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給羅蘭.溫布頓寄出一封正式的回信外,他還向伊蒂絲寫了封私人信件。信中委婉地表達了他的想法——年輕的國王沒有立後,如果能與羅蘭的關係更進一步,他也會更爲安心一些。
政治聯姻中沒有真正的愛情,或者說愛情並不是主角,這一點對於北地珍珠而言沒有任何疑問。他相信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特別是今後不會再有分封之權,意味着國王將成爲整個灰堡唯一的貴族,王后地位自然非同凡響。
卡爾文相信女兒能夠讀懂自己的想法。
結果不單陛下沒有給出回覆,連伊蒂絲也同樣如此。
“不要告訴我因爲你不喜歡他,”公爵給自己倒了第三杯紅茶,“我就沒見你喜歡過任何人,而且那根本不重要……既然以前你會考慮提費科,爲何現在不考慮下羅蘭?”
“那並不一樣,父親。”
“有什麼不一樣的,不都是國王麼?”
伊蒂絲合上記事本,“提費科需要一個在北地能夠靠得住的盟友,或者說手下,而保證方式就是聯姻。如果我不同意,他就會把康德家一腳踢開,扶持一個願意聽話的上來。換句話說,不成爲王后,家族的地位就岌岌可危,而我們什麼也做不了。所以當時我只能先拖着,倘若羅蘭和他的西境徹底失敗,那麼我會遵循貴族間的遊戲規則,嫁入王宮。但……羅蘭不需要。”
“「不需要」是什麼意思?”
“他選擇我只是因爲能力,而不是我背後的那些東西……家族、領地、財富這些在他眼裡都不重要。”女兒捋了捋垂落的髮梢,“既然貴族和規則都已不復存在,我爲何還要把自己限死在那些陳舊的條框內?”
“您知道嗎?”她接着說道,“替他管理無冬城的市政廳裡,貴族出身的官員屈指可數——他們大多來自普通平民,經過一輪輪考覈篩選出來的。我得承認他們在大多數方面確實很差勁,但至少做起本職工作來,並不比一般的貴族差上多少。”
“這就是陛下的新規則,只要能替他完成工作,便不用擔心地位有失。所以您也應該儘快丟掉老一套,適應市政廳新頒佈的政策,免得拖我的後腿。”
“但即使如此,成爲王后對你來說沒有任何壞處,”公爵仍不想放棄,“你依然能展現出自己的能力,以及爲他生下王子……這樣一來,康德家族就會成爲王室不可分割的盟友,你的弟弟今後也等於有了保障。”
“我……”伊蒂絲罕見地露出了猶豫之色,“這點我恐怕做不到。”
“爲什麼?”
“羅蘭陛下……他似乎相信愛情。”
公爵皺起眉頭,“他有意中人了?”
“嗯,女巫。”
“啥?”他一時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問題。
“書卷說,羅蘭陛下會娶一名女巫爲妻,”伊蒂絲坦言道,“而書卷同樣是一名女巫,在市政廳工作,擔任教育部長。”
“政治聯姻?”卡爾文只能想到這個答案,“但這也太……荒謬了,女巫不能生育後代啊!”
“不是政治聯姻,只是因爲他喜歡那名女巫,”她靠在椅背上,把玩着手中的鵝毛筆,“沒錯,在未來這場婚姻裡,愛情纔是主角——聽起來不可思議,但不知爲何,和他接觸一個月後,我反而有些相信了。”
“理由呢?”
“感覺,”女兒翹起嘴角,“等您見過他後自然會明白——他是我所見過的最不像貴族的貴族。”
“那繼承人怎麼辦?”
“只要想解決的話,總有辦法解決,”伊蒂絲搖搖頭,“不過那並不是我們該關心的問題,也絕不能插手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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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斧帶着一衆軍官巡視在縱橫交錯的壕溝之間。
壕溝主要用於躲避敵人的投矛或着其他遠程攻擊,按照陛下的交代分爲數道,每道間隔二、三十米,橫溝間有縱溝連接,可以讓士兵前後穿行,地表還架有木樁和鐵絲網,防止敵人快速突破。機槍堡設置在戰場兩側,靠前的爲低矮的暗堡,靠後的是高聳的塔樓,形成了高低搭配,射角相交的火力網。
壕溝後方是炮兵陣地,五十門12磅野戰炮並排而立,再往後,便是留給152毫米要塞炮的射擊區域。
爲了保證工程進度,鐵斧專門向陛下申請了麥茜特快運輸,將蓮提前運到了幽谷鎮。
光是看着這暗藏殺機的陣地,第一軍指揮官就覺得勝利已經到手了一半。
一行人來到陣地盡頭,遙望遠處灰褐色的羣山。
此地位於絕境山脈大豁口的山腳,也是下山的必經之路,往前不到一里地,便是陡峭的絕境山脈。
寒風嶺就坐落在半山腰之間。
它的戰略意義和邊陲鎮相似,主要是了監視赫爾梅斯而建立的,一旦城中點燃烽火,北地許多村莊和最近的幽谷鎮都能看到預警。
從寒風嶺到達設伏地點需要一天半的路程,所以第一軍有充裕的時間來做出迎敵準備。
“我們真的不能提前把寒風嶺的鎮民都撤出來嗎?”跟隨他熟悉戰場的布萊恩忍不住問道,“聖城說不定會把他們變成第一批衝擊陣線的狂化者。”
“那樣會引起敵人的警覺,在陣地全部搭設好之前,我們不能冒這個險,”鐵斧面無表情地回答,“寒風嶺離聖城太近,所以只能作爲誘餌,而非主戰場。”
“而且也沒人會聽我們的,”凡納在一邊補充道,“想想看,有人跑進鎮子,告訴當地民衆,戰爭馬上就要開始了,你們趕快逃離此地,前往山腳吧……誰會相信?除非來硬的,逼迫他們離開。這樣做的話,聖城立刻就能看出我們的打算。”
布萊恩嘆了口氣,“這點我也明白,可是……”
“放心吧,陣地還有三天就能完成合圍,”鐵斧沉聲道,“到那時我們就能通知寒風嶺人民撤離了。根據探子傳回的情報,聖城的大部隊依舊駐紮在營地中,我們應該會有充裕的時間清空城鎮。”
“希望如——”布萊恩忽然瞪大了眼睛,“等等,那是什麼?”
鐵斧順着他的視線望向遠處的山巒,心中微微一沉。
只見一縷黑煙從山峰背後徐徐升起,像是灰色天際中的一根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