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卷站在臥室門口猶豫了片刻,才推門而入。
溫蒂正一臉愁眉苦臉地捧着書坐在桌前,不用細看也能猜到,那本書肯定是《自然科學理論基礎》。
書卷忍不住輕笑出聲來,她很少見到對方露出這樣的表情,即使是在共助會困於絕境羣山之中,物資緊缺的危難時刻,她仍微笑着爲每一個姐妹打氣,似乎從未擔心過那些艱難困苦。
沒想到一本書卻讓她陷入了苦惱。
“根本無法理解是吧?”書卷說道,“我第一次看書時也是這樣。”
“我還以爲是夜鶯,”聽到聲音的溫蒂轉過頭,“……那麼現在呢?”
“現在依然無法理解。”
“還好,你和我一樣。”溫蒂嘆了口氣,“安娜就不說了,沒想到連索羅婭都領悟出了新能力,我覺得再不努力就要被年輕的一輩超過去了。真不明白殿下是如何知道這麼多知識的,能把看不到的世界描述得跟真的一樣。”
“事實上,他知道得也不多,”書卷聳聳肩,“我是指某些方面。”
“比如?”
“比如夜鶯的事。”她抽出凳子,坐在溫蒂身邊,“你發現了嗎,她現在的行爲和之前變得大相徑庭了。保護殿下時很少隱匿身形,即使外出也只是戴上兜帽,而且……連晚上授課都在認真聽講。你和她同住一間臥室,應該比我更清楚。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其實沒什麼,”溫蒂搖搖頭,“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她的態度讓書卷有些意外,“選擇?”
“嗯,就跟你猜測的一樣,”溫蒂合上書本,直言道,“她喜歡上了羅蘭.溫布頓殿下——當然,這點不用猜也能看出來。對女巫提供庇佑的人久而久之獲得女巫傾心,在共助會的旅途中,這樣的傳聞並不少見。”
“那是別人編出來的故事,大多數姐妹都沒能得到好結果。”
“羅蘭殿下和他們不一樣。”
書卷怔了怔,她沒想到不久之前還和自己持同一看法的溫蒂會這麼說,“你知道,女巫無法生育,王子不可能……”
“王子會娶一名女巫爲妻,”溫蒂攤手道,“而且還是他親口對你說的。”
她是怎麼知道的……難道當時夜鶯在場?書卷忽然間明白了什麼,“你在怪我瞞着你?不,溫蒂,我不說只是不想讓這件事泄露出去,對王子殿下的登基之路造成不好的影響。”
“……”溫蒂沉默了好一陣子纔開口道,“我知道,我並不是在怪你,因爲對夜鶯我也是這麼說的。在知道這件事之前,我以爲姐妹們不會有結果,但既然王子不介意的話,我們還要強迫改變她們的想法嗎?比起夜鶯壓抑自己的感情、情緒低落時的模樣,我更喜歡看到她現在的樣子,不管最後結果如何,至少她遵循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原來如此,書卷心想。她雖認同不將消息散播出去的做法,卻不願再阻止姐妹們的感情,不想擅自代替她們做出選擇——和哈卡拉不同,溫蒂從來都是從姐妹們的角度出發,爲她們所剩無幾的勇氣加油鼓勁。
“可是,殿下知道這點嗎?”書卷忽然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如果他的意願是建立在不瞭解女巫無法生育之上該怎麼辦?”
“唔……”溫蒂也沉下聲來,“要不,你去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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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境城牆之外。
臨近夏日的陽光將草原照得明晃晃的,遠處還能看到成羣的牛羊在悠然吃着青草,很難想象三個月之前,這裡還是冰雪覆蓋之地,除了恐怖兇殘的邪獸外什麼也沒有。
射擊訓練已持續了大半個下午,夜鶯掌握射擊技巧的速度遠比羅蘭預想的要快得多,大概每個人加的天賦各不相同,他想,而有些人天生就適合戰鬥。現在她換彈、瞄準、射擊的姿勢,已完全不像是一個新手。
“如果她生在一個騎士家庭的話,肯定會成爲灰堡最頂尖的明星騎士,”卡特忍不住稱讚道,“就像我一樣。”
“幸好沒有,我可不想她的手臂變得跟你一樣粗。”羅蘭瞅了他一眼,“與超凡女巫戰成平手的感覺如何?”
“被撞飛的瞬間,我甚至以爲自己是在和攻城錘作戰,整個胸口都像粉碎了一般,”卡特老實說道,“說真的,糟糕透了。”
“應該不會有下次了,”他笑道。
等到又一輪站立射擊完成,王子朝夜鶯鼓掌道,“到目前爲止都非常不錯,接下來我們做一個模擬訓練。”
夜鶯將手槍插入腰帶,走到王子身邊。在明媚的陽光下,她鼻尖上的汗水發出點點閃光。
“看到那些靶子了嗎?”羅蘭指了指不遠處的五個半身靶,“它們上面都掛着神罰之石,你在迷霧狀態下應該能看得很清楚。接下來要做的,便是將你的能力和槍術結合起來,在最短的暴露時間內擊倒這些敵人。”
由於處於迷霧狀態時,物體和空間隨時都在變化,很難保證子彈是朝着目標飛行的。之前嘗試過在迷霧裡直接射擊,結果十發子彈有九發衝出迷霧範圍後,改變了行徑軌跡,還有一發差點打中了站在她身後的羅蘭。
因此在射擊時,夜鶯必須脫離迷霧,而暴露的時間越短,她就越難被敵人反擊。
“瞭解,”她微微一笑,單手揚起披風,憑空消失在兩人面前。
當第一發槍聲響起時,羅蘭只看到一道白色身影悄然浮現,隨着火焰與燃氣噴發而出,靶子應聲而碎。飛濺的木屑尚未完全落地之際,她就已經抵達第二塊靶子的背後,在三四米的範圍內扣下扳機。
接着是第三塊、第四塊……每次射擊時,她甚至還未完全脫離迷霧,除了銀色的手槍和乍現的火光外,羅蘭看不到更多細節,甚至很難用雙眼捕捉到她的位置,在迷霧中躍進的夜鶯就像是瞬間移動一般——這種場景以往只能在電影裡才能看到。轉眼前,五塊靶子便已全部粉碎,他眨了眨眼睛,夜鶯又回到了他身邊。
“怎麼樣?”她笑着問。
“呃……”羅蘭望了眼一旁目瞪口呆的卡特,問道,“你怎麼看?”
“只怕沒有人能抓到夜鶯小姐了,”首席騎士深吸了口氣,“即使是戴上神罰之石的灰燼也不能。”
“那麼,我算是畢業了嗎?”她抹了抹鼻子上的汗,擦在羅蘭身上。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