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買了點瘦⾁，放了⽐平時多⼀點的油，炒了鹹蘿⼘⼲，裝進玻璃罐⾥，⽤調羹壓得緊緊的，讓雅君帶去學校下飯吃，也只有帶鹹菜和鹹蘿⼘⼲⽐較好，不會餿。
姐姐做這些東⻄，⽐媽媽還要⼼靈⼿巧。⽤剁椒做的辣椒醬、⽤⻩⾖做的納⾖、⽤⿊⾖趕成⾖豉，湯汁成醬；冬天⽤紅薯和了糯⽶，蒸爛了，打成飯糰，趕成薄薄的⽚，曬⼲以後，在那個滾燙的沙⼦鍋⾥⼀炒，就是⼝頰流⾹的薯⽚了；還有純粹⽤糯⽶做的"⽟蘭⽚"、⽤薯粉熬的粉凍，⽤辣醬⼀拌，清涼爽⼝……
也不知道姐姐那個腦袋是什麼做的？我咋就看了千百次
也不會甚⾄名都記不全呢？
“我說你是吃羹羹不甜，吃飯飯不⾹吧？做什麼事都能做
到讓⼈掉眼珠⼦，去抽個⽔
還能把⼿廢成這樣……"媽媽
⼀邊做事⼀邊數落。
隔壁的新媳婦，拿了⼏個雞
蛋過來，"哎呦，今天真是不
好意思，我沒搞懂正反，弄
的你家秀才的⼿傷成這樣。我拿⼏個蛋，表表⼼意，真
的是不好意思。"新媳婦陪着
笑臉。
媽媽推辭着，"這哪能怪你呢？都
是我家這個不中⽤的，要⼒
⽓沒⼒⽓，要能耐沒能耐，
還把你給嚇着了，我們不好
意思纔是，蛋我們是不能要
的。"
見兩人推來推去，雅君說道，"嫂⼦就不要過意不去
了，也是我沒說清楚，責任
在我⾃⼰，你是好⼼幫忙，
不怪你，蛋拿回去吧。"
新媳婦連連說着不好意思的
回去了。
雅君⽤塊薄布包了⼿，背了書包出去。路上，朱⼤媽揹着
⼿在樟樹下說，"⼥⼈要讀這
麼多書有什麼⽤？家⾥還窮
成這樣，要我說只要嫁得個
好⽼公，什麼不⽐讀書強？
我⼀個字都不認得的瞎婆
⼦，還不是享了誥命夫⼈的福？"
⽼遠看⻅華少的⻋⼦，橫在
⼩⽯橋上，⻅了雅君，騎着⻋
⼦趕過來，"今天怎麼晚了⼀
點？是不是有事？"
雅君說沒有，只是⽣物鍾混沌
了⼀下。
“今天趕時間，你要用手抱着我，這樣我就可
以騎的快些，不然怕把你甩
下去。"
雅君⽤⼿環了他的腰，華少也
沒注意到她的⼿上裹了東
⻄。
夕陽的紅霞裡，髮絲在風中飛揚。
華少去放⻋⼦，雅君往教室⾥
去。班主任在⼀邊朝雅君招招⼿，要雅君轉去辦公室。
班主任四⼗多
歲，⻓⽅形的⻢臉，總是⽤
修⻓的⼗指，梳理着頭髮，
說話時，嘴⾥就像得了個酸
的滿嘴都是⼝⽔，卻⼜甜到不捨得吐的梅杏什麼的，說
兩句就不得不要吞⼀下⼝⽔
還不想讓⼈察覺，"你這個⽂
章，⽴意新奇，虧你怎麼尋
思之？……你那腦⼦想事，和
個⼋⽖⻥⼀樣，甚是奇也……
我看你對⽂⾔⽂和古詩，頗
有悟性。以後，你把預備要
上的古詩和⽂言⽂，都先翻
譯出來給我看，我再和參考
書對照⼀下，看可有更好的
借鑑乎……"
雅君最怕和酸梅杏對話，除了
怕他嗆着，要陪着他暗暗吞
⼝⽔以外，還有那每句話尾
不是"之"就是"乎"的，毫⽆商
量的，把⼈炸回⼋股⽂的世
界。
回到教室，華少看了雅君⼀
眼，他已經把晚⾃習要做的
卷⼦，理了在桌⼦上。
我雅君對他說，"這些天，我們兩個的作
業，合起來做吧？選擇題和
判斷題歸我，其他的歸你。"
華少⽤眼睛詢問，雅君把右⼿
伸給他看。
"哎呀！這是咋了？剛剛都不知道，做了什麼，傷成這
樣？"
"幹活時被壓了⼀下，都這樣
了，⼤驚⼩怪有什麼⽤？"雅君開始用左手做題。
⼤個⼦的⽼李，丟了飯勺，
⽤蒲扇⼀樣的⼿，從臉上抹
到脖⼦再到胸脯，把那⼀巴
掌的汗，隨⼿⼀甩，⼜⽤另
⼀個⼿，抹另外⼀邊，還是
⼀甩，然後去抓飯勺。雅君感到胃裡一陣翻騰，趕緊出列，"同學，你們先
打吧，我沒那麼餓。"
直到飯桶⻅底了，雅君纔打回
⼆兩飯。
端着盒飯回教室，可以邊吃
邊看⼏⻚書，其他同學，⼀
般都在寢室⾥吃飯。
教室⾥，華少在桌⼦上，排
開⼀路的便當盒，"這⼏天，
作業太多，我讓阿姨送飯過
來吃，省點時間。同桌，我
們互相吃對⽅的菜吧？"
雅君俏皮的笑笑：“可以啊！”
你要是吃的慣纔怪！
雅君拿出鹹菜罐⼦，華少給她打開，⽤調羹挖了⼀勺到他
碗⾥，⼜把他便當盒⾥的排
⻣雞蛋挖到雅君碗⾥。
在鄉下，屠夫從來不會⾁是
⾁，⻣頭是⻣頭的賣，那樣
就沒⼈買你的了，⼈⼈想買
的，都是沒有⻣頭的⾁，像
華少家燒成⼜軟⼜嫩，⻣頭
上帶⼀點⾁的，雅君還是第⼀
次見。看看華少，吃了⼀點
鹹菜，雅君故意問他，"怎樣？
好吃不？"
華少他點點頭，雅君又挖了一勺遞給他："那再來⼀點。
”
華少連連搖⼿，"夠了夠了。"
哼！就知道是這樣。！
爲什麼我和華少在⼀起吃
飯，不覺得彆扭？跟印第安
那些⼈，他們只要坐在旁
邊，我就⼀⼝飯都吃不下
呢？
肯定是同窗和社會閒雜的區
別，古來梁祝同窗三載也可
以相處⾃如，可沒有哪本書記載
了，⼥⼦和⼀羣萍⽔相逢的
⼈，相處怡然的。
看着華少，把剩下的一半多排⻣什麼的，都往垃圾桶⾥
倒，把飯盒交給來取盒⼦的
阿姨。雅君不禁嘆了⼝⽓：童話
世界的孩⼦，怎麼能懂得⼈間
的煙⽕？
華少拿出紗布和藥⽔，"這是
我家⾥最好的⾦創藥，活⾎
化瘀⽣肌都很好。我給你處
理，弄成這樣，肯定很疼
吧？"
哪能不疼呢？雅君心想：何況，我是個
特別怕疼的⼈，疼的我現在
只要看⼀眼，都還想掉眼
淚。
同學們陸陸續續⾛進教室，
⽼湯的眼⽩，翻的⾃⼰出了
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