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回了慈園,剛拿起傅媽給她沏好的茶又重重地放下,轉身走入裡屋坐到牀榻上側着身子靠了下去。
傅媽知道大太太突然被奪了管家的冊子心裡有些悶,畢竟本以爲可以降住大太太,但有句古語說:薑還是老的辣。奈何大太太再怎麼算計也敵不過老太太的一句話,現在管家的人又變回老太太,怕是大太太得好生安靜一陣了。
天漸漸的變暗了,暖陽早就隱在了厚厚的雲層後邊,只剩還未完全黑透的天,君城裡這會的街道上也是了無人煙,大部分人都在與家人團聚着,沿着街邊家家戶戶都掛出了大紅燈籠,而最顯眼的就是街上盡頭的蘇府了。
“你這小蹄子,怎麼這般愚蠢?”劉媽尖利的聲音在屏風前響起,顯得格外的粗魯,邊上忙碌的丫鬟小廝們都停下了腳步,不知所云的互相對望。
“劉媽媽!好媽媽!書兒錯了……”書兒正抱着頭躲避着劉媽媽手中的鞭子,但那鞭子還是一下下的打在她的身上。
“這是在幹什麼!劉媽媽你給我住手!”一聲怒喝讓劉媽媽暫時停下了揮舞鞭子的手,書兒見狀連忙躲在了來人的身後,眼角還噙着淚水。
“你們都不去做自己的事站在這邊看着,都很閒嗎?”大太太環視了一下衆人,厲聲說道,丫鬟小廝們便趕忙都四散開去做自己的事了,可還是有細細的討論聲傳入了大太太的耳中。
“大太太不是不管家了嗎?”
“家是不管了,可地位又不是沒了。”
“管這些幹什麼都做好自己的事吧。”
這話聽在大太太耳裡是別有一番滋味,是啊,不管家了,可她地位還在的,何必就這樣消沉。
劉媽媽卻是一臉牛氣的站着,也不給大太太行禮,“主子,這書兒實在是不懂事,今天的炮仗她居然給打溼了。”
“奴婢知錯了,大太太。”書兒從大太太身後走出,站在她面前福下身子。
“我知道。”大太太點點頭,又給傅媽小聲說了幾句才轉頭對劉媽媽說道:“這兒沒你的事了。”
“炮仗在後院的庫房裡還存了些,你和傅媽去拿來。”大太太說着便往老太太住的德園那邊走去,老太太的德園離慈園不是很遠,但卻是個幽靜的好地方,而且也很大,比他們所有人的院子都要大,這也彰顯了老太太的地位,不可撼動的地位。
“大太太果然還是有魄力的。”嵐胭小聲的給錦瑟說道。
錦瑟點點頭,也慢慢往主屋走去,她剛帶着嵐胭過來準備放炮仗沒想到看見劉媽媽和大太太這麼一出,府裡的消息都傳得快,她纔在菊園歇息了一會兒,嵐胭就神神秘秘的跑進來說老太太收回了大太太的管家之位。她也只是笑笑,這種事說說就罷了,兒女們能插上什麼手?不過現在若是老太太管家,或許她不用被當成錦禾的擋箭牌了。
陳府,她是定不會去的。
不過從剛剛看大太太的語調和神色來說,看不出大太太的心思,或許她自己也有打算,畢竟老太太之下就是大太太而且老太太年紀很大了,看來婆媳之間又會有場好爭鬥。
就在錦瑟那麼一晃神之間,大家都陸陸續續的到了,傅媽和劉媽也從後院的庫房裡拿了炮仗過來,紅紅豔豔的炮仗和着那四處可見的大燈籠,不知爲何,錦瑟總覺得不是個吉祥的意味,眼前一片紅色,有種血光沖天的感覺。
這時大太太扶着老太太慢慢的走了過來,二哥二嫂、三姐兒、四姐兒和各位姨娘一齊給老太太,大太太行了禮。
老太太臉上仍是慈愛的笑着,揮手示意大家都起了身。
“爹呢?”三姐問道。
傅媽答着:“大老爺從申時出去後就還沒回來,中途讓人託了信說是宮裡有事脫不開身。”
“唉,過年又文都這麼忙……”老太太嘆了聲。
錦年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道:“二叔他們一家不回來一起過年嗎?”
老太太搖搖頭,“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二嬸吹不得風只能在屋裡待着,不過好歹有又武陪着。”
錦年的臉上配合着也擔憂起來。
“這珠釵還真罕見。”老太太突然看着錦瑟頭上插着的珍珠釵子道。
今兒錦瑟身上也配合着穿了件白底繡紅牡丹的襖裙,頭上卻只插了只那日華貴妃給送的釵子。
大夥兒都隨着老太太的話看向站在最後邊的錦瑟,她頭上釵子上的那顆大大的寶珠竟然散發着淡淡的光芒,與錦瑟的眸子一起微微的閃爍,看上去竟平平給她添了幾分虛幻的氣息。
都站這麼後邊了就是打算不惹人注目的,可誰知道還是被發現了,錦瑟摸摸頭上的珠釵,記起那日送首飾過來的宮女說自己眼光好原來是這個意思,看來她本想低調一點兒卻反倒拿了個最好的東西。
“這傳說是典國進貢給皇上的珍寶之一,尤其是那個釵頭的寶珠,其實是從千個夜明珠中選出最好的那一顆給製成的,有了這顆夜明珠再加任何珠光寶石也是枉然。”大太太給老太太解釋着。
“這我當然知道。”老太太卻不大領情的回了句,又笑着對錦瑟說:“之前沒注意,現在倒還是看出了幾分美人模樣。”
錦瑟聽了微微一笑,柔順的給老太太福個身子也不做多言。
錦禾這會兒心裡可不高興了,那時候華貴妃給送首飾來的時候,她是特意挑了最好看的,反觀自己挑的那些華而不實的首飾,真是便宜七妹妹了。
老太太給傅媽和劉媽示意着,傅媽和劉媽便放下炮仗,走上來五個小廝,一齊點燃了炮仗。
“劈里啪啦。”
炮仗響得起勁至極,卻又不覺得震耳欲聾,每個人的面上此時都帶上了或真實或虛假的笑意,畢竟這個炮仗一放就意味着這年的所有事都過去了,從明天起就是新的一年,君朝第一十一年。
“咚。”三姐突然倒在了地上。
老太太和四姨娘見着立馬大驚,連忙招呼着人給三姐扶起來,一時之間,衆人慌亂的腳步聲,四姨娘的驚呼聲都一齊傳來,而炮仗聲卻遠遠的蓋過了這一切,錦瑟遠遠的站在後邊只能看着每個人忙碌的背影,卻聽不到一點兒話。
這時她發現錦禾身邊的初夏悄悄離開,模樣鬼鬼祟祟的,而三姐也被衆人七手八腳的往她的院子裡扶,錦瑟心念一轉讓嵐胭先去主屋與大家一起,然後自己轉向跟着初夏走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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