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沒見過這樣陌生可怕的小叔叔,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在她的世界之外,那個無法觸碰的靳夜修。
陸青檸的心沉到了無底深淵裡面,害怕一點點地沁入骨髓,陸青檸緊攥着胸前的浴巾,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靳夜修喘着氣,幽深的雙瞳似是籠上了一層迷霧,那眼睛微微有些發紅,他清雋的五官,覆上陰暗之色。
厭惡,厭惡至極。
陸青檸心驚,小叔叔竟厭惡自己?她做錯什麼了嗎?陸青檸腦洞大開,想到等電梯的那一幕,難道說……
他又聽到了什麼鳳聲?
不,不該是這樣的,她不想讓誤會,像一條跨越不過的河流橫亙在彼此的中間,別再重複地上演誤會的悲劇!
陸青檸的心情有些急切,急切地想要解釋,她吸了一口氣上前——
卻被他一把撥開。
他衝進洗手間,趴在馬桶上吐了起來。
彷彿胃都要吐出來了,心臟也跟着壞掉了,抽搐得疼着,整個人都好像要被逼瘋了。
靳夜修雖然醉了,但意識還是清醒的。
陸青檸無辜害怕的樣子撞進腦海裡,他覺得愧疚,對不起,但……
有點不知道要怎麼面對。
陸青檸快速地拿了毛巾過來,給靳夜修擦臉,她看着他狼狽的樣子,莫名的心疼。
靳夜修整個趴在馬桶邊,站也站不起來,他閉着眼睛,長長的睫上沾染哀傷。痛苦,壓抑,難受的感覺將他包裹。
陸青檸這個小身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他給拖到牀上,他倒也配合,將他弄上牀,因爲巨大的拉扯,陸青檸整個人都趴在了靳夜修的身上,她已是面紅耳赤,雙手壓着他的胸膛試圖起身。
靳夜修攥着她的手腕,迷迷糊糊地道:“不要走,不要,求你了,求你。”
求你。
如此低聲下氣,就像是那天他跟自己說過的話。
——你不要放棄小叔叔,好麼——
陸青檸心軟,她坐在牀前看着他睡,白色的毛巾擦掉他額頭上滲出來的汗水。認真仔細,小心翼翼。
漸漸地,他呼吸聲逐漸均勻,陸青檸這次才起身,重新給弄了乾淨的毛巾,幫他擦臉擦手,脫襪子,擦腳。
等做完一切好,陸青檸已累得微喘。
牀邊就是躺椅,陸青檸找了件外套,罩在身上躺了下去。
外面城市的霓虹燈依然絢麗,但車道上的車,只是偶爾的飛馳而過,陸青檸看了一眼靳夜修,他睡得不安慰,眉頭都是蹙緊的。
他出去見了誰,跟誰喝了酒,爲什麼回來就這樣了?陸青檸拿出手機給白嵩發微信,但白嵩說沒和修哥在一起。
陸青檸想着想着,想到了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
突然的腦洞大開,把自己都給嚇住了。
他的反常——
會和那個女人有關係嗎?
《影子姐妹》的劇情亂入腦海,陸青檸的心變得異常緊張,砰砰砰亂跳,自己幾乎都能聽到那種心跳聲了!
應該不是吧……
陸青檸看着靳夜修,他像個悲傷的孩子,極度沒有安全感。
彷彿,被人狠狠傷害,和拋棄過。
陸青檸嘆了一聲氣,都說男人像小孩,這話真的是一點都不假。
半夜時候,疲憊的陸青檸睡着了。
靳夜修半夜醒來的時候,觸目可及就是躺椅上的陸青檸,那一刻——
窗外的星空上綴着幾顆明亮的星星,她安靜的容顏上,似還罩着一層不安。靳夜修想,大概是自己嚇着她了。
靳夜修輕手輕腳地下了牀,走到她的躺椅前,他的手指婆娑過她柔軟的脣瓣,手掌落在她的右臉頰。
青檸,是無辜的。
是他,不應該將她牽扯。
可,一切都來不及了。
沒有後路可退。
靳夜修伸出手,穿過她的腰間,低頭在她耳邊說話,因爲她有噩夢,他怕自己會嚇着她……
有人似在她耳邊輕輕地喚着她的名字,他說:青檸乖,我抱你上牀睡。
陸青檸嚶嚀了一聲,想要睜開眼睛,但實在是太困了,她雙手扒着那人的手臂,感覺自己身體騰空,被抱起來,放在柔軟的大牀上,濃濃的睏意襲來,將她困住。
“大熊,我的大熊。”
陸青檸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句,伸出手去抱靳夜修,抱到實物了,心才安了。
靳夜修微微一頓,她身上沐浴過後的香味,似還殘存,一陣陣地襲來,他有些難以剋制。
但,還是得剋制啊。
伸出手,摟住了她的腰,睡吧,小天使。
想護你一世安好,不將你傷害。
但,如果所有開始都是一場錯誤,我又該如何補救?
好害怕,其實我不如你看到得那樣好。
每個人都有自己內心深處的黑暗和醜陋的一面,我也是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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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青檸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靳夜修的懷裡,猛地眨了眨眼睛——
她怎麼和小叔叔躺一起去了,她明明睡的躺椅,記憶涌來,她好像半夜被人抱起,還有人在她耳邊溫軟地說:青檸乖。
是小叔叔抱上牀來的。
陸青檸微轉了轉脖子,驚醒了沉睡中,或者說,根本就是醒着的男人。
“醒了。”靳夜修清晨的嗓音性感魅惑也帶着沙啞。
陸青檸嗯了一聲,擡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近在眼前的清雋五官,他的優雅帥氣,可以經得起無數次的凝視考驗,屬於耐看,越看越有味道那一種。
長睫微垂,五官棱角分明,挺直的鼻樑下,那張脣生得尤爲好看,薄脣抿成一線,充滿蠱惑。
都說薄脣的男人薄情,但薄脣卻是最具有致命吸引力的脣。
陸青檸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打量他的五官,看得都有些出神,有夫如此,別無所求,就怕一切都是鏡中花水中月,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陸青檸知道自己患得患失不對,但得是他給的,失也是他給的,她的情緒,已經徹底被這個男人牽引了不是嗎?
靳夜修睜開雙眸,黑曜石的幽深眼瞳,直直地看過來,他的眼睛很深,看不到底那種,此時看着她的眼神好似充斥着危險。
靳夜修緊鎖着陸青檸的五官,責怪道:“陸青檸,你知不知道你很黃暴啊?”
“欸?”陸青檸還不知道什麼個情況,疑惑地看他,她這麼一個溫和的女人,什麼時候和黃暴掛鉤了?
靳夜修皺着眉,臉都黑了,聲音更是沙啞得厲害:“看看你的手,擺在什麼位置。”
“我的手……”陸青檸順着自己的目光看去,她的手,真的放得地方不對啊,要命了!
她噤聲地挪開手——
靳夜修扣住她的手腕,依舊放在那個敏感的位置,他凝眉看着陸青檸,目光閃爍間,卻是有幾分無奈:“你知道你現在是什麼嗎?”
陸青檸想要抽出手,可是被握得死緊,她感覺到手心下的變化,心都要跳出來了,看着他膠纏灼人的目光,陸青檸忽然有些生氣,生氣他昨晚上的那句‘滾開’,她泄氣道:“出氣筒吧。”
“出氣筒……”靳夜修看到陸青檸長睫垂下來,遮住眼裡面的脆弱,心莫名地疼了,他伸出手,攬住她的腰,在她耳邊低喃:“對不起,昨晚我喝多了……想起一些不開心的事情。”
陸青檸嘟着嘴脣:“所以你對我兇。”
“對不起……。”靳夜修再一次道歉,誠懇,謙卑:“是我錯了……”欸,是他錯了,是他。
陸青檸看着靳夜修,氣消了一半。都說夫妻沒有隔夜仇,果真如此吧?她本來就是個不怎麼會記仇的人,除非被傷到體無完膚。就像靳維宸那樣,不會去輕易原諒就是了。
靳夜修看着陸青檸,那股子純良無害的樣子,內心就會升起一種保護欲。
想要呵護陸青檸啊。
陸青檸揚起長睫,月牙般地眯着眸子,看着他,說:“言語暴力,豈能一句對不起就算了,你說吧,我怎麼懲罰你呢?”
靳夜修徒然靠上自己滾燙的身子,無縫隙地貼在她的身上,他讓她感受着他的異樣,可憐道:“小妖精,事實上,你已經報仇了,我——”
陸青檸的手開始發軟,她忽然提高音量:“你怎麼樣啊!”
靳夜修嘆息一聲:“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