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伯父的病以我的判斷,不是普通的風寒感染,但是我也無法確定究竟是什麼病。這需要更好的醫療設施才行。”
上官于思留下一些藥,我讓貴福把上官于思送回見龍灣,一個團的軍醫官不是我的家庭醫生,不能耽擱的太久。
我被准假三天,這三天幾乎什麼也沒做,牀頭牀尾的侍候我父親。他現在真的如我所預料的那樣,很纏磨我,我離開一會兒,他就會忽然驚醒,讓人去找我回來。
他的狀態時好時壞,總是睏倦嗜睡,身體狀況也在每況愈下。他虛弱的讓人害怕,我有時候看着他,他就那麼無力的望着我,我覺得他有好多話要對我說,但是他疲累的一句話也說不出,然後又昏昏睡去。
第三天我的假期結束,我只能把我爹留給譚沁柔照顧,我是一營之長,我還有其他的事要去做。
我們現在是真正的秣馬厲兵,日夜不休的正常的操練且不論,就連原先的補充排也升格成補充營,而且都補充營的壯丁被要求開始進入實彈操練。他們不再是隻會挖溝壕的苦力,在出現戰損的時候,必須立刻就能補充上去,成爲召之即戰的真正的士兵。
東岸的熱火朝天忙碌的景象,讓我都覺得我們反攻之日,真的是越來越近。
進入五月以來,駐印軍在緬甸的捷報頻傳,讓人振奮。他們在東進的路上勢如破竹,緬甸的日軍節節敗退,已經完全處於守勢。
美軍的飛機偵查說,西岸日軍用來防禦我們的重炮被調走一半多,去支援緬甸作戰的日軍,因爲他們面臨駐印軍的進攻壓力與日俱增。
黃文烈每日不辭辛苦的往來見龍灣和龍吐水兩地,親自督促士兵訓練。長官這樣的積極態度,下面的人自然要跟着拼命苦練。
我現在還是一營的營長,周大雷則被任命爲獨立營的營長。多出來的獨立營屬於超編制,是黃文烈聽從汪庭嶽的建議,新擴充的一個營,這種隨意增加建制的行爲雖然表面上是明令禁止,但是實際操作上,這樣的事情這在我們混亂的編制中很常見。
最常見的是吃空餉的部隊,明明只有兩個營的人,硬是編出三個營的人數,以套取上峰的軍餉物質。多出來的軍餉被長官們或獨吞或瓜分,多出來的物質賣了換錢,一樣進了私人的腰包。
再有就是擴充超額兵源,把一個營擴充成一個團,把一個團擴充成一個師,諸如此類的手法。
如果再趕上幾場軍功,最後上峰一般都會順水推舟,申報軍部國防部,營變成團,團升格爲師,營長變團長,團長變師長。這種事屢見不鮮。
當然這其中,最少見的一種就要屬黃文烈這類人,他擴充兵源絕不是爲了升官發財,雖然汪庭嶽勸他這麼做的初衷可能是爲了升官發財。但是我相信黃文烈絕不只是爲了這個,因爲這個過程中,我沒看到他貪污一分錢,所報上去的人員數字也精確到個位數。
他是爲了打仗做準備,他要他的團發揮出比一個團更大的作用。既然黃文烈大公無私,也就沒有心思和能力打點派發物資的人,派給獨立營的物資補給就不會按照營級建制派發。
爲了養活獨立營,需要新200團其他三個營,省出物資補給來補充獨立營。於是我們好像又回到了飽一頓飢一頓的時代。
對這樣的窘境,黃文烈全做無視,他現在目光看的更遠,他在想進攻的時候他新增加的這個獨立營能夠發揮的作用。
黃文烈總算是拿我當他親信之人,很多時候他有什麼話想要一吐爲快,就會來一營找我商議。
現在他正站在一營營部屋子中間,臉上滿是躊躇滿志的神情,說道:“駐印軍正在東進,鈞座說,我們的進攻計劃可能要提前。”
我當然知道駐印軍現在打的日軍聞風喪膽,但是這不表示我們也可以做到,日軍沒有我們聽說的那樣孱弱不堪一擊。
我說道:“團座,咱們可別跟駐印軍比較。人家駐印軍裝備精良,美國人發槍,英國人提供物資補給,可不是咱們這一日兩餐都吃不飽的部隊可比擬。”
黃文烈說道:“有時候士氣比裝備更重要,我軍現在士氣正盛。就算我們現在拿着漢陽造也一定可以蕩平西岸的日寇!”
我心說,拿着漢陽造一定會讓日寇把我們蕩平。
黃文烈現在壯志豪情,就只差一聲令下就會親自帶兵衝向對岸,和日軍展開殊死較量。
對他這麼盲目的樂觀,我不由得有些擔心,說道:“團座,問題是現在我們準備好了嗎?千萬不要爲戰而戰,到時候什麼都一塌糊塗,真打起來,準備不足可是兵家大忌。”
黃文烈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說這個。美軍軍援在這個月底還會到達一批,鈞座說這批軍援可裝備我東岸近半數人馬!加上我們原有的武器配備,和對岸日軍三八式步槍比較起來,我們何止高出他們一籌!”
我說道:“可是行軍打仗不只是有武器精良才行,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黃文烈點點頭,頗爲讚賞的說道:“安營長,你的小心謹慎,我一直很以爲然。不過現在我們已經無須過於謹慎,你帶人從西岸拿回的日軍軍事座標地圖,將在這次作戰中發揮關鍵的作用。”
我試探着問道:“團座,照您這麼說,咱們這次是真的要大舉反攻?”
黃文烈說道:“當然。軍部會議已經決定,最遲不超過月底,將會對西岸發動渡河作戰!”
我問道:“這次是哪支部隊被點卯?”
黃文烈微笑搖搖頭,說道:“這次不是某一支部隊,是整個東岸上萬人的全面進攻!美國盟友提供了數量足夠的渡江器材,保證不是放進怒江就被衝散架的東西!物資補給也將會從外面源源不斷運輸進來!”
我看着黃文烈許久不見的狂熱神情,我知道這一次恐怕真是要進行反攻作戰。
對於反攻,我渴望至極,我甚至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渴望這樣的反攻。因爲這些年,我們敗的太多太慘,我的謹慎小心都是在這些敗仗中積攢下來的。
我總是覺得只有準備到充足到我們認爲無懈可擊的時候,纔是真正適合進攻的時候,可是我的上司們不這樣想,他們需要一場大勝,來提振我們頹廢的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