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羽樓。
汪清璃撫着身前那把琴絃皆斷的琵琶,娥眉輕蹙,目含惋惜。
兩個時辰前,她持自己最心愛的琵琶施號發令,孰料突來一首蕭曲,不但阻斷了琴音對血偶的操縱,尚使她遭到反噬,以至琵琶的琴絃盡數掙斷。
“改日,我會爲你的琵琶另裝上更好的弦。”
不知何時,林別襲撥開簾帳,行至她身前。
她仰起臉,望了他片刻。
眼中的林別襲,對人人皆冷漠,唯獨對她表現出一絲平和。
倘若她日後失去利用的價值,他尚會給予她溫柔嗎?
她這般想,話至嘴邊變成另一個問題:“別襲的副手爲何肯頂罪?”
噙着冷笑,林別襲悠悠回答:“去竹林前,我把他的親人接至一處好生照料,他因而甘願爲我頂罪。”
此言,冠冕堂皇至極。
汪清璃伸手觸及琵琶,寒意從指尖蔓延至心頭:“別襲所言,實爲以家人要挾副手頂罪?”
“是,”林別襲轉了轉指上的玉扳指,“清璃莫要怕我,即便我傷他人,亦不會傷你,你與他人不一樣……再言,成王路上難免有血雨腥風。”
汪清璃的心百味交雜。
她打小失去雙親,若非林別襲替她自青.樓贖身,她活不至今日,她的命是林別襲給的,她聽從他的一切安排。
“那別襲接下來有何打算?”
林別襲逐漸斂去冷笑:“煉製血偶之法我盡數掌握,現今需行的,爲靜心修煉嗜血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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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中,綠林、怪物、劍光交替出現,一片斑駁。
思量着前行一探究竟,身體卻被陣陣白霧繚繞,白霧緩緩騰昇,迷濛了雙目。
茫茫白霧裡,捕捉到一抹妃色,期盼捉住粉紗的一角,然而未察覺危險逼近,後背驀然遭人襲擊,傷口鮮血泊泊、暗發戾氣。
痛,真的很痛!
……
“阿巖,醒醒。”丁靈琳守於牀側許久,注意到陸巖的睡顏異常,她細心地柔聲喚醒他。
陸巖眼簾微動,幾度猶豫後,方睜開雙眸。
休息一夜,血絲退去,他的雙目甚是明亮,像是一池柔靜、清澈的湖水。
“阿巖想何事呢?快嚐嚐我熬的蝦仁粥。”丁靈琳打開衣櫥,取出一件墨藍外衫。
而陸巖仍舊惺忪地捶着混亂的腦袋。
近日的怪事一樁接一樁,恍恍惚惚,似夢非夢。
他接過丁靈琳遞來的外衫,披衣時無意扯動了傷口:“嘶——”
“阿巖傷口疼?”
“嗯,不知爲何,疼得比昨夜尚厲害。”
丁靈琳有些許緊張,急急跑去端來案几的蝦仁粥,用短匙舀了舀,速速折返榻沿。
她舀起一勺粥,送至陸巖脣前,彎彎眉眼像月牙,嘴角掛着關懷的笑意:“阿巖先吃些東西填填肚子。”
“好,靈琳熬得粥定當好吃。”陸巖注視丁靈琳的笑容,心胸頓時舒坦,拿過她手捧的碗,“我自己來便好。”
“熬這蝦仁粥我費了大功夫,阿巖得吃光哦。”丁靈琳凝望陸巖的吃相,嗓音軟糯溫柔。
陸巖不好意思地抿脣一笑,欠首再食一勺粥。
剎那間,酸楚侵襲鼻翼,憐愛的淚珠翻滾着——是此情此景,催生丁靈琳的淚意。
她爲陸巖感到不值。
她的阿巖善良若此,爲何卻頻頻遭受暗敵的殘忍對待?她立下決心,定當用自己的深情填補世道給他帶來的不公。
思緒迴轉,歸於眼前。
陸巖食盡蝦仁粥了。
“阿巖,”拎出一個裝藥物的小竹籃,丁靈琳換上活潑可愛的表情,“我幫你換藥可好?”
“我自己換確實費力。”陸巖委實無可奈何,方答應了她。
丁靈琳笑笑迴應,倒吸一口氣,鼓足勇氣拆開覆蓋傷口的紗布。
傷口居然尚滲着血!並且有裂開的徵兆,隱約可見紅光氾濫!
她不由驚愕:“啊!阿巖的傷口有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