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嫂子, 有人聽得毛骨悚然,有人聽得周身骨頭都蘇了。
“我……那個……不是……”
不等伊一說完話,宋真已經接過了她手裡的東西, 回身對着一桌子的人挑了挑眉, 用眼神讚許, 嘴上卻說道:“喊那麼大聲幹什麼, 嚇着她了。”
大家面面相覷, 對某人這老婆奴的樣子着實一時間適應不了。
“嫂子一起吃點吧。”有眼力見的招呼伊一。
她連忙擺手:“我回來的路上吃過了,你們吃,你們吃。”
“吃過了嫂子也可以和我們聊聊天啊, 就聊聊號稱我們市局最難搞的真哥,是怎麼被嫂子拿下的。”小劉冒死問出了所有人都好奇的問題。
尹伊一扯出一個尷尬的笑容, 用眼睛橫了橫正在鞋架上給她找拖鞋的宋真。他還不擡頭, 自己臉都要笑僵了。你倒是說句話啊。她笑的心焦, 伸腿想踢踢正半蹲在地上的人,讓他給個反應。
腳是伸出去了, 踢的卻不是地方。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才一身腳,原本側着身子的人,不知怎的就變成了正面對着自己。
她伸出去的一腳沒收住,直奔男人分開兩腿中間而去。
“嗯~”男人發出的聲音十分入不了耳, 他拖着長音兒, 享受又剋制。
登時, 整屋子的脖子都感覺長了一大截, 簡直要直接朝着發出魑魅聲音的方向生長出來。
尹伊一臉一直紅到了耳垂, 她使勁蹬了宋真一眼,抽出腿來, 鉚足了勁想給他屁股一下子。這次男人卻已有了防備,骨節分明的手直接抓住了她光-裸的腳踝,將一隻拖鞋替她穿上。
“我不就找鞋找的慢了點嘛,乖啦,別生氣。”
裡面有人的筷子已經掉了,小劉更是瞠目結舌嘴裡肉都忘了嚼。
誰能想到,誰能想到平時都是大把女神倒貼都貼不上、號稱市局第一事兒-逼男的宋警官,這會兒竟然蹲在家門口給媳婦穿拖鞋,而且還因爲找鞋慢了捱了一腳,雖然這一腳位置有點難以啓齒吧,但挨踢也是既定事實啊。
來解救伊一的是家裡的另一個主人,棍兒棍兒。這名字太過匪夷所思,所以尹伊一是堅決不會這麼叫它的。看見棍兒棍兒踩着高冷的貓步從衛生間走出來,尹伊一終於看到了一點希望。她一把抱起貓咪,一邊寒暄一邊往宋真的臥室走“你們先吃,我先把貓咪喂一喂。”
“還有在臥室喂貓的嗎?又不是喂孩子。”小劉的話才一出口,就被身邊的同事猛拍了下後腦勺。
“你快閉嘴吧,看着好像嫂子是真生氣了呢。”
他們在客廳裡說的話,尹伊一聽的一清二楚。出去吧,她實在不願意聽宋真在那編故事,不出去又非常有逐客的嫌疑。尹伊一想了又想,還是覺得給宋真一個面子,因爲自己讓外面的人吃不好飯顯得自己太小氣了。
她才從臥室出來,小劉就把宋真旁邊的位置讓給她,自己跑到另一邊擠了個位置。
氣氛有點古怪,大家除了悶頭吃肉,吃海鮮就是擡頭看她。每每和她對上目光,雙方都會默契的露出一個尷尬的微笑。
宋真倒是絲毫沒有拘束,一個勁兒的給她碗裡夾羊肉。
“我吃過了,出來就是因爲怕你同事們覺得我有逐客的嫌疑。”她壓低聲音,湊在宋真耳邊說道。
她自覺沒什麼,才一轉頭,一桌子的人就又都停了筷子,齊刷刷的看着他們倆耳語。
宋真佯裝正色:“看什麼看,吃你們的,再給她惹生氣了,我晚上可就上不……哎呦!燙啊!”他話沒說完,嘴裡就被伊一塞了個丸子進去,剛撈出來的魚丸,燙的他感覺舌頭都要起泡了。
送走一大屋子的人,宋真就原形畢露了。他對着伊一一頓眨眼睛,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的女人。
“確實是他們非要來的,我保證沒有下次了。”宋真悻悻的從廚房拿出個圍裙自己套上,一邊收拾桌子上的一次性餐具一邊拿眼睛瞄着伊一。
“這是你家,你願意誰來都可以,我就是覺得你應該給我打個電話……”
“你說的對!”
“我如果提前知道肯定就不會回來打擾你們了,也不至於大家都這麼尷尬。”
“你說的對!”
“而且他們誤會了,你就應該解釋,爲什麼總是模棱兩可的,以後你同事知道了真相是不是同事關係也沒處理好。”
“你說的太對了。”
她說一句,他就附和一句,抿着嘴角,強忍着笑。
“宋真,你故意的吧!”她終於察覺不對。
他舉手,對燈比了兩個手指頭:“我發誓沒有!”
老天爺、有神無神都好,爲了娶老婆撒的謊是不是都不應該叫撒謊,哄媳婦的誓言聽聽就過了,沒必要當真。宋真右手還在對燈發誓,心裡卻嘀嘀咕咕的給自己洗了個白白淨淨,所以此刻才能大言不慚的繼續哄騙。
“真的是他們非要來的,我跟他們說咱倆沒有關係這羣玩意兒也得信啊,能自己開門進我房子的女人,不是媳婦,那就是我媽。”他嘴角浮出一個奸笑,繼續說道:“我不能說你是我媽吧。”他坐到她身邊的沙發上。
尹伊一越來越發現,宋真真的不再是小時候那個宋真了。從前兩個人也經常鬥嘴,他雖然多數時候佔上風,但自己也偶爾能捏到他的七寸,把他氣到炸毛,紓解紓解自己。
可是現在,這人竟然嘴一張就能將她說的啞口無言,甚至還時不時的要捉弄自己幾回,無論人多人少,不管什麼場合,他只要嘴上跑起火車來,自己根本就沒了招架之力。
“你不是又想從我這搬走呢吧?”警校竟然還交讀心術嗎?她此時正在想的事被他直接道破。
“……”
“是不是覺得我一下就猜出了你想什麼特別神奇。”他來了精神,將剛纔假模假式要幹活的圍裙摘了下去。“你不知道小爺有個特意功能嗎?”
伊一嘆氣,送了他一個無語的白眼。
“別不信,要不然你試試。”宋真從沙發起身,站到伊一面前。
她蹙眉:“讀心術?”
男人伸手將前額的頭髮往撩成一個超A的背頭,另一隻從自己襯衫最下面的一顆釦子開始往上撫,撫到最上面一刻的時候甚至還咬了咬下脣,朝伊一揚了揚下巴,回道:“差不多吧。”
尹伊一神情緊張,從他撩頭髮那一刻就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你幹嘛?”
宋真嗤笑:“讀心術啊,我讀你現在肯定是在想:宋真不會是要脫衣服吧。”
她迅速別過頭去:“你神經!”
耳邊有腰帶搭扣滑動的聲音,她都開始琢磨手邊有沒有趁手的武器了。
宋真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低低的,緩緩的,調着尾音:“你現在是不是在想:褲子也脫了嗎?嗯……?”
就在他刻意拉着長音兒‘嗯’的那一聲,尹伊一隨手抓了個抱枕,不管不顧朝他下半身塞了過去。
“宋真,你不要臉。”
她大叫着鑽進了洗手間,客廳裡的人卻笑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伊一,伊一。”他一邊叫她的名字,笑的更加肆無忌憚了。“你腦袋裡怎麼也裝黃色廢料啊,被我猜中了吧。”他還不依不饒,走到她躲的衛生間開始敲門:“我要洗澡,當然得脫衣服啊,你快出來,你不是不讓我在客廳不穿衣服嗎?”
裡面的人過了好一會兒都沒動靜,門外的人開始有點慌了。
“伊一,也沒什麼呀,成年男女,你想說明你是正常人,普通人,我天天都想,做夢都想呢。你開門,我不說了還不行嗎?”他儘量不讓自己再笑了,而是刻意壓低了些聲音,哄着裡面的人。
“……”
“我逗你的,你開門,我衣服都穿好了。”他繼續誘哄。
“……”
依然等不到裡面扔一點聲音的男人有點慌了:“你別嚇我,我錯了,再也不跟你開這種玩笑了,開門好不好?”
對着鏡子的伊一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擰開了水龍頭,狼狽的洗了洗臉。
“不好笑,你能不能正經一點。”
宋真鬆了一口氣:“那我下次換個好笑又正經的。”
等公證書的那段日子裡,她在宋真這個小公寓裡過的平靜又安心,似乎是這麼多年最爲踏實的日子。
她從沈烈那得知了謝振飛因爲表現良好被減刑6個月的事,徐丹丹也不知道什麼原因竟然出奇的停止了糾纏……甚至連尹言坪都沒有在這一段時間給她再打過電話。而宋真也變的很忙碌,聽他說好像是市局的好幾個案子都被省廳立了大案要案,所以他最近不是出差就是加班。
尹伊一日常在家會給從前合作的幾家媒體寫一些稿件,身爲編輯,雖然在留職停薪期間,但只要需求有安排,在家寫幾個通稿也可以攢一些外快。
門鈴響的時候,她正坐在小陽臺上看郵件,隨手給自己打一個秋冬可以帶的圍巾。
下午一點,宋真這是又忙裡偷閒往家裡跑了。之前有過幾次,他說自己路過小區門口,所以順路給她送點吃的,有時候是蛋糕切塊和咖啡,又或是哪家老字號的中式酥餅軟糕,反正他總有很多花樣。
門口的女人穿着精緻考究的連衣裙搭配一件香奈兒的外套。見伊一神情略有驚訝,隨即很是溫柔的笑了笑。
“是伊一吧,我是宋真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