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軍團的部隊已經在開始登上渡江器材,他們的先鋒部隊甚至都渡過一半。我看了一眼時間,這會兒已經到了我們預定的渡江時間。
我站起身,發佈着號令,說道:“傳令兵,命令全營,以班排爲單位,即刻開始渡江!”
“是!”傳令兵跑下去,發佈我在東岸的最後一道命令。
新200團的一營在凌晨四點鐘,準時的向江灘移動,二營三營亦是如此,陸續的都在向江灘移動。
我們全團能夠如此一絲不苟的嚴格執行上峰的時間部署,那是因爲我們有一個一絲不苟、教條刻板的團長,什麼樣的長官就能帶出什麼樣的軍隊,這句話一點不假,我們都在不知不覺中,刻上了黃文烈的印記。
新200團整團人剛剛集結完畢,友軍團部隊已經渡江過半,我在心裡計算着,等到新200團渡江過半的時候,友軍團先鋒部隊應該已經和日軍交上火。
現在我們只好盼望着尚在怒江裡的我們,不要被日軍過早的發現纔好。
這就是行動不統一的弊端,協同作戰的友軍團完全不顧及我們的處境,只顧着自己的部隊先上岸再說,把我們一團的人,扔在怒江裡任人碎剁。
二營三營的人已經開始登上渡江器材,怒江見龍灣水域中,影影綽綽的有上百艘渡江器材,在自東岸向西岸劃去。
“嗵!嗵!嗵!”
日軍警戒哨發現了已經登上灘塗的友軍團先鋒部隊,這樣大規模的渡江在渡過這麼多人才被發現,已經是僥倖。
雖然我覺得日軍也可能並非是沒有發現我們,他們只是故意在放進了在打。日軍現在沒有足夠的兵力,在怒江灘塗上就開始狙擊,日軍現在和我們當年的情況剛好倒了過來。
摩雲嶺上日軍的一防陣地,立刻開火阻擊登岸的友軍團部隊。而且他們也很快就發現,怒江裡中還有敵軍在持續着渡江,日軍指揮官立刻校正炮火向怒江中射擊。
轟!一顆炮彈炸上竹筏子,竹筏子立刻被炸的傾覆,竹筏子上的十幾個丘八被炸死一半,另一半隨着傾覆的竹筏子翻滾進怒江。
如果足夠幸運的話,掉進怒江裡的丘八,會被其他渡江器材上的同袍救起。不走運的丘八們,就只好在戰後被當成失蹤人員處理。
我們對於戰爭中陣亡烈士的認定標準,一向是以證據來說話。當然最好的證據,也是最直接的證據,莫過於本人的屍體擺在面前。
其他的陣亡將士,哪怕是有人親眼看着是被炮彈炸死,被子彈打死,只要是沒有找到屍體,一律都是按照失蹤人員處理。
對於當兵打仗的丘八們來說,陣亡烈士和失蹤人員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陣亡烈士帶給家人的是優厚的撫卹金和其他酌情的待遇。失蹤人員則是要經過嚴格的內部調查,看看是否真的是陣亡,還是被敵軍俘虜。
在某些軍隊,被俘虜的士兵在很久以後還會被按上漢奸的罪名,進行關押審訊,甚至槍斃。
嗵!擲彈筒射出來的一顆手榴彈,炸穿了橡皮艇側部,丘八們手忙腳亂的想要堵住不斷涌進來的江水。
最後發現根本無濟於事,大家發了一聲喊,在另一發炮彈射過來之前,集體跳了怒江,在江面上浮浮沉沉的呼喊着等待救援。
突突突突突突!
日軍的九二重機槍是最喜歡這樣的場景,面對着怒江江面上完全沒有隱蔽的敵軍,日軍的機槍手乾脆都不用太過精確的瞄準,因爲在他們眼裡,怒江之上到處都是可以任意射擊的目標。
九二重機槍的子彈比天上的雨勢還要密集,成排的士兵還沒有來得及渡過怒江,就已經以身殉國。
一切都亂了套,我們伏在渡江器材上,只顧着拼命划水期盼着趕快靠岸,連掩護都任由西岸的友軍團部隊去做。
最要命的是,東岸居然在這個時候發射數顆照明彈,照明彈點亮了摩雲嶺的同時,也將怒江江面照得一清二楚。
如果這時候新200團都已經渡過江,發射這些照明彈當然無可厚非,這會方便我們進攻一方尋找射擊目標。
但是現在的情況則是恰恰相反,我們新200團的前軍剛剛爬上西岸灘塗。後軍如我的一營,纔剛剛渡過一半,現在怒江裡的我們,成了對岸日軍和我軍不經意間相互默契配合下的靶子。
突突突突突突!
砰砰砰砰砰砰!
轟!轟!轟!
嗵!嗵!嗵!
炮彈在我們中間炸開花,擲彈筒射出的手榴彈,在我們身邊炸起水柱,子彈像割草一樣把我們紛紛割倒在怒江裡。
怒江裡到處漂浮的都是我軍的傷兵和屍體,一時之間,怒江的江水都被鮮血染成了紅色。
我大喊着,說道:“不要還擊,先過江再說,到了灘頭立刻築起陣地!就地展開反擊”
我回身對跟在我身邊後的通訊兵大吼着,說道:“問問我們的炮火壓制,到底他媽的在哪!”
通訊兵被我的狂怒,更多也是被對岸射來的子彈,嚇得有些遲緩,結結巴巴的說道:“營,營長,您讓我問誰?”
我伏在橡皮艇內大聲喊着,說道:“問問丫的黃文烈!”
這時候的天色已經漸亮,早一步上岸的友軍團,正在向摩雲嶺進攻。日軍的火力分配,基本上是分成兩撥,一撥阻擊正在進攻的友軍團,另一撥則在全力攻擊怒江裡的增援之敵。
我們的進攻依舊無序,指揮系統也是一團糟。我在怒江裡漂浮着,看着自己面臨的這種處境,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幾年前。
一切都沒改變,不論我們是在進攻還是防禦。都是一如既往的混亂。
我的半個營在西岸灘塗上就地駐防,我的另外半個營,也包括我自己,還在怒江裡和日軍的炮彈子彈玩着生與死的遊戲。
轟!一枚九二步兵炮彈落在我的橡皮艇旁邊,炸起的巨大浪花,把靠在邊上的一個丘八掀下橡皮艇,翻落在水中,我伸手抓了一把,只抓到他的步槍。
砰砰砰砰砰!
我發泄的舉起步槍,向西岸日軍陣地無目標的亂射一通,不僅是亂射,因爲被炸彈炸起的漩渦,讓橡皮艇不由自主的在原地轉着圈,我最後的幾槍,爲了不誤傷我身後的弟兄,只好都盡數射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