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小心一點,坐穩啊,小心磕到頭!”清鴛臉上滿是焦急的神色。她一手穩住陳寶珠的肩膀,一隻手死死地攥住車廂邊緣的一角。
“清鴛,讓趕車的快點啊。”陳寶珠的臉上寫滿焦慮。想到李京這麼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回來,而自己,竟然茫然不知,錯過了與他道別的時候,她就覺得心裡面一陣遺憾。
這一去千山萬水的,不管怎麼說,至少也應該帶着她的祝福離開纔對呀。
“小姐,你別急,他們走不遠,我們肯定能追上的!”清鴛從來沒有見過自家小姐如此惶急的神色,就好比什麼價值連城的東西丟掉了一般。哦不對,是比價值連城的東西還要珍貴的命根子。
“陳家媳婦,你快點吧,一定要儘快追上他們,如果趕不上的話,小姐可是快要急壞了。”清鴛焦急地朝着車頭處喊道。
趕車的是她們熟識的陳家媳婦,無數幫過她們的忙的陳家媳婦,也是她們信得過的人。陳家媳婦也是老車把式了,她家的馬車與馬在府裡頭也算是好的。她氣喘吁吁道:“小姐,已經是最快的了,如果再快的話,馬會累死的!”
陳寶珠這纔想起,像陳家媳婦這樣的馬車,拉車的馬再好,也比不過烏棗。如果因自己的關係,累死人家的馬,那真是罪過了。
那匹馬的主人把馬留下了,人卻消失不見。一想到這,她的心裡面就是一陣難過。
她深深地嘆了口氣:“陳家媳婦,你別急,你穩穩的。千萬不要把你的馬累壞了。我的事,不急……”
陳家媳婦聽得心中一暖,這個小姐的心腸真是好,明明急得天都快要塌下來的樣子,在經自己一說馬兒可能承受不了的時候,就馬上讓自己不急着趕馬,明顯的就是愛惜自己的馬啊。
她咬咬牙,狠命朝馬甩了幾鞭子。加快了速度。
馬車風雷電馳般,不一會的功夫就到了京城外的那條主要官道。
陳家媳婦勒緊繮繩,轉頭對車廂的人道:“小姐,該走哪條道?”
陳寶珠朝前看去。這是一條主要的官道,也就是衆多道路的分岔口。從這裡分了多道分支出去,單單去西蒙的路。就有兩三個分岔口。
他們到底是從哪條路上走的呢?
陳寶珠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
本來以爲,她可以趕得及,來跟他道別一聲的。但是她卻忘了。他們的人都是馬場的人,腳力也絕非泛泛之輩,說不定匹匹都是比進獻給皇宮的馬還要神勇的千里馬。這些馬都是寶馬,她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怎麼追得上呢?
“小姐,你倒是說話呀,該朝哪條道上追呢?”清鴛焦急道。
“陳家媳婦,別追了,他們早走遠了。”陳寶珠眺望遠方。不遠處,一絲煙塵不見。他們怕是早就走遠了。
她看着空空如也的前方,臉上充滿憂傷。眼睛裡,漸漸蒙上一層霧氣。
他就這樣走了嗎?竟然跟她面對面道別的機會都不給她?哦,不對,他已經跟自己道過別了,那天夜裡,他說了好多好多的話。可是,他並沒有明確地告訴他,他明天就要走了呀!
一想到這,她就覺得心如刀絞般,如果早知道他第二天就要離開,她不應該睡去的,至少得陪他坐到天亮吧。她還有好多好多的話,沒有對他說呢。比如說,她已經打算好了,等名單一上交,就跟他一起走,再不管伯寧侯府的恩恩怨怨。比如說,她會問下他的地址,帶着清鴛紫蘭一路找過去。比如說,她還會帶着母親寧氏一起追隨他,到大草原上過那種沒有爭鬥的日子……
可是,他怎麼連這樣的機會都不給她呢?
她知道,他怕她哭,他會捨不得。但是,這樣的不辭而別,卻是令矇在鼓裡的一方更難受的呀。
“小姐!”清鴛叫道。她沒有看到過自家小姐如此難過的樣子,一時之間,她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小姐,要追嗎?”陳家媳婦回過頭來問道。她看看前方,知道此行迢迢千里,但是,車上的陳五小姐可曾經是她的救命恩人,只要恩人一句話,她做什麼都成。
“不追了。”陳寶珠搖搖頭,讓冰涼的淚水緩緩滑下臉頰。她努力笑笑道,“都是我不好,以爲可以追得上的,倒讓你們跟着我一起受累了。”
清鴛忙道:“小姐,你別多想,你不是說昨夜李公子跟你道過別了嗎?他是一個重信用之人,既然定下回來的日期,那就一定會準時回來的,小姐只要靜心等候即可。”
陳寶珠點點頭:“也唯有這樣了。”
他說過的,少則三兩月,多則半年,他一定會迴轉。她相信他,一直都相信他。
“回去吧。”陳寶珠放下手中的簾子,輕聲道。說完,靜靜地靠在車廂柔軟的靠背上。
馬車緩緩朝京城駛回去,天地之間,彷彿什麼都不存在了,只留下一輛馬車孤獨而行,留下一路的憂傷。
馬車離伯寧侯府越來越近,清鴛緊張地盤算着,回去之後,如果二夫人問起的話,該怎麼應對呢?
昨天晚上,二夫人已經氣勢洶洶過來問罪了,明擺着她如果不抓住自家小姐一絲把柄的話,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而今天,她們幾個不經通報又擅自跑了出去……
清鴛覺得一陣頭痛,她本來就不會想點子,如今時勢緊迫,非得想出一個萬全之策來,真是難爲死她了。
她偷偷瞄了自家小姐一眼,自家小姐一臉的哀傷,明顯仍然沉浸在先前的憂傷之中,哪裡還有心情想即將面對的刁難?
這個時候,她無比懷念那個離開的西蒙人李公子。如果他在的話,一定會有辦法解自家小姐的危難的。
馬車穩穩當當地停在後門前,清鴛飛快地跳下馬車,取下凳子,準備扶自家小姐下馬車。
她盤算好了,等會一入府,馬上先安置好小姐,然後向紫蘭討主意。不過,她們出來的事情,紫蘭也知道,或許紫蘭已經想到萬全之策了。
就在這時,她不經意擡起頭來,猛然看到打開的後門裡的院子中央,二夫人身邊的親信,那個喚作張大成家的,正坐在院子中央,仿若守株待兔般,就等着她們自投羅網了。
清鴛暗暗叫苦,見張大成家的正好望過來,臉上帶着陰惻惻的笑意,清鴛只覺得一陣冷意自後背升起。
這個張大成家的,吃過自家小姐好幾次苦頭,早就攢足了勁,想要報仇。如今好不容易等到這個機會,她會如此輕易放過嗎?
清鴛扶着陳寶珠下了馬車,她求救地朝自家小姐看去。但自家小姐目光呆滯,神情憂鬱,似乎根本就沒有發現一個大大的陷阱正在等着她們。她再朝四周看去,見四周連個打掃的丫頭婆子都沒有,想必都被張大成家的打發走了。
如果說來,張大成的果然有預謀地在等着她們了。
見到清鴛四處張望的樣子,張大成家的恨得牙癢癢的。這個死丫頭,死到臨頭了,還想着搬救兵!幸好她早有準備,把一干丫頭婆子都遣走。這樣她還不放心,叫了幾個心腹丫頭叮囑一番,把住通往幾大院子的路口,即便有什麼丫頭婆子看到這一幕,想要朝裡傳信,拼死堵住,實在不行就擡出二夫人的名號來,看那些好事的,哪個敢朝裡傳信!
她知道,現在這個小五姑娘在府裡的身份地位不同以往了。以往孤立無援,只有一個不成氣候的四小姐跟她並肩作戰。可是自從她救回了二小姐的絕世容顏之後,二小姐對她也好像有所不同了,雖然沒有想像中的熱情,但平日裡見到這位小五姑娘時的語氣神態都有所不同,特別是憎惡府裡頭的人欺負這位小五姑娘,這不明擺着暗地裡幫助着她嗎?
因了二小姐的轉變,自家夫人沒少生氣。她就尋思着,二小姐之所以會性情大變,想必是被這個小五姑娘蠱惑了,纔會胳膊肘向外拐,幫起外人來。罪魁禍首都是那個小五姑娘,她一定要替自家夫人出氣,置那個小五姑娘於死地,讓她不再蠱惑二小姐。如果能讓二小姐與自家夫人的感情重修於好的話,自己也算是立了頭功了,至於金銀珠寶的獎懲,想必是少不了的。
既然有了這個想法,她就開始實施,開始以夫人跟前紅人的身份,收買了一些小丫頭爲自己所用,給自己通風報信。所以,在陳寶珠一行人前腳踏出侯寧侯府的時候,她後腳就得到了消息。
這個消息令她興奮不已,想到這段時間以來,自己受到的屈辱終於有了發泄的機會了,她幾乎要手舞足蹈起來。
一個侯府的千金小姐,不顧廉恥,竟然想追一個西蒙人而去,這是什麼樣的罪名?
私奔?差不多這樣吧。
這可是死罪,哪家的大戶人家願意養着這麼一位有辱門庭的女兒呢?何況這位小五姑娘,一直就是二夫人的眼中釘,二夫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這回這個小五姑娘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