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現場響起了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衆人不約而同地朝佐伊望去——卡密拉連接的是兩個靈魂,既然一邊已經消失,魔鬼又不大可能只逞口舌之快,那麼結果便只剩下一個可能。
埃爾暇的反應還要更快一些,當大管家發出驚呼時,她就已經採取了行動。足以捏碎恐獸軀幹的主須朝佐伊席捲而去,徑直將她摁倒在地,力道之大從對方背後碎裂的石板便可看出一二,顯然這一擊完全沒有考慮留手。
一口鮮血從佐伊嘴裡噴了出來。
隨後大殿陷入了詭異的寂靜當中。
毫無疑問,埃爾暇此舉爲了防止魔鬼佔據佐伊的身體,從而暴起發難——心靈共鳴彌補了感知控制上的不足,一旦讓神罰女巫展開禁魔領域,哪怕只有一個小小的間隙,也能造成極大的傷害。
特別是在場的大多數女巫都沒做好把佐伊當作敵人的準備。
不得不說,曾經身爲聖佑軍指揮者的埃爾暇在臨戰經驗上確實要比衆人高出不少。
然而佐伊並沒有向她們想象地那樣做最後的掙扎,或是不惜性命地殊死一搏。從魔鬼喊出宣告,到被主須按倒,她就像具人偶一般毫無動靜,壓根看不出被控制了的跡象。
“魔鬼的靈魂真的轉移到這副身體裡來了麼?”過了好一會兒,羅蘭纔打破沉寂道。
“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卡密拉仍面有餘悸,“心靈共鳴雖然可以理解成一座橋樑,但也不過是另一種形式上的溝通方法——拋棄固有身體,直接侵入連接者的內心,這怎麼可能做到?”
“有辦法確認嗎?”提莉皺眉道。
「除非它主動開口。」埃爾暇鬆了鬆主須,但依然保持禁錮狀態,「只是該可能性確實不小,靈魂無法脫離載體而存在,否則我們也不會如此依賴地底文明瞭——自我湮滅意識這種事情不說絕無可能,魔鬼即便做了對它也沒任何好處,所以我們要做最壞的打算。」
“我或許有一個方法,”羅蘭想了想,“如果把佐伊的光柱納入夢境世界的話……”
“我不同意!”溫蒂立刻阻止道,“對您來說,任何風險都應該避而遠之。”
“沒錯,要是讓敵人侵佔了你的身體該怎麼辦?”夜鶯也附和道,“它可不是靈魂戰場的戰敗者,而是一隻真正的高階魔鬼!”
“風險並非不可控制,”羅蘭緩緩思考着對策,“倘若它真能進入夢境,出現地點必然是固定的,只要安排一隊神罰女巫一同入夢,完全能夠在它反應過來之前將其毀滅。何況夢境世界跟心靈共鳴完全不是一回事,無論裡面發生什麼,都不會影響到現實,只要醒來,夢中的時間便會凝固,任何不屬於它的外來者都會被強制排出。因此哪怕是最糟糕的情況,即佐伊消失,魔鬼取代了她,我們也可以得到確認。”
“但是……”夜鶯咬了咬嘴脣,轉頭望向安娜,“你也勸勸他啊。”
“我不反對他這麼做。”安娜出乎意料道。
“爲什麼?”溫蒂等人不由得一愣。
“因爲我就是這樣被他救下的。”她認真回道,“如果當初也有人因爲類似的說法而勸阻他,我恐怕早就死在絞刑臺上了。現在讓我去做勸阻者,首先我便沒法說服自己。再說,我相信羅蘭的判斷——他一定清楚,如今自己已不再是獨身一人了。”
說話間,兩人對視一笑,神情裡充滿了默契與信賴。
「……」埃爾暇沉默良久,「不管結果如何,我都代佐伊向您道一聲感謝。」
“而我更希望聽到她親口這麼說。”羅蘭點點頭。
「我這就去安排戰鬥能力最強的同伴過來,」帕莎感激道。
“另外在進入夢境前,繼續保持共鳴狀態吧,”他故作輕鬆道,“佐伊不是說過麼,只要她沒示意終止,就不要中斷心靈共鳴。如果是意識上的較量,誰輸還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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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雌性,猜猜你的那些蟲子夥伴現在正準備做什麼?”
佐伊擡頭望了眼高階魔鬼,又將注意力移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上。
胸口微微隆起,雖然幅度幾近於無,卻也比那具粗糙的男性軀殼要順眼得多。手腳完好,觸感清晰,只是許久未剪的頭髮遮住了額頭,就和在夢境世界裡一樣……
“哈!她們一定會如臨大敵,將你團團包圍吧。”自稱卡布拉達比的魔鬼嘲笑道,“等到弄清楚情況,你有三成機率會被囚禁起來,像低等蠕蟲一樣綁在鐵牀上,整日與排泄物浸泡在一塊。當然,七成機率是被直接處死——畢竟割肉止損這種事,四百年前你們就常這麼幹了。”
佐伊環顧四周,只見到處都是漆黑一片,什麼東西也沒有。但那又不是純粹的黑暗——倘若無光的話,她應該連自己都看不到,但在視野裡,無論是她還是魔鬼,其細節都清清楚楚。
“喂,你不是嚇傻了吧,還是以爲沉默就可以逃過一劫?”卡布拉達比的聲音有些躁動起來,“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明白自己的處境——在這裡我們不會真正死亡,若是拿出全部的精力來取悅我,我或許還可以讓你少受些折磨!”
“我以爲魔鬼不會有這麼多話的,”佐伊從袖口撕下一截布條,將長髮紮起,“假如換作是我,即使學會了蟲子的語言,也不會整天在蟲子面前嘰嘰喳喳。”
“嘴硬也無妨,反正你很快就只能發出慘叫了。”魔鬼冷笑兩聲,“我能感受到你靈魂中的力量,比大多數蟲子都要旺盛,用你來做我卡布拉達比最後的對手,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然後呢?我被處死後,你又能好到哪裡去?莫非你所做的這一切,只是爲了拿我發泄怒氣?”
“這有什麼不對的?戰鬥!殺戮!折磨!晉升!蟲子,這纔是高等種應有的態度!難不成我還要跪在地上,乞求你們的寬恕?”卡布拉達比長嘯一聲,“死亡有什麼可怕的?我們的靈魂會被魔力之源收容,等到族羣登頂的那一天,必將再次重返世間!”
“那你最好抓緊時間,”佐伊麪無表情道,“說不定她們很快就要動手了。”
“放心,”卡布拉達比露出一絲獰笑,“你不懂魔力的奧妙,在意識流裡,時間將變得遲緩而可控。即使一眨眼的光景,也能當成數年來用——既然是最後一場殺戮,自然得讓我心滿意足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