧,黎明再無出頭之日。百姓在黑暗中惶恐不安,如邪惡妖魔所圈養牛羊,被任意宰殺,戲弄。天邊一道道魔界邪影,入駐塵世!
人界將面臨浩劫,走向毀滅!
“邪魁,仙魔兩屆千百年來從未爭鬥,爲何此番,卻要率領羣魔,擾亂仙界,禍害人間?”七仙長久匡扶正義,已天下蒼生爲己任,如今魔君親臨,卻置無辜百姓於何地?
黑雲躥騰中,一道高大身形顯現,猙獰的臉,血紅的瞳,猶似洪荒巨魔,駭震人心!
“今朝不同往日,魔界人才輩出,實力雄厚,人間世界,無限美好,卻交由諸般無知人類手中,實在浪費,倒不如由我邪魁率領羣魔,推翻仙界,一統天下!”魔君揮手風雲,邪氣四涌,笑音如雷,聲震天穹!
“邪魔外道,癡人說夢!”七仙怒容,佈陣誅魔,聚天地靈力爲光華,坐方位七星北斗,誅魔陣開,亦是天地皆驚,瑞光耀目,燦了整座神峰。
“七星誅魔陣?”魔君身形數丈高,紅瞳血眼,帶殺藏恨。七星誅魔陣乃自太古傳說,是由七位仙法無上者,以生命爲引,聚萬物靈力,凝天地華光,耀七星陣眼,誅駭世邪魔。
傳說太古洪荒時期,天地混沌,三界共融,日月同輝,亦是妖魔橫行,爲亂天下。不知過了多久,盤古開天闢地,便有了無數仙神,他們匡扶正義,除魔誅妖,便曾動用“七星誅魔陣。”也正因此,邪魔大敗,隱於黑暗之中。自此混沌分爲天地人三界,歷經無數歲月挪移,此事早已爲人世所淡忘,卻曾料想,七位仙老,竟將此陣保存,於今日施展而出。
魔君自幼天賦異稟,法力無邊,更有大智,方以領導魔界數千年未曾動搖,如今面臨“七星誅魔陣法,”深知其威,自不相抗,欲抽身而離。
可七位仙者已知邪魔野性,難以抑制,又如何能放他歸山,來日禍亂人間?
七星陣中,仙者化身金珠,瑞光鼎盛,即是走七星北斗方位,天邊登時色變,虛無憑空扣下七條金鎖,長盤如龍,穿過魔君巨大身軀,只見黑氣騰躥,隨之又是淒厲哀嚎,久而不消。
“誅魔七星訣!”
魔君遭受金鎖貫體,身形難控,喘息之間,卻見虛空中飄來七顆金珠,化爲金劍,鋒芒璀璨,直刺而來。
“啊!”
魔界之主,千年執掌,於神峰隕落,七仙以生命結陣,共誅於此。“七星誅魔陣”乃太古誅魔陣法,威力絕倫,施展起來,卻也難以得心應手,施法之時,化劍之刻,由於七仙其中一位法力不足,雖成金劍,卻無力突刺。但誅魔陣威力何等巨大,饒是六劍,便也取了魔君性命。
這位仙者雖未成劍,陣法已成,卻是逃不開死亡的命運。
魔君隕落,但因陣法未全,魔魂未滅,一路穿透霞雲九霄,只聞天空傳來銳耳聲鳴:“今我魔魂未滅,修養千年,千年之後,邪魁仍要一統天下,昂首爲尊!”
神峰之頂,此時殘留着一道虛落身形,他耗費最後法力,寫下一書:"今仙魔共同覆滅殞神峰,魔魂脫逃,千年之後,必借嬰孩軀體,休養生息,故後事弟子,必尋得嬰孩,將其扼殺,否則後患無窮,天地煉獄,人間必毀!"由於仙者此時法力甚虛,以無能爲將訊息傳遞門中,此處於天山距離最近,仙法所趨金色流光,便朝天山方向飛去。
此後魔界退兵,人間再享安寧,於此誅魔大戰,便成傳說,流芳百世。
千年之後。
仙界有七大仙山,爲上古時期七仙后裔,名曰:“天山,蜀山,瑤山,華山,逍遙峰,南道門,北修真。”這諸類正派勢力弟子遍佈天下,無人不知,其中以天山最爲繁榮昌盛,百姓均以拜入門中修仙爲榮。
人間世界,享受了許久的太平安定。終有一日,百姓齊聚,擡首瞧天,因爲在高空中,有月食出現,隱隱攜帶猩紅,絲絲縷縷,即是大不祥之兆,正爲千年災劫,魔君魔魂轉世重生之日。
高山流水,廣來客棧,一間尋常大小的客房,隱隱傳出女子苦痛哀嚎之聲。未幾,聲音消退,一名年齡約莫四十的莊稼百姓,面容消瘦,着身粗布麻衣,破洞百出,縫補多處。他臉有驚喜,也有擔憂,雙手緊握一起,祈求仙神,保佑妻子分娩,順利產下嬰孩。
不時,屋中行出一位年老婦女,面容有些發白,不時用右手捂着嘴,咳嗽不斷。
“孫婆婆,我妻子她...”那名莊稼百姓名爲柳長壽,家中世世代代爲流水村村民,爲人樸實憨厚。此時屋中分娩之人,便是他的妻子了。他這一生最大的願望便是能與老婆生個可愛健康的小寶寶,如今願望成真,臉上自有喜色,但同時擔憂妻子身體,又不敢自己親自進房瞧看,便也只能詢問接生的孫婆婆了。
孫婆婆是流水鎮長輩,爲人不錯,替人接生少有收錢,她做這行幾十年,尋常富貴人家也都是找她接生,往常有錢人家愛體面,都會賞些銀兩,可柳長壽卻不行,他一個尋常家的普通莊稼漢,如今又多了個小寶寶,本身經濟已陷入困境,自然是沒錢多給,只能記着孫婆婆的人情,來日有機會,便還了她。
“長壽,你妻子她生了,是個男孩兒,只是...”孫婆婆話說一半,又忽然住口不說,柳長壽一聽妻子生了,是個男孩,幾欲高興的昏了過去,但在聽見孫婆婆口中的“只是...”臉上笑容登時化作暗沉,吶吶道:“我、我孩子...”
柳長壽自認爲是孩子出了問題,卻聽孫婆婆繼續說道:“孩子是有問題,但又沒問題,我也不知該如何言明,你還是隨我一同進去看看罷!”
柳長壽麪色有些動容,也有惶恐不安,他瞧了孫婆婆一眼,發足便奔進屋中,但見一道年齡約莫三十的普通女子,靜靜的躺在客牀之上,額頭冒了許多汗,一動也不動。在她旁邊有位可愛的小孩兒,白白胖胖,也未哭鬧,一雙小眼睛炯炯的望着柳長壽。
柳長壽這一輩子的願望終於實現,目光在小孩兒身上停留許久,終於鬆了口氣,臉上還有淡淡笑容。他忽然將目光轉向孩兒身旁的孃親,卻是一下變了臉色。
“浮華,你怎麼了?你快醒醒罷!你瞧,我們的孩子,這是我們的孩子啊,你快醒醒瞧瞧我們的孩兒!”柳長壽呼喊了許多遍,牀上女子雙眸已閉,呼吸已停,毫無反應。柳長壽心中慌亂,雙眼發直,不敢相信雙目所觀爲之現實,他將目光投向身旁孫婆婆,扯了扯她的衣袖,吶吶道:“孫婆婆,你說,這不是真的!這是夢對嗎?”柳長壽心如刀割,只希望這是個夢該多好,即便是孫婆婆騙自己也好,或許如此,他心中會好受些。
“長壽,你醒醒罷,你妻子她...她死了!”雖然孫婆婆明白柳長壽的痛,但事實已成,迴天乏力,再難挽回,即是大羅神仙在此,也無濟於事。
柳長壽欲哭無淚,他從未嘗試過這般的痛,如果說死亡恐怖的話,他寧願嘗受死亡的恐怖,也不願接受眼前的事實。苦痛間,柳長壽忽然想起甚麼,將目光轉向孫婆婆,聲音中透露着一絲悲涼,如死前的最後哀嚎,只聽他說道:“孫婆婆,方纔你說我的孩子有問題,但又沒問題,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柳長壽回頭望了一眼牀上的孩子,看上去十分健康,倒看不出是哪裡出了問題,但孫婆婆絕對不會在這種時候跟自己開玩笑。
“本來你的妻兒是都能平安的,可在分娩之時,不知爲何,母胎中竟有黑氣流動,孩子剛出生之時,竟讓我有種面臨魔鬼的恐怖錯覺,不過孩子總算順利出生,可分娩的血,竟是黑色,你瞧瞧看!”
聽完孫婆婆所言,柳長壽也是大吃一驚,他順勢瞧向牀邊的木盆,裡面的血果然是黑色,將水和毛巾都渲染的如墨汁一般。其實剛進入屋中,他便應該能瞧見牀邊木盆,只是方前太過心急,並未注意,此時入目所見,當真是肝腸寸斷,意冷心灰。
“這是...”柳長壽再度絕望,他一個尋常莊稼百姓,雖知事有蹊蹺,卻實在不懂這是甚麼意思,但孫婆婆說有問題,定是錯不了,只聽孫婆婆緩緩說道:“你的孩子出生之時,天空純陽出現月食之相,房內邪氣四涌,你妻子又因此而死,就連分娩時流出的血,都是黑色,此乃大凶之兆。雖然此時你心中苦痛,但有句話我必須要講,你是這孩子的父親,有權得知。這孩子恐不能留,否則來日必成大患,爲禍蒼生!”
“甚麼?我、我的孩兒...不、不會的,我的孩兒會像我這般,便是窮極一生,卻一輩子光明磊落,絕不會做出爲禍蒼生百姓之事,孫婆婆,定是你瞧看錯了,我的孩兒絕對不會、絕對不會...”說道最後,柳長壽聲音小了起來,甚至沒人能聽見,但他心中的痛,在臉上卻何只寫了千百遍?
柳長壽痛苦的表情被孫婆婆看在眼裡,孫婆婆也不忍心,她嘆了口氣,剛欲說些甚麼,卻見柳長壽跑開一旁,在桌子上拾起一物,仔細瞧看,竟是把大剪刀!只見他將剪刀架在脖子上,眼裡全是絕望。
“長壽,你...你先放下剪刀,冷靜下來,千萬不要做傻事啊!”孫婆婆一番勸說,柳長壽此時心如死灰,卻哪裡聽得進半句,他面容慘淡,幾乎是用哀求的聲音對孫婆婆說道:“孫婆婆,我求求你,不要將這孩子的事情說出去,否則他絕對難以活命,我知道您的恩情我難以回報,但我相信,這孩子絕對不會做出爲禍蒼生百姓的事情來,求您替我多多照顧他,您的恩情,我柳長壽此生無以爲報,來世做牛做馬,心甘情願!”
“好,我答應你。”在這種節骨眼上,孫婆婆只怕柳長壽做了傻事,當下只好先答應他,來日再從長計議不遲。卻見柳長壽走到妻子面前,竟發現牀上有塊黑色的石頭,眉頭一鄒,將石頭取到手中,石頭瞧上去很是普通,只不過上面隱隱有黑氣流動,但黑氣在逐漸變淡,沒過一小會兒,便瞧看不見了。
柳長壽也未過多在意,將這顆石頭放在剛出生的孩子手裡,目光又轉向牀上妻子,緩緩吐氣,卻吐不去深入內心的傷,去不掉鑽入骨髓的痛。這時,也不知他一個莊稼漢,怎會說出這些話來:“妻離吾隨,黃泉有路,君相陪,十年誓言又十年,奈何橋旁再相戀,來世化蝶亦當見。”
最後,柳長壽回頭瞧看嬰兒最後一眼,緩緩說道:“這孩子,就叫他柳葉!”
話落,是生命活到盡頭,是愛情能夠永恆,曾經的誓言,與妻生死相伴,不離不棄,如今一舉,便是剪刀托起,劃下何其輕鬆,插入喉嚨,深深而去,肉體的痛,早已忘卻,只留下滿目的紅,血水沾染了衣袖,成爲柳長壽死前所見最後一道光景。
孤獨的嬰孩,忽然放聲大哭,淒厲婉轉,似是感應到雙親離世,卻再也挽不回一絲,留下的只有寂寥無盡,此生如此,命運何從?
手中黑石,似乎感應到嬰兒情緒,忽的黑光大作,客房無風,蠟燭盡滅,孫婆婆與這孩子瞬間置身於黑暗當中。
天空“嗖”的一聲響,只見那俊朗男子目光穿透雲層,投向下方,問衆人道:“誰是柳葉?”
這位男子聲音平緩,卻帶有一股威嚴,讓人難以抗拒。
柳葉此時榮光滿面,彷彿他這十年來所受之苦,都盡數灰飛煙滅,能夠拜入天山門下,往常真是不敢想象,此時竟有些恍惚了起來,使勁扭了一下臉蛋,疼的“哎喲”一聲叫了出來。
“我是...我就是柳葉!”柳葉一邊招手呼喊,一邊跳了起來,天空那對男女對視一眼,微微點頭,右手一引,足下劍芒一閃,便自消退。他們身形在半空,向下一躍,便平穩的降臨地面,這下衆人可瞧的仔細,這兩位天山弟子,真是讓他們大開眼界,當下只覺得能夠修煉仙法,更是一件無上榮耀之事。
柳葉眼中更有羨慕之色,此等情景,以往他只有在夢中才能瞧見,一想到不久便要拜入天山門下,與眼前兩位大哥哥共同修行,便覺得心中歡喜難抑,竟然高興的跳了起來,對着右邊無人處的草地一番呼喊:“哦!太好了,我終於可以到天山修行,等我學習了法術,以後就能保護我的朋友們,真是太好了!”
“我是天山弟子木長青,這位是我師妹陸遙,此次是奉了仙尊之命,接小師弟迴天山修行,將來除魔衛道,爲蒼生百姓盡一份綿薄之力。”兩位年輕弟子走到柳風身旁,原來這兩位師兄師姐,男的叫木長青,女的叫陸遙。
柳葉心中愉快,對兩位行了個禮,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兒,回頭說道:“以後我若在天山學了法術,是不是也能像師兄師姐那樣,在天上飛呀!”一想起方纔木長青與陸遙御劍飛行的樣子,柳葉笑的更是開心了。
“那當然,御劍飛行並不是天山上層法術,倘若你在門中表現良好,天賦極佳,便是更爲上層的法術,教給你又有何難?”一提到天山上層法術,木長青便感覺胸有成竹,陸遙也是如此,畢竟天山聲名遠揚,乃天下第一修仙聖地,說將起高等法術來,足以令門中弟子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