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無命扶住倒下的陸巖,只見陸巖意識朦朧地睜了睜眼,而後陷入昏迷。
取針看似容易,但被植針者的血肉與針體分離時,其疼痛是他人難以想象的。
陸巖此番取針,給身體帶來極大的傷害,若想恢復如初,尚需多日的調理。
“阿巖!荊爺爺!”屋外傳來丁靈琳的呼喊。
昨夜陸巖給她飲了安眠茶,讓她睡至了日中,清醒過來,她猜透所有,急匆匆地跑遍了靜竹齋的每一間房間去尋陸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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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溼一條帕子,擰乾後,丁靈琳替陸巖印去了臉上的虛汗,而後執起他一隻骨節分明的手。
陸巖的手素來溫暖,牽手時,掌心傳來的熱度總令她分外心安,此刻,他的手卻是微涼的,涼得她心感慌亂。
“阿巖一定會好起來的。”自我安慰笑笑,丁靈琳輕輕撥開陸巖額前的髮絲,露出他清秀的眉眼。
荊無命端着一碗湯藥行至塌側:“扶巖兒起來。”
於荊無命的協助下,丁靈琳將陸巖扶起,讓他靠上她的肩膀。
用湯匙舀了一圈湯藥,待藥渣沉入碗底,荊無命舀起一匙喂入陸巖口中。
“荊爺爺爲何不讓阿巖提前喝止痛湯?”注視着荊無命將碗放下,丁靈琳不解一問。
荊無命輕嘆一聲,話語全是無可奈何:“止痛湯並不能緩解取針時的疼痛,它僅能於取針後平復五臟之痛,助身體復原,他是我看着長大的,倘若可以,我更願意這疼痛由我來承受。”
沉默許久,眸光溫柔的丁靈琳感慨道:“荊爺爺對阿巖真好。”
話音落下,荊無命隔着面具與她相視片刻,而後偏過頭:“是,但……”
“但……什麼?”丁靈琳仰視起荊無命的背影,待他將話語講明。
荊無命釋然笑笑,負手行至屋外:“小靈,勞煩你照顧巖兒,我尚需外出幾日。”
漸行漸遠,荊無命回眸,遙遙而望——
世間險惡,身處江湖有太多身不由己,暫且不告知你緣故,望小靈原諒荊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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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是身處何處?
夢境之中,陸巖置身於黑暗,不遠處有一團亮光閃爍。
他朝光芒行去,腳步漸近,周身瞬間被溫暖包裹,光芒驀然放大,他下意識地合起眼躲開強光,再睜眼時,他來到一片茂密的樹林。
樹林很熟悉,似乎,是陸莊後山的樹林。
耳聞不遠處傳來一陣抽泣聲,朝聲源邁進,他見到一個男孩。
男孩抱着一隻白兔,面前是一個抱膝哽咽的小女孩。
那男孩不是他人,正是十二歲的自己。
種種場景一幕幕浮現,丟失的記憶重歸腦海。
他看着小陸巖將小女孩拉起,用稚嫩的嗓音詢問:“你叫什麼?”
用粉嘟嘟的小手拭去淚痕,小女孩回答:“我叫丁靈琳。”
陸岩心頭一顫:小時候的靈琳?
他靜觀年幼的自己與小靈琳暢談孩童的小煩惱,立下稚嫩的誓言,黃昏時分與她揮手作別。
匆匆別離,便是八載光陰。
他將他與丁靈琳美好的相遇忘得一乾二淨,而丁靈琳因此執着八載。
場景驀然置換,沉沉黑夜裡,大雨肆虐沖刷大地。
一個黑衣人緊緊掐着他的脖子,逐漸將他拎上半空。
他拼命蹬腿、去掰開黑衣人的手指,然而所有的掙扎皆屬徒勞。
黑衣人眉目猛皺,冷血鬆手,雷霆迅急之際,小陸巖伸手一抓,撕裂了黑衣人的面紗,陸雋笑容陰冷的面孔徑直入目。
昏迷的陸巖頓時自夢中驚醒,雙目一睜。
他困於夢魘許久,如今醒來,已是兩日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