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情未明七

繁花映晴空? 真情未明(七)

解kai外袍,花淮秀便覺得眼睛一疼。

火辣辣的紅色不斷在潔白的內衣上蔓延開來。即使這麼看着,他都感到胸口一陣喘不過起來,更枉論樊霽景此刻所承載的痛苦。

他伸出手,動作極慢地掀起內衣。

樊霽景倒抽了口涼氣,垂眸卻見花淮秀的手微微顫抖着,好似越緊張越控制不住自己。

“不疼。”樊霽景安慰道。

花淮秀定了定神,雙手終於穩定下來,咬牙道:“閉嘴。”內衣終於拉開,露出猙獰的傷口,血水一點一點地從裡面滲出來,看不到停歇的跡象。他咬着下脣,沉着地撒藥,然後撕了片穿在最裡頭的內衣布條包紮。

由於傷在小腹,布條的長度只夠繞腰一圈,花淮秀不得不又撕了好幾條下來。

樊霽景笑道:“你會不會冷?”

花淮秀擡頭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卻發現他嘴脣發白,臉色發青,一副隨時要昏過去的模樣,急道:“你沒事吧?”

樊霽景牽了牽嘴角。其實要怪就怪他之前沒有算到花淮秀包紮個傷口需要花這麼多時間,早知如此,剛纔就不催動內力讓血流加速了。但既然到了這份上,他自然不能浪費機會,表白道:“只要表哥沒事,我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花淮秀臉色微紅。這話若換了別人來說,他一定二話不說翻臉,但這人是樊霽景,因此他雖感肉麻,但心裡頭卻是高興的。

“表哥,”樊霽景重重地喘了口氣,“你原諒我了嗎?”

花淮秀身體一僵。

得知真相的衝擊還留在身體裡,經過被追殺那一個月的沉澱,變成一隻大大的疙瘩,豈是三言兩語一番辯解就能解脫?

造成傷害很容易,但要忘記疼痛就很難。就像樊霽景小腹的傷口,看上去也就是一刀子的事,但是要完全痊癒卻又不是要花多少時日。

樊霽景低聲嘆道:“表哥是該恨我的。”

恨?

花淮秀愣了下,脫口道:“我怎麼會恨你?”若是恨他,爲何看到他受傷,自己比任何都要着急和心疼?若是恨他,他又怎麼會明明害怕再次受騙,依然堅定地跟他走下去?

他並不恨他。

花淮秀得出結論,他只是害怕。

以前那個樊霽景木訥歸木訥,但他自認爲是可以將他的心思牢牢抓在手心中的。這種感覺叫做安心。

現在這個樊霽景聰明瞭,精明瞭,卻從他的手掌上跳了出去,反而把他抓在了掌心。這種感覺叫鬧心。

儘管還是一顆心,感覺卻差了十萬八千里。

“再信我一次,這麼難嗎?”樊霽景用近乎卑微的目光祈求般地看着他。

花淮秀心裡頭堵得說不出話,半天才道:“誰讓你騙我?”

“我是迫不得已。”樊霽景似乎看到花淮秀胸口那根名爲堅決的支柱正在動搖着。

花淮秀道:“爲何不告訴父親?”他口中的父親指的是花雲海。

樊霽景眼瞼一垂,自嘲地笑道:“或許是我年輕氣盛吧?”

“你在騙人。”花淮秀語氣陡然變冷。

樊霽景怔忡地擡眸。

花淮秀冷聲道:“就算白癡被騙多了也會變聰明的。”

樊霽景臉上血色更少,苦笑道:“竟連一句話都不信了麼?”

花淮秀不語。有時候,越是簡單的話,越是難以說出口。就如同很多說長篇大論的人未必因爲理直氣壯,反倒因爲不夠理直氣壯,所以纔不得不用更多的語言來掩飾心虛。

有時候,真理只有一句話,甚至一個字而已。

樊霽景道:“我說過,從今以後,我只聽你一人的話。”

花淮秀定定地看着他。

樊霽景不避不讓。

“任何事?”花淮秀不知想起了什麼,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嗯。”樊霽景答得毫不猶豫。

“即便是……”花淮秀頓了頓,雙頰泛起紅暈,目光微微閃爍卻直盯盯地望着他道,“讓你,委身於我?”他將後面四個字念得極輕,幾乎是含在嘴裡。

“什麼?”樊霽景似乎沒聽清楚,身體往前傾了傾,立刻輕哼出聲,“啊!”

“別亂動!”花淮秀緊張地檢視傷口,“還是找個大夫看看吧。我看你的傷勢起碼要在洛陽這一陣子。”

樊霽景擡手抹了把額頭冷汗,“不行,我要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花淮秀不敢苟同地瞪着他。

“江南。”

花淮秀眼皮一跳。

樊霽景果然道:“花家。”

刺客門不遠處,一羣黑衣人被捆成一堆。

鍾宇嫌惡地丟到手中的鹿皮囊,“以後不準用豬血。”

“……”輝煌門門下面面相覷。難道下次要用人血?不對,難道還有下次?

其中一名輝煌門道:“請鍾堂主示下,剩下的人如何處置?”

“讓刺客門主做完最後一筆生意,然後送交官府。”窮兇極惡的已經被樊霽景解決掉了,剩下的這些就需要好好改造……門主例外。

納悶道:“最後一筆生意?”

“禮部侍郎。”鍾宇看向黑衣人中的某一個,“他懂的。”

“是。”

鍾宇轉身離開。

“堂主去哪裡?分壇從這邊走。”

“回家。”話音未落,不見其影。

花淮秀曾經幾次勸說樊霽景回花家。一來是因爲他知道樊霽景在九華派並不好過,若是回到花家家畢竟還有表少爺的身份,素來愛面子的花家絕不會虧待於他。二來,自己也可以與他朝夕相對,不必每次找理由出門。

但此一時彼一時。花家素來重視家風,他逃婚之舉等同和花家翻臉。如今回不去的人成了他,所以聽到樊霽景要回花家,心裡頓時忐忑不安起來。

一會兒擔心樊霽景和花家連成一氣,一會兒又擔心花家不知會怎麼對待自己。

接連擔憂了三天,樊霽景終於看不下去,拉着他笑道:“我只是去花家見見你爹。畢竟,他曾卻拜祭過我爹孃。”

花淮秀眼眶一熱。憑此言可以想象樊霽景的童年是如何的酷冷貧瘠,竟連拜祭他父母都成了報恩的理由。

“我請刺客門主殺禮部侍郎,無論事成與否,都不可能再讓你回花家的。”樊霽景握着他的手微微用力,承諾道,“或許今日的九華派不如花家強大,但總有一天,它會成爲任何人都不敢小覷的勢力。”

花淮秀眨了眨眼睛。

門派和勢力是兩種概念。不敢讓人小覷的門派應當是如少林武當這般的泰山北斗,在武林中一定的地位,掌門德高望重,門下無數。而勢力就複雜得多,最典型的代表便是輝煌門和魔教。聽樊霽景的意思,竟是傾向於後者。不過也是,前者只適合那個木訥的樊霽景吧。

花淮秀奇異地發現自己竟然能夠站在眼前這個樊霽景的立場去思考一些問題,並坦然地接受了。

“但是這光靠我一人是做不到的。”樊霽景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前,“我需要你。”

花淮秀想縮回手,但樊霽景五指縮緊,硬是不放手。他只好無奈道:“哪見得我就喜歡吃白食?你放心,只要九華派肯涉足生意,我自然會用我的手段讓它發揚光大。”

樊霽景失笑道:“表哥想得長遠。”

“難道你不是這個意思?”花淮秀狐疑地看着他。

樊霽景柔聲道:“我只要表哥留在我身邊就夠了。”

“哼。當小廝嗎?”花淮秀撇頭看向窗外,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

馬車外風景如畫,他的心中也是。

這還是花淮秀頭一次在腦海中清晰地勾勒出一幅美麗醉人的未來。

未來中有兩個人,都開心地笑着。

儘管到了花家家門口,但樊霽景卻沒有進門的打算,而是僱了個人給花家送了封信,在城中客棧相見。

花雲海來得飛快。

他一進門看到花淮秀,便情不自禁地呼道:“我兒。”

一聲熟悉親切的呼喚頓時平復花淮秀焦躁不安地心。他站起身,正準備雙腿一屈,跪在花雲海面前,就被樊霽景一手摟腰,硬拉着坐到了座位上。

花雲海盯着他放在自家兒子腰間的手,眯了眯眼睛。

“舅父請坐。”樊霽景站起身,謙恭地做了個請的動作。

花雲海反手關上門,才緩緩落座,“樊掌門客氣。”他的態度生疏有禮,若是仔細品,還能品出三四分不滿來。

花淮秀垂頭。偷偷翹家是一回事,光明正大回家和老爹叫板是另一回事。

樊霽景道:“霽景有今時今日還要謝舅父當年的鞭策。”

花雲海原本板着的臉頓時露出幾分不自在。

花淮秀聽出他話中有話,忍不住問道:“什麼意思?”

樊霽景道:“當年就是舅父告訴我,報仇須親力親爲的道理。我自然對他感激不盡。”他嘴角的笑意未達眼底。

花淮秀吃驚地看着花雲海。聽樊霽景的意思,當年他曾經向花雲海求助過的,只是被拒絕了?

花雲海畢竟在商場摸爬滾打多年,在剛剛短短一句話的時間內收拾好了情緒,淡淡道:“你當年還小,又無憑無據。我縱然是花家家主,也不能爲你的一句話便與九華派結怨。”

“但是……”花淮秀氣衝百會,正要說反駁,就被樊霽景拉住胳膊道:“舅父說的是。所以我才說,我有今時今日,都拜舅父所賜。”

花雲海冷聲道:“你今天找我來,便是說這些?”

“不。我來此,只是爲了拜見岳父。”樊霽景說着便站了起來,親自斟上一杯茶,雙腿跪到在他面前,恭敬地舉杯過頭頂。

花雲海不可置信地看看他,又看看花淮秀,胸口呼吸急促,半晌纔對着花淮秀厲聲道:“這便是你出走的緣由?”

花淮秀也被樊霽景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一頭霧水,但他極快反應過來,立刻與樊霽景一同跪倒,低聲道:“求爹成全。”

“荒唐!”花雲海以袖掃向茶杯。

樊霽景眼睛不眨,只是用握着茶杯手的小指輕輕一彈,就將花雲海的衣袖又彈了回去。

花雲海被他內勁衝得渾身一顫,半晌才道:“樊門主,好功夫。”

“岳父喝茶。”樊霽景面色不改。

花雲海犀利的目光從他臉上轉到花淮秀身上,“你想清楚了?”

花淮秀硬着頭皮道:“是。”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已經是趕鴨子上架,由不得他說不。

花雲海氣得嘴角一抖,拍桌站起道:“好,很好。”他瞪着樊霽景,“你的茶我是不會喝的。但是我的兒子我以後也不會再管!”

這個結果花淮秀早有所料。從花家跑出來的時候,他就沒想過自己還能得到花家衆人的原諒。但親身經歷畢竟和想象不同,他全身力氣都在剛剛那一句話中被抽得一乾二淨。

樊霽景不爲所動道:“岳父慢走。等我和表哥安定下來,自會再來拜訪。”

花雲海嘴角一抽,正想說不必,但眼角掃到失魂落魄跪在地上的花淮秀,話到嘴邊深吸了口氣道:“你們好自爲之!”

聽着他甩門而去,花淮秀全身一軟,正好倒在樊霽景適時伸過來的臂彎中。

“你是故意的。”

對於他的控訴,樊霽景微笑道:“你爹總有一天會原諒我們的。”不得不說,花淮秀和花家的關係是他的一樁心病。花淮秀與他不一樣,他是真真正正的花家嫡系,只要他肯回去,花家一定會打開大門歡迎。所以他必須將他綁在自己的這條船上。除非有一天船沉,不然他絕不會放他離開。

花淮秀側頭看他。

樊霽景定定地看着他,毫不掩飾心中對他佔有的。

或許他表現得太過赤|,讓花淮秀不得不撇開頭道:“你總是任意妄爲。”

“看來我要改得還有很多。”樊霽景慢慢地將頭湊到他的頸彎處,“但至少我這次沒有騙你。”

他的確沒有再騙他。

無論是當年的事,還是今天的目的。

“但這不是我想要的。”花淮秀擡手推開他的頭。

樊霽景眨了眨眼睛,“那你要什麼?”

“我要……”花淮秀眼睛瞄下他的小腹,“你的傷好了吧?”

樊霽景乖乖回答道:“好了。”

“好。”花淮秀面色一整道,“你曾經說過,今後只聽我一人的話。”

“嗯。”樊霽景毫不猶豫地點頭。

“那麼我要你……”花淮秀嘴巴張了張,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樊霽景將手指慢慢從啞上收回來,虛心地望着他道:“表哥,你說什麼?”

花淮秀怒視着他,眼中怒意幾乎可以燃起他的頭髮。

“表哥,你是不是不舒服?”樊霽景邊說邊抱起他放在牀上。

花淮秀恨得咬脣。

樊霽景低頭,將自己的舌頭努力頂進他的牙脣之間。

花淮秀毫不猶豫地咬了下去,血腥味從他的脣齒間蔓延開來。

樊霽景一動不動,任由他咬着,就好像那條不是他的舌頭。

花淮秀終究鬆開。

“夠了麼?”樊霽景用受傷的舌頭輕輕地舔舐着他脣齒見的鮮血。

花淮秀不語。事實上,他也沒法說。

“那,我繼續了。”樊霽景興奮地從袖子裡拿出一瓶東西,“我準備很久了。”因爲寫信問紀無敵這件事,還被對方盤問了很久。

花淮秀見他手指利落地脫xia他的衣服,眼睛頓時瞪得滾圓。

在情事上,樊霽景是生手。幸好紀無敵毫不吝嗇,甚至可以說是熱心地教了他許多,以至於他的理論技巧十分強大。花淮秀在他做到一半的時候就被解kai了道,但由於被逗弄得太舒服,所以根本想不起反攻。待樊霽景攻城略地結束,兩人在火熱的戰場中平息之後,他纔想起秋後算賬這件事。“是誰說從此只聽我一人的話?”

“我。”由於舌頭太疼,所以樊霽景說話極端簡略。

“那爲何……”花淮秀說到一半收口。他想起問題出在哪裡,剛纔樊霽景根本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下次不許點我的道。”

“好。”樊霽景一點都不討價還價。他的手指輕輕撫摸着花淮秀光滑的背,直到臀部,再次擡頭。

花淮秀背上一緊,正要說話,就見樊霽景猛然壓了下來,嘴巴被他堵得嚴嚴實實。等他反應過來,第二場攻城略地又開始了……

其實手段並非重點。

只要他們還是樊霽景和花淮秀,有些事情就不會改變。

永遠。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完結,還有兩章番外。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