捲簾門徐徐放下的一刻, 裡面的場面就失控了。原本人數佔優的一邊人跑了一大半,這會兒雙方都打紅了眼。被段祺拉着的尹伊一眼看着情形不對,宋真下了狠手, 被按在地上的金煥半邊臉已經高高的腫起, 一個眼睛竟然都睜不開了。
“開門, 開門!裡面的人, 開門。”不等尹伊一上前阻止, 剛合上沒多久的捲簾門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宋真全然沒有理會,不但沒有停手,還分出一隻胳膊, 將另外一個企圖在他身後偷襲的人一個拉拽,掀翻在地, 頭磕到了凳子, 正抱頭蜷着身子, 哇哇大叫。
被叫言姐的人開始還挺鎮定的,包括隋景陽在內都覺得是金燦的人去而復返拉救兵去了。但門外似乎聽見了裡面的動靜砸門更用力了。
“把門打開, 警察,裡面的人開門接受檢查。”
言姐一聽是警察,立刻朝監控顯示屏看了一眼,門外確實站着兩個身着警服的人,還有幾個3個便衣, 一行五個人。反應過來的她趕忙對着隋景陽使了個眼神, 確認外面確實有警察。可一邊的宋真注意力不在這邊, 拳打腳踢, 彷彿只顧發泄, 扔沒有要停的意思。
“快住手吧真哥,真特麼是警察。”隋景陽見叫不住他, 伸手就從身後一把抱住了宋真。被抱住的人|拳頭脫離了‘戰場’,猩紅着一雙眼卻還渾似不解氣,腳下補了兩腳。
星月魂轉的網吧是一個臨街鋪面,想跑是跑不掉了。拒不開門或妨礙執法估計營業執照都得被吊銷。所以,捲簾門打開的時候,外面的看到的就是這麼個景象,段祺、畢馨月、尹伊一和網管言姐站成一排,左邊眼眶淤青的宋真和頭上兩個大包、嘴角擦傷的隋景陽站在最裡面,然後地上橫七豎八的躺着五六個人正哀嚎陣陣……
警察來了,但和警察一起出現的竟然還有培鷹中學的教導主任:董海波、保衛處主任:楊大偉,另一個就是他們七班主任:洪堯。
開頭很豪氣,中間也算英勇悲壯、但這結局確實相當慘淡。
原本校方是丟了幾個兩個學生,眼前來看不但聚衆鬥毆,還有人受傷不輕,就不能單單被學校接走自行料理了。
兩夥人連帶星月魂轉網吧網管言姐一齊都拉進了警察局,一干人等整整齊齊都保持着靠牆抱頭蹲的姿勢,所有家長也都在後半夜來個大集|合,在警察局裡會了個很不體統的面。
尹言坪是最後一個到的,其實自從上次在醫院撞見夜會他人後,伊一每次見了他都無比的彆扭。當然這其中也有對自己父母這對兒形婚夫妻的各種猜想與質疑,讓她沒辦法坦然面對。
“受害人說你們幾個女孩也動了手,而且還有人攜帶了管制刀具,你們承認嗎?”審訊的警察靠坐在椅背上,手裡拿了根筆對着尹伊一他們三個女孩說道。
“沒有的事。”宋真截了問話,別過臉去,倔強的回答。
“不對呀,警察叔叔,誰是受害人啊?”隋景陽這廝還不等警察繼續開口,立刻半弓着腰,雙手舉過頭頂繼續說道:“誰捱揍誰就是受害者呀?那我也是受害者,你看他們把我頭撞的,倆大包都快趕上龍王三太子的角了,我還頭暈呢……哎呦……哎呦……”說時遲那時快,隋某人當即就上演了一出腦震盪後遺症發作,順着牆身體就往下滑。
“龍王三太子沒你會演戲呢,老實靠牆站好,不然給你個加個特殊待遇,直接拉暖氣片跟前兒拷上。”小警察見慣了這種嘴上雖然沒毛,胡謅起來卻能舌燦蓮花的主兒。見他還是不服氣的咕噥,又說道:“你是張倆角,對面可是撂倒好幾個,這會兒坐都做不起,都躺在裡屋呢。半大臭小子,真能給你們老子惹事。”他說罷往大廳瞄了一眼,果然見一屋子的爹爹媽媽,滿腦子官司一般直轉圈。
聽見提起‘老子’,隋景陽頓時老實了不少。他用胳膊肘撞了撞一直彆着頭看像一邊的宋真,道:“我今天都沒來得及問,到底特麼怎麼回事呀,稀裡糊塗就幹起來呢,誰刺激你了,跟不要命似的。”他見宋真依然冷着一張臉不說話,又往他身邊挪動了點地方,繼續說道:“金煥這狗東西報復嗎?剛纔要不是我攔着你,真哥你特麼差點給他踢廢了。”
隋景陽還在那自言自語的回味戰況,另一邊警察已經把三個小姑娘單獨拎了出來:“你們老師作保,說你們仨都是好學生。好學生逃寢,怎麼的?校園暴力,他倆逼迫你們的吧。”
宋真:“是。”
尹伊一:“沒有。”
兩個人幾乎同時開口,一直彆着頭不看這邊的男孩也終於轉過臉來,但卻沒有一絲慶幸,反到整張臉就都寫真:你是傻子嗎?
“我開始不知道宋真和隋景陽也去,逃寢是我自願的。”她的鎮定與坦然連段祺和畢馨月都看呆了,話音不過剛落,段祺也就使勁點了點頭,說道:“沒有校園暴力,我們仨就是好奇,想看看包宿什麼樣。而且這件事是我慫恿的,伊一和馨月本來不願意的,是我硬拉着來的。”
段祺大義凜然的站了出來,就連一直故作鎮定站在旁邊的的教導主任此刻都不住的搖頭,扼腕嘆息、恨鐵不成鋼。
“我真的是自願的,也不是誰硬賴着我。”尹伊一再一次在所有人的震驚的目光裡開口,。
“我……我也是自願。”一直低着頭幾欲掉眼淚的畢馨月偷眼看下自己身邊的表情淡然的伊一,抽噎了兩下,目光又轉回自己的鞋尖兒。
從尹伊一開口就一直看着她的宋真哼了一聲,心裡將某人倔驢一般的脾氣腹誹了一萬遍,平時人前都一副柔弱的樣子侍人,這會兒真該柔弱了,反到硬的像塊鈦合金,生怕有人爲自己擋煞一般,最不要命的衝在最前面。
小警察掃視了一圈神色各異的三個小姑娘,嘴角勾着一點笑意,沒忍住,還是笑了出來。
“我現在問的是你們三個動沒動手打人,逃寢的事不歸我管,之後找你們學校給斷官司去,不用爭先恐後的跟我這攬責任。”
“人是我打的,你不要爲難她。”宋真看似漫不經心,但明顯說這話的時候脊背都挺直了,眼睛不自然的瞟過三個女孩,沒有刻意停留。
“那是我爲難她嗎?裡面那些躺着的人挨個指正過了,說你們女孩也動手了,頭髮都快給人拔禿了。”小警察強忍着笑,正色道。
“拉架也算動手嘛?”宋真梗着脖子:“被女孩弄掉幾根頭髮都要跟撕了頭皮一樣,還好意思告狀,後悔揍的輕了。”他咬牙低語。
“臭小子,胡說什麼呢。”從另一個房間推門而入的看上去年齡應該已經過了五十,可身形健碩,氣如洪鐘,國字型的臉上一派正氣斐然。
“呂局。”那人甫一出來,原本還坐着的小警察立刻站了起來,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
被叫呂局的人擺了擺手,將一疊文件拍在小警察的辦公桌上,轉頭,繼續對宋真說到:“別在這憐香惜玉,你要是真對人家小姑娘好就管住自己,別哪都敢帶人家去。不然你後悔的時候在後面。”
見宋真不搭腔,就又對那個小警察說到“這是那幾個小子的和解書,已經簽字了,沒問題讓這幾個把字也都簽上,然後就讓他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別在這給我添堵。”
宋真梗着脖子,也不回話,鼻子裡跟着不知好歹的哼了一聲。
“小真我可告訴你,不是每次人家都會同意和解,你爸就在門口,該怎麼揍就怎麼揍,如果他需要,我可以把警棍借他用用,讓你長點記性。”呂局剛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吹了口氣,恨鐵不成鋼似的說了一句。
簽了字,就挨個發配到了各自家長手裡。來接尹伊一的是尹言坪,在各個家長都自顧不暇的訓斥自家崽子的時候,只有他默默的替伊一拎起了書包,一言不發的將她帶出了警察局。
“你說什麼?你沒錯?我看你是無法無天了是吧,今天我不把你打服了我就不是你爸。”警察局的停車場上,宋真被宋柬雲一巴掌打到頭上,卻是連哼都沒哼一聲。他彆着頭,剛好看見和尹言坪一前一後走出來的尹伊一。
“爸,你歇會再打吧。”他目光追着那個審訊時都是一臉無畏這會兒竟然低垂肩膀的女孩,喃喃似的開了口。
別看宋柬雲自己是高知分子出身,但在教育唯一兒子這件事上立刻就可以變身鄉野莽夫,宋家慈母這次因爲臨時有事沒有過來,他就更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回手又給了宋真胳膊一下子:“打死你我都不用歇一口氣。你說,你爲什麼又打架,上一次你是怎麼跟我保證的,還沒有記性?非要惹事嗎?”話說道這,宋柬雲更是越想氣越大,擡腿又狠狠的給了宋真一腳,少年到也不躲,只是目光依然追着遠處那個有些單薄且落寞的身影。
“你又是爲了她?”宋柬雲順着兒子目光望去,頓時感覺後槽牙都緊了。見兒子嘴角尚有淤青,但仍舊全然一副無話好說的表情,重重的嘆了口氣:“在尹伊一這件事上,你難道就沒有理性可言嗎?不要讓我再和你說一遍,喜歡也要有尺度,要有衡量,要有自尊,她再好你難道要拿整個人生去換?”
少年終於收回了目光,仍然有些倔強的梗着脖子,他看着自己父親糾結的眉心以及不無心疼的表情,沉默了片刻,而後低聲說道:“我願意換,她會願意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