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公公唸完聖旨後雙眼掃射了跪在地上的衆人一眼。
“咱家先走了,蘇府的各位好好自行準備一番,明兒可就要帶人來了。”
錦瑟這才知道她這幾日心裡的不安是來自哪裡,而那顧二夫人又爲何要她不要回蘇府。
不回蘇府又如何,遲早是要被找回來的,若她真是跑了後又被逮回來,那蘇府又平白得多擔一條罪名。
剛剛吳公公是說未出嫁的女眷會被送去邊關。
那她、四姐姐、五姐姐和八妹妹便都……
“母親,母親,繡兒不要走。”在錦瑟還在思索的時候,繡兒便抱住顧氏哭了起來。
老太太和大太太送走了吳公公一行人,轉身回來正看到繡兒抱住顧氏的這一幕,那一聲聲悲慼的哭喊酸透了衆人的心。
怎麼會這樣?本來是好好的準備迎接皇上的賞賜,迎來的竟然是抄家的聖旨?
老太太一時之間受不住這個打擊,竟是暈了過去,大太太在此時表現出了當家之人應有的鎮定,她讓廖媽把老太太扶回德園,自己交代了一下府門口的下人後還看了二老爺一眼,才也去了德園。
錦瑟明瞭大太太的意思,剛準備回菊園裡,衣裳卻被人拉住,錦瑟回頭一望,卻是繡兒,顧氏一臉震驚的站在一旁,看來還沒有回過神,二老爺已經去了德園,繡兒一時之間找不到人哭訴,便撲到了錦瑟身上。
繡兒還是那般圓滾滾的討喜模樣,但她圓胖的臉蛋兒上卻盡是眼淚,雙眼也哭得微腫了起來。
錦瑟只好回身抱住繡兒,輕輕拍着她的肩膀,“繡兒乖,別哭。”
繡兒抽抽噎噎的道:“七姐姐,我們是不是都要去邊關,從此再也見不到爹爹和母親了?”
錦瑟沉吟了一會兒,摸了摸繡兒的頭,“聖旨上是這麼說的,那就不會有錯。”
繡兒聽到這個回答, 再次大哭了起來,雙臂緊緊的抱住錦瑟,圓滾滾的身子幾乎要把錦瑟壓得透不過氣來。
錦瑟費了好一陣子才把繡兒拉開,雙手捉住她的肩膀,“繡兒,你聽七姐姐說,現在先別哭,你看府裡沒有一個人是你這麼哭得,現在七姐姐去問問長輩們,或許有法子。”
繡兒雖然還是在哭哭啼啼的,但已經略微止住了些,她吸了吸鼻子問道:“那如果真的要去邊關,七姐姐會保護繡兒嗎?”
錦瑟笑着道:“繡兒是我唯一的一個妹妹,不保護你保護誰?”
繡兒這才破涕爲笑。
顧氏這會兒略略回過神來,把繡兒拉回身邊,不好意思的對錦瑟說道:“你只長繡兒一歲,卻比她懂事那麼多,瞧她那哭哭啼啼的樣子。”
錦瑟搖搖頭:“聖旨來得突然,誰都不清楚真正的情況,也許還有得迴轉的餘地也說不定,府裡若是多一個人慌亂便會多一份危險。”
顧氏點點頭,“我帶繡兒先回房,等會兒聽大家的安排。”
錦瑟福了禮,轉身往德園的方向走去。
錦瑟一路上走得很急,她有很多疑問,爹究竟是犯了什麼事?聯合之前那隱隱透出的一些事情,爹肯定是和朝廷裡的誰參合上了。
雖然她剛剛是那樣對顧氏和繡兒說,但聖旨已下,君無戲言,府裡看樣子是要散了。
那她的仇呢?
錦瑟忽而有些迷茫,府裡一散,走的走,散的散。
所有的一切難道就這樣煙消雲散?
錦瑟捏緊了拳頭,她知道現在不是計較個人仇恨的時候,現在最重要的是看大家有什麼辦法能保全蘇府,或者說是把傷害減到最低。
不是她不想報仇,而是家與個人恩怨相比,顯然家纔是最重要的。
一榮俱榮,一亡俱亡。
若是家都沒了,那還爭什麼?鬥什麼?
錦瑟加快了步伐,終是到了德園門口。
傅媽站在門口一見錦瑟來了,忙道:“七小姐怎麼來了,快回屋子去歇息罷。”
“是七兒來了嗎?讓她進來罷。”大太太的聲音從德園的外屋傳出。
傅媽應了聲,便帶着錦瑟入了外屋,心裡卻犯起了嘀咕,不知大太太要七小姐進來作甚,這麼小年紀的七小姐應是回屋子去歇息纔是,這種長輩之間的話被小娃兒聽去了只怕會愈發驚慌。
錦瑟給外屋裡的人一一拜了禮,大太太手一揮,讓錦瑟坐在了一邊。
二老爺道:“現在母親病着,能拿主意的便只有你了,不知有什麼辦法沒?”
大太太坐在德園的坐踏上,面上的神色極爲凝重,“沒什麼辦法,聖旨已下,事已鑄成……不過倒是可以去問問皇后娘娘。”
二老爺眼睛一亮,“說的是啊,我們蘇府是皇親國戚,也不知皇上是不是弄錯了?怎麼會抄他國丈的家呢?”
錦瑟卻插嘴進來,“七兒認爲皇上定是沒下錯旨的,且先不說君無戲言這種老話,單是今天這個日子就很微妙。”
大太太道:“七兒說清楚點兒。”
錦瑟點點頭,繼續道:“前幾日母親與七兒說的時候七兒就覺得奇怪,爲何皇太后娘娘壽誕的五日之後,華貴妃便封后呢?這麼急匆匆的,規矩禮數雖然是盡力遵了的,但這般匆忙不像是皇家的作風,反倒像是刻意爲之。”
大太太若有所思的點頭,“七兒的意思是,皇上是刻意讓大姐兒今日封后,再給蘇府致命一擊,可這樣對他有什麼好處呢?而且皇上用的什麼緣由讓大老爺……”
錦瑟輕笑一聲:“爹定然是什麼事都沒做,但是被人陷害了,皇上心裡也定是清楚的,但他也無計可施,從對蘇府的處罰來看就知道,其實已經十分輕了。留了元哥兒不說,就連未出嫁的女眷送去邊關一事也是有文章可做的。”
大太太瞭然的道:“皇上只說明日送去邊關,並未說不可回來……”
錦瑟點頭,“就是這個意思。”
大太太想了想,道:“可明日家還是要抄的。”
錦瑟道:“家沒了無妨,老祖母那不是還有府外的宅子嗎?那宅子七兒記得是沒有記在蘇府名下的,還是老祖母孃家的屋子。”
大太太欣喜的道:“我倒是忘了這個,那宅子雖然小了些,但住人還是可以的,只是沒蘇府這麼氣派罷了。”
錦瑟道:“這種時候了,還哪顧得上環境,而且老祖母原來與二叔一家在那住了六七年,那個宅子已經重新修葺了一番,是不是,二叔?”
二老爺道:“是這樣的,七兒你怎麼知道?”
錦瑟笑了笑,沒有答話。
大太太叫來了傅媽、棋兒、書兒和畫兒,讓他們吩咐去府裡的各房,值錢的東西少拿,貴重的東西絕對不要拿,只收拾些衣物即可。
吩咐完了後,傅媽她們便領命往各房走去。
大太太想了想,又道:“還是託人去問問皇后娘娘才妥當。”
二老爺道:“我去罷,在宮裡我有熟人。”
大太太奇怪的看了眼二老爺,卻也沒說什麼,只是讓他去的時候小心點。
待二老爺走後,大太太和錦瑟去了暖閣裡,老太太這時已經醒來,正呆呆的靠在牀榻上。
“老祖母?”錦瑟柔聲的喚着她。
老太太有些茫然的看了眼錦瑟,“七兒你來了。”
錦瑟點點頭,走到老太太身邊,“老祖母切莫擔心,事情沒有那麼嚴重的。”
老太太不置可否的乾笑了下,“我心裡都清楚,你別安慰我了。”
大太太上前捏了捏錦瑟的肩膀,錦瑟回頭看了眼大太太,大太太搖搖頭,示意她先別說話。
錦瑟幫老太太掖好了被子後便和大太太走了出來,門口的廖媽正哆哆嗦嗦的,很不安的模樣。
大太太交代了廖媽幾句便和錦瑟離開了德園。
廖媽走進暖閣裡,老太太躺在牀榻上,雙眸睜得大大的,見廖媽進來,忙起了一半身子,拉住廖**手道:“你去找三兒,三兒肯定有辦法的。”
廖媽疑惑的問:“三小姐已經嫁去侯府,她能有何辦法?”
老太太有些焦急的道:“我就說你是個蠢的,三兒現在是侯府的顧大*奶,她現在的能力可大得很,快去”
廖媽被老太太吼了一聲,哆嗦了一下,便很快的走了出去,原來她幫過三小姐不少事,三小姐怎麼也會顧她這個面子,而老太太那麼疼愛三小姐,三小姐斷然不會不管的。
廖媽這麼想着,便信心十足的往侯府行去。
“想不到你能如此冷靜。”大太太和錦瑟已經走到了正屋那邊。
錦瑟搖搖頭,“沒什麼事能讓七兒太驚慌了。”
大太太身子一頓,繼而明瞭的道:“我知道,苦了你了。”
錦瑟低順着頭,聽大太太這句話,眼睛一亮,試探的道:“七兒雖然一年前出事後沒了記憶,但仍然是想不透,究竟惹上了何人?”
大太太嘆口氣,“沒惹什麼人,是你二姨娘太懦弱了。”
錦瑟仰起頭看着大太太,“七兒不明白。”
大太太摸了摸錦瑟的頭,“不用明白,你年紀還太小,許多事你都是受不住的。”
錦瑟低下了頭,也不再問,只是與大太太說了幾句體己的話便回了菊園。
剛回菊園便見嵐胭驚慌的跑來,“小姐奴婢剛剛聽說蘇府明日……”
錦瑟點頭,“要抄家,你沒聽錯。”
嵐胭不敢置信的道:“怎麼會這樣?不是大小姐今日封了皇后嗎?大老爺現在是國丈啊”
錦瑟搖搖頭道:“那又如何,饒是一個人有再高的身份或者地位,只需上頭的人一句話,便能立馬從天上摔下來,何況是沒有任何依靠和底案的大老爺?”
嵐胭害怕極了,“那小姐你明日就要去邊關了?”
錦瑟笑着道:“你怕什麼,又不是你要去邊關,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從來不會怕任何東西。”
嵐胭突然想起了什麼,忙道:“小姐,就剛剛那會兒,奴婢看到歆堯姐姐收拾了包袱已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