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明的時候,城東起了一場大火,一個破舊的馬戲團在大雨初歇的清晨化作了灰燼,除了事後戰爭學院治安處稍作了一番調查後,在檔案裡隨便記錄了一筆草草了結之外,再也沒有人記得曾經有一個擁有神奇小丑的破舊馬戲團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
傑西卡的墓立在戰爭學院的公共墓區,屍體是陳森然從那個地獄一般的帳篷裡抱出來的,用一塊白布包裹着,連夜送到了墓區,沒有任何的下葬儀式,棺材是陳森然挑的上等黑巖木棺材,墓園管理者被他用三個金幣打發走了,他將傑西卡的屍體放了進去,沒有再去動她千瘡百孔的軀殼,只是攏了攏那個可憐孩子的乾枯秀髮,蓋上了棺材蓋。
從始至終,希斯……不,現在叫做惡魔薩科,只是抱着那把沾滿血的匕首傻笑,一眼都沒有去看那個少女瘦弱的屍身,彷彿那個躺在棺材裡的女孩不是他的親妹妹,只是一個素不相識的路人。
在棺材即將合上的瞬間,陳森然特意看了一眼薩科的眼神,沒有一絲波動,沒有任何難過,悲傷。所以,也沒來得及,最後一次,說再見。
棺材入土,天色已經大亮,雨不再落。
陳森然收起黑色雨傘,看向了墳墓之前的巨大墓碑。
墓碑是白玉石質的上好墓碑,墓誌銘是陳森然想了很久後刻得,叫做“只願來世被這世界溫柔相待。”,不算是憐惜,不算是事後的懺悔,僅僅只是祝福。
墓誌銘下面刻得是“我最愛親愛的妹妹傑西卡,愛你的哥哥希斯萊傑。”
陳森然看着那寥寥的三行字很久,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口袋,愣了一下後纔想起這個世界是從來沒有香菸那種可以用煙霧隱藏自己臉龐的東西的。
“傑西卡喜歡什麼花?”陳森然舔了舔自己乾澀的嘴脣問了一聲一旁癲狂的瘋子,本不指望他會回答,已經打算隨便去挑一束。
“蘭花,我妹妹喜歡蘭花。”癲狂的瘋子很認真地說了一句,隨後又開始笑,“嘿嘿,蘭花,對,白色的蘭花,傑西卡,你記得嗎,小時候你最喜歡我送你山上採來的白蘭花了。”他一邊說着,一邊蹭着那把古舊的匕首,神情溫柔無比。
陳森然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麼,去到墓園的門口找了一個早起的賣花販子買了一束帶着晨露的白蘭花放在了傑西卡的墓前。
“走吧。”陳森然甩了甩手裡的黑色雨傘,開始向外走。
惡魔薩科小心地抱着自己的那把匕首跟在他的後面。
初升的太陽將第一縷光照射進孤寂的墓園,陳森然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座放有白蘭花的墳墓。
再見了,白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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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灰色橡木樹的時候,不出陳森然所料,小丫頭果然沒有回去,而是趴在吧檯上睡的正香。
酒館的老闆尼奧連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輕聲地說:“您總算回來了啊,安妮小姐在這裡等了一夜了,怎麼也勸不回,剛剛纔睡着,睡在這容易着涼,您還是趕快帶她回去吧。”顯然,這個忠心的前灰色秩序精英法師也一夜沒睡。
陳森然點了點頭,同樣輕聲說:“這個是我朋友,最近遇到了一些變故,精神有些不太好,你幫我安排一下。”他指了指跟在自己身後還在神經質地笑的薩科。
“您放心。”尼奧看了一眼明顯不僅僅只是精神不太好,而是完全就是神經病的薩科,並沒有拒絕,也沒有多問。
“謝了。”陳森然笑着致謝,而後又轉頭對正在跟刀子說話的瘋子說,“薩科,你先在這休息一下,我晚上再來看你。”
“不行,說好教我殺人的。”一直沒說話的小丑猛然擡起了頭,用他那雙血絲滿布的眼睛死死盯着陳森然。
“殺人總要力氣的吧?”陳森然毫無畏懼地看着他,“想跟我學,就聽我的。”
薩科聽了,又盯了陳森然很久後,才繼續低頭去擺弄他的匕首。
陳森然又向尼奧點了點頭,才向着靠在吧檯上熟睡的小安妮走去。
看了一眼小姑娘有些瑟縮的身子,陳森然脫下了自己的黑色長衫罩在了小蘿莉身上,聽着她勻稱的熟睡呼吸也不忍吵醒她,輕輕抄起了小丫頭開始向外走。
推開門的時候,漸好的陽光灑在了懷裡小安妮乾淨的小臉上,剛剛睡着的小丫頭嚶嚀了一聲,睜開了粉色的眼眸,有些迷糊地看了一眼逐漸喧鬧的大街,又擡起頭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陳森然,有些迷糊地說了一句你回來了後就又準備閉上眼睛。
等到陳森然走了幾步,有清脆的風鈴聲遠遠地傳來,她才反應過來,瞪着一雙大眼睛看着陳森然道:“你回來了啊?”
“恩,回來了。”陳森然替她理了理散亂的秀髮。
“那……他們呢?”小丫頭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地看着陳森然。
陳森然沉默了一下後說:“傑西卡……她去了一個很遙遠的地方。”
小丫頭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她狠狠一口咬在了陳森然的肩膀上,嗚咽着泣不成聲。
“對不起。”陳森然停下了腳步,蹭了蹭小姑娘的臉,任由她發泄着。
很久以後。
“小森森……”小安妮終於停止了哭泣。
“恩。”
“我們,不要分開。”
“恩。”
“就算是去很遙遠的地方,我們也不要分開的。”
“恩。”
“恩。”
暖和的春風從街頭巷尾吹拂而來。陳森然抱着小安妮繼續走,往前走。
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每天都會發生很多不幸。
好好活着,繼續活着,和喜歡的人一起活着,就是幸福。
今天的陽光,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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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
找了很久的感覺,總算寫出了一點東西。
有兄弟說不喜歡前一章,說很影響心情,我很抱歉。
其實,我只是想要表現一些美好,只是,似乎,手法殘忍了一點。
再次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