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三小姐在自家院子的正廳裡,來回的踱步,一看到丫頭進來,就抓住問道:“快說,二姐姐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被抓住的丫頭委屈地揉揉被抓得生疼的手,她還從來沒有見過三小姐這麼緊張過:“三小姐,你就放心好了,二小姐什麼事情都沒有,好得很呢。只是受了一點驚嚇,沐浴之後,喝過一碗蓮子羹,早早就歇下了。”
三小姐這才輕輕地吁了口氣,拍拍胸口,揮手道:“那好,你下去吧。”
丫頭走了出去,另一個丫頭迎上來,低聲問道:“三小姐叫你叫得那麼急,問什麼呢?”
那個丫頭撇撇嘴:“還能問什麼,問二小姐唄,都差了我到二小姐的屋子裡去打探十幾回了,我都快煩死了。”
另一個丫頭聽了,嘀咕一句:“我看這個三小姐,也不咋樣啊,看起來風光無限的,一遇這麼點事就嚇成這個樣子啊。”
方纔那個丫頭正色道:“小菊,你剛來的,你不知道。你現在看三小姐在府裡吃穿用度都不差,可那都不是她自己應得的,那是二夫人施捨給她的。這麼多年來,她不一樣得看二夫人的臉色嗎?這叫沒辦法,誰讓她不是咱們夫人親生的呢。哪天咱們夫人要是看不上了,這一腳踹了,就什麼都不是了。”
那個叫做小菊的,睜大眼睛,恍然大悟道:“小蓮姐姐,原來是這樣啊。那我們,還用得着這麼盡心伺候三小姐嗎?”
那個叫做小蓮的。嚴肅道:“當然得盡心,如今三小姐二夫人眼裡,還是看得上了,我們得防着點。不能讓三小姐抓了我們的把柄,到咱們夫人那裡告我們的狀,那樣的話,以後夫人都不會要我們的了。所以,該盡心的時候,還是得盡心。”
“可是……”小菊搔搔頭,有些茫然道,“這樣能行嗎?我們會不會白白浪費時間啊?”
“這就得留個心眼了。”小蓮道,“我們得悠着點。擦亮眼睛,別把事情浪費在無用的人身上。一旦有什麼情況,一定要第一時間知曉,早做準備,那樣就不會白白浪費時間了。就像現在……”她頓了一下道,“現在就要開始準備了。”
“準備什麼?”小菊茫然地睜着眼睛,“小蓮姐你在說什麼?”
小蓮看看四周,低聲道:“你注意一下三小姐的動向,有什麼情況一定要跟我說。”
“爲什麼?”小菊仍然一副迷茫的樣子,“那樣不好吧?哪有做奴婢的監視自己的主子的?”
小蓮使勁拍了一下小菊的腦袋:“你是豬嗎?怎麼連誰是真正的主子都分不清?!我真是白教你了。”
小菊張了張嘴巴。恍然道:“小蓮姐姐,我明白了,我這就按你說的做。”
兩個丫頭嘀咕一陣之後,各自散去。待她們全部走了以後,從轉角處轉出一臉震驚的三小姐。
說來也巧,三小姐擔心了一天,終於打聽到二小姐確切的消息,這才真正鬆了口氣。看到屋子裡的丫頭都被自己打發了出去,只好自己出屋來找水喝。沒想到這一出來。居然聽到了這樣的對話。
此刻她的臉上。除了震驚之外,還有憤怒與傷心。她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小心冀冀,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二夫人還是不能完全信任她。還派了這兩個臥底來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這倒也罷了。可恨的是,那兩個丫頭在自己屋子裡那麼些年,自己何嘗虧待過她們?念着她們是二夫人派給她的,一直以來,有什麼賞賜,她都大方地賞給那兩個丫頭一份。目的就是要通過這樣的金錢收買,使她們成爲自己的心腹,爲自己着想。何曾想,這兩個丫頭銀子沒少拿,這心還是向着外人的!
想到這, 三小姐的目光變得兇狠起來。既然別人無情,那就別怪她無義了。對付那兩個丫頭,她還是有辦法的。
當前,最要緊的,還是先毀滅證據再說,一切對她不利的東西,她都必須毀去,不給自己留一點後患。不然的話,被二夫人知道自己在二小姐的事情上動了歪腦筋,那她真的是沒有活頭了。
幸好她的屋子裡除了方纔那兩個丫頭外,並沒有其他人。如今那兩丫頭已經反水了,對她自然不會那麼盡心伺候,如今不知道跑到哪裡偷懶去了。這麼一來,倒是很方便她的行動。
她來到書房,親手點了燭火,然後研了墨,取過一張紙來,執筆寫了一封信,然後揣到了懷裡。
這一切,她早就打算好了,所以,做起來十分得心應手。
趁着夜色,她悄悄潛了出去,通過一條迴廊,來到了東院的後門處,伸手在牆壁上敲了三下。
很快,從後門的值守屋子裡走出一個精瘦的婆子來,彷彿早就等着三小姐了,一看到三小姐,就說道:“三小姐,快進來,裡面有人等着。”
三小姐點點頭,把書信取出來,塞到那個婆子的手裡,然後,神色不變地走入屋內。
一進門,她就感到手一緊,凝目看去,見一個趕車的大媳婦緊緊抓住自己的手,臉上滿是緊張惶急的神色。
此人,正是前不久那個主動獻殷勤,送二小姐出到城郊的那個趕車的大媳婦。
此刻,這個大媳婦顯得十分焦慮不安。說到底,她不過是貪圖那五兩銀子而已,從來就沒有想過後果竟會是這般嚴重。
“三小姐,不會出什麼大事吧?”趕車大媳婦仍然一臉焦躁,“謀害侯府嫡女,我真的是一百個腦袋也不夠確砍的。”
三小姐道:“你先別慌,事情並沒有那麼嚴重。你先跟我說說,我不過是讓你把她們載到城郊,然後扔下她們嗎?你怎麼下這麼重的手?”
這件事情的確鬧得挺大的,二小姐受了驚嚇,差點失蹤。她身邊的兩個丫頭香姿與香茉,被側翻的馬車壓住身子與腿,雖然救了過來,但顯然是廢了,待她們傷勢好些之後,就該遣送出府去了。伯寧侯府從不留那些廢了,不能做事,只在府裡頭吃乾飯的奴婢。
如此一件大事件,不用說二夫人也會追查,特別是像二夫人這樣疑心重的人,又涉及到府裡最金貴的二小姐,徹查此事是大有可能的了。
伯寧侯府裡,有陳四老爺這樣的順天府尹,只要二夫人跟四老爺交待一聲,四老爺一定會把這個事查個水落石出。到時候,若是給三小姐扣上一個“勾結外人,謀害自家姐妹”的罪名的話,那三小姐也唯有以死謝罪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所以,三小姐一定要問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大媳婦驚慌地擺着雙手:“三小姐,的確不關我的事呀。我依照小姐您的吩咐,把馬車開到郊外,本來想假裝車子壞掉了,然後把二小姐扔在城郊,然後自己回來的。哪曾想……”
說到這,趕車大媳婦不由打了一個寒戰。就在她準備行動的時候,意外發生了。在她沒有弄明白怎麼回事的時候,自己的身子被重重地拋了出去。也虧得她的祖上積了點德,她被拋出去的時候,正好落到路邊的野草叢中,厚厚的野草救了她一命。
當時她直接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這才發現馬車翻了,壓住了兩個丫頭,那兩個丫頭不停地叫喚着,聽得她毛骨悚然。她怕擔責任,連車也不要了,連滾帶爬就跑了回來。
後來她才知道,那一箭是一線香團伙射的,她在無意間,竟然與一線香扯上關係!
一線香是什麼團伙,她在京城待了這些年,當然知道那是一個手段兇殘,無惡不作的團伙,自己與他們扯上關係,還有活路嗎?指不定還會牽連到自己的家人……
她越想越害怕,在家裡坐不住了,於是索性來找三小姐討個主意。
聽完趕車大媳婦的敘述,三小姐暗暗埋怨老天爺,怎麼如此對她不公。如果老天有眼的話,就應該讓二小姐被一線香團伙擄去纔對,到那個時候,二小姐名譽盡毀,她就省心多了,用不着像現在這般煩惱。
更令她氣惱的是,這個二小姐的運氣也真是太好了,不僅有那麼多人想要救她,此次出去,她還帶了一個人回來。而且那人不是常人,竟然是尊貴的四皇子!
這對於致力打擊二小姐的她來說,不能說不是當頭一棒。本來她是要算計二小姐的,沒想到,非但沒有算計成,反而幫了二小姐一個大忙,成全了二小姐,實在是氣死她了。
她想了想,沉聲問道:“你回來的時候,有沒有別人看見?”
趕車大媳婦搖搖頭:“我一路小心的,專抄近道過來的。三小姐你給我出個主意吧,我得到鄉下避避風頭。我的所有家當都收拾好了,馬車就停在外面,這事我雖然沒給三小姐,但三小姐您好歹看在我忠心給你辦事的份上,給我一些銀子逃命及安家吧。”
這個大媳婦,因了早些年死了丈夫,所以出來趕車謀生,生活艱苦,不然的話,也不會替三小姐做這樣的事情。這一次她把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了, 連兩個孩子也帶上了,就是準備向三小姐討了銀子之後,就逃往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