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老太太對四房有成見。
說到四老爺,雖說也是老太太嫡出,但是四老爺性子,與同胞二老爺、三老爺是截然不同性子。
人常說,小兒子是受寵愛,老太太也一樣。因此,四老爺婚事上,老太太沒少操心。她一直想讓自己小兒子娶高官女兒,對自己兒子前程有幫助。但這個小兒子性子拗得很,偏偏不聽她,非得要娶那個小家小戶,沒有家世背景包氏,把老太太氣了個半死。爲此,老太爺也曾下狠心動過幾次家法,終還是老太太心疼兒子,屈服了。至此,對於這個四房,老太太一向是有着心結,愛理不理。
包氏過門之後,曾生有一子,但不久就夭折了。後來又生了一女,就是七小姐。自孃胎出來之後身子骨就一向不好,打小沒少吃飯,如今還用蔘湯與中藥養着。
這件事讓老太太一想起來,就長吁短嘆,也沒少四老爺面前嘮叨,說四老爺不聽自己話,自作自受。但是四老爺無動於衷,依然與包氏恩恩愛愛。
後來,老太太也曾想過,給四老爺納一門妾室,這樣一來,可以延續四房香火。但四老爺也是一副無動於衷樣子,推辭了幾次,令老太太很是惱火,加認定是四房吹枕邊風,於是對包氏加不待見。
包氏確是小家碧玉,帶過來嫁妝不值幾個錢,店鋪田產那是一丁點都沒有,僅僅靠着四老爺外放知府俸祿度日子。偏偏四老爺又是一名清官,不肯收受賄賂,四房拮据日子可想而知。
正因了這個原因,老太太對於四房帶過來東西。並沒有什麼興趣。
春媽媽讚歎聲一聲一聲傳到了老太太耳朵裡:“千年老山參三對,雪蛤十對,駱峰一雙……”
老太太“豁”地站了起來:“拿來與我看看。”
“這些都是貴重東西呢。”春媽媽也是個識貨,一看這些東西就知道價值不菲。見老太太這麼一說,忙把東西全捧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您看看,全是好東西呢。”
老太太定睛看去,可不是嗎?這些東西市面上可不是輕易能夠買到。
“老四這是怎麼了?什麼時候學會挑這些名貴東西送過來了?”老太太疑惑道,“難道是受了什麼賄賂不成?”
春媽媽搖搖頭,她也不知道:“老太太。要不,我出去打聽打聽?”
老太太搖搖頭:“不用,直接把四房叫過來一問便知。”
老太太素來是不待見四房。對於這樣事情,連私底下打聽一下也免了,直接就叫四房過來問個清楚,這明擺着就是不給四房面子。春媽媽想說什麼,但看老太太一副不屑樣子。只好應了聲就出去找人了。
不一會功夫,四夫人春媽媽地帶領下來到了老太太屋子裡。
老太太擡頭看去,見今天四房似乎有些不同。往日裡,四房衣衫多以素色爲主,不過是些淡青色,淡紫色之類素色系。今天她過來時候,穿是一件玫瑰紅小襖,領口和襟口繡着碧藍色折枝臘梅。下面配一條同樣是碧藍色雲母暗紋百合裙。清鮮麗,配上絕美容顏,竟然有一種說不出脫俗之意。
老太太忽然有些感慨,原來一個女人打扮起來,還真是別有一番韻味。特別是一個本來就美麗女人。
老太太一直以爲,這個四房什麼都沒有。就是空有一副好容貌,所以對於自己小兒子不聽自己話,非得要娶這個狐狸精,成見非常大。她認定是這個狐狸精勾引了自己小兒子,令到自己兒子與自己失和。所以,一直以來,老太太對於這個四房從來就沒有待見過,甚至連正眼也沒有看一眼。
如今認真看起來,這才發現,這個狐狸精,真有與二房、三房不同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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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而不俗,豔而不媚。
尤其是那眼神,再也沒了往日驚慌,與驚顫,而是蘊含着一股內斂沉靜,就那樣靜靜地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身子可好?喚媳婦前來,有事嗎?”
聲色柔和,目光親切,較之先前兩房張牙舞爪,老太太頓時覺得舒服不少,臉上神色也柔和起來。
“坐吧。”老太太揮揮手道。春媽媽朝老太太左下側看了一眼,示意四夫人坐下。
四夫人微微有些訝然,還是依然坐了下來。
“老四呀。”老太太想了想,嘆了口氣,“想我陳家,一直是清清白白。你若有什麼難處,不妨對我這個老太婆直說,可千萬不能犯糊塗啊。”
四夫人莫名其妙,微蹙着眉頭:“老太太您說什麼呢。媳婦聽不懂。”
老太太重重地再嘆口氣,指了指桌上東西:“老四,我知道你家底,這些東西你買不起。說吧,這些哪來,別有用心人送吧?你看看你,怎麼就不顧及一下我們府第聲譽,還有你丈夫前程……”
四夫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老太太以爲自己拿過來東西是收受賄賂所得啊!
她不由笑了:“老太太,您誤會了,這些東西它可不是別人送……”
“不是別人送,你四房買得起這些東西嗎?”老太太指着那堆貴重東西,不客氣地說道,“老四呀,那些東西值多少錢,不用我明說了吧?這麼貴重東西,難不成是你買?若是你買,那你哪來那麼多銀子?”
面對老太太逼問,四房非但沒有一絲慌亂,反而笑意深。她含笑柔聲道:“老太太,您想哪裡去了。您真誤會了,這些東西啊,真不是別人送,也不是買……”
老太太白了她一眼,沒好氣道:“這些東西不是買,又不是送,難不成它們有腳,自己跑來?”
四夫人笑意盈盈道:“這真就是自己跑過來呢。”
春媽媽越聽越糊塗,忙插進來道:“我說四夫人啊,你就別兜圈子了,直說了吧。”
四夫人這才斂了笑意,正色道:“是皇上賞賜下來。”
“賞賜?”老太太與春媽媽對望了一眼,兩人臉上都現出不可置信神色來。
“我沒聽說過有什麼賞賜下來啊?”老太太一副莫名其妙樣子,確,這段時間,伯寧侯府並沒有什麼傑出表現,宮裡頭也沒給什麼特別賞賜。
春媽媽看了四夫人一眼,遲疑道:“是皇上賞給四老爺?”
四夫人含笑點一下頭。
“原來是這麼回事呀。”春媽媽呵呵笑着,轉向老太太,“老太太,皇上給封賞四老爺,這可是天大喜事啊,四老爺有出息了。”
畢竟是自己親生兒子,聽到兒子能夠得到皇上賞識,老太太心裡面也挺高興,先前那兩房跟前吵鬧不休抑鬱之氣頓時煙消雲散。
她呵呵一笑,看向四夫人:“說說,皇上因何給封賞?”
四夫人恬靜地笑着應道:“老太太,其實這也沒什麼。是四老爺近破了一樁江南道鹽商與官府勾結大案子,皇上龍心大悅,說四老爺辦事得力,這纔給封賞。”
“四兒真有出息了,這一點倒是有些像他老子。”老太太呵呵笑着對春媽媽說道。
春媽媽點頭附和道:“老太太說得對,這個方面,四老爺真跟老太爺有很多相似。”
四夫人靜靜地笑着,繼續道:“老太太,我今天收到來自清州消息,老爺說,朝廷上調令下來了,這兩天老爺就動身回京述職。”
“回京任職?”老太太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好好好,不用外放,那就太好了。”
她嗔怪地看了一眼四夫人:“你這人,也真是,這麼大事情,怎麼也不事先說一聲呢?”
四夫人搖搖頭道:“本來就不是多大事情。況且,府裡頭出了這麼大事情,我想大家都心煩意亂,所以打算等老爺回來之後才告訴你們。”
春媽媽笑着說道:“這個時候說得纔好,正是時候呢。”
她意思是說,伯寧侯府出了這麼大事情,很晦氣。如今四夫人帶來一件喜事,算是把府裡頭晦氣沖淡不少。
四老爺任期未滿,回京述職,這是鮮有事情。一般而言,只有政績傑出,纔會有此待遇。回京述職之後,升遷是必然事情了。
有這件好事沖喜,老太太心情頓時好了許多,看四夫人眼神也愈發柔和起來。
“阿彌陀佛,謝天謝地!”忘形中老太太雙手合什,對着蒼天禱告一番。
二小姐事情出得離奇,老太太又一向迷信,認爲這像是伯寧侯府衰敗預兆,心裡面難免惴惴不安,就怕陳府基業毀自己手裡,等以後兩腿一伸,無顏去見列祖列宗。
這下好了,四兒升職,伯寧侯府榮耀依舊。
四夫人看了桌上東西一眼,含笑問道:“那些東西都是皇上賞賜,春媽媽幫忙看看合用不?如果不合用話,我再讓人拿些過來……”
宮裡賞下來東西,哪有不合用?春媽媽喜逐顏開:“合用,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