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二月,已是有‘春’天的樣子了,侯府的姑娘們都脫下厚重的襖子,換上了夾衣,這回陳寧華多得了兩件,聽姜氏說是陳修專‘門’吩咐的,她‘摸’着新裙衫,心裡甜滋滋的。
這一步棋果然沒有走錯,姜氏雖然對她不好,可畢竟是二房主母,對她伸出手,自個兒沒有理由不去接,只要姜氏多在陳修面上說好話,她總能得到陳修幾分眷顧的。
見自家姑娘心情不錯,秋白笑嘻嘻道:“今兒一早起來就見到喜鵲呢,今年必是有好事的。”
陳寧華笑道:“哪年沒有喜鵲呢,咱們院子裡那麼多的樹,你呀,慣是來哄我的。”
秋白忙道:“倒也不是,往常確實不多見呢。”
陳寧華倒沒有放在心裡,她這些年父親不疼,母親不愛的,還能在太夫人面前留個好印象,才‘女’的名聲在京都也排的上號,可不是隻憑運氣。
喜鵲不喜鵲什麼的,能決定什麼呢?
她站起來:“咱們走罷。”
幾人便去往慈心苑太夫人那兒。
路上遇到陳寧‘玉’,她穿了件月白‘色’‘交’領繡橘紅桃‘花’的襦衣,下面一條寶藍長裙,頭髮在左邊鬆鬆挽一個髻,底下長髮垂着,說不出的慵懶好看。
陳寧華抿了抿嘴,纔開口笑道:“這麼巧,又遇到四妹妹。”
她們不住同一個院,一般都是陳寧華早到的,陳寧‘玉’笑道:“現天不冷了,我也早些起來。”
她目光在陳寧華身上打了個轉兒,上回做‘春’季衣服,姜氏特意提了陳修的話,其實讓陳寧‘玉’很是驚訝,姜氏話裡話外都在誇陳寧華,這是十分少見的。
她們是要站在統一戰線了?
陳寧‘玉’暗自心想,這是要對付誰呢?
她可不覺得姜氏會突然良心發現,要對陳寧華好了,假如不是對付誰,也必是有其他的意圖。
太夫人這會兒正在吃早飯,見到她們陸續來,笑道:“正好,正好,陪我用一點兒,有你們一起吃,胃口也好一些呢。”
姑娘們便坐下來。
太夫人常是這樣,所以她們自個兒吃的時候都不會太飽。
反正這裡的早膳本也豐盛,稀粥,饅頭包子,甜糕鹹糕,餅子,各樣鹹菜,洋洋灑灑的能擺上一桌子,太夫人是個喜歡享受的人。
張氏笑道:“是嫌我們老了,都不讓陪着呢,非得她們來,才叫着吃。”
太夫人哈哈笑了:“是老了,也不知道拾掇拾掇,瞧比我穿的還素,這不衣裳才做好的,你呀!看看繡文,你得學學她了!”
繡文便是姜氏。
姜氏不像張氏,她慣喜歡打扮的,每回都收拾的很好,眉筆,胭脂,沒有一天不用的,聽到太夫人誇,嘻嘻笑道:“大嫂天生麗質麼,哪裡像我呢。”
張氏淡淡道:“我與相公是老夫老妻了,故常偷懶,不若弟妹了。”
姜氏的臉立時就僵了一下。
‘女’爲知己者容,她何嘗不是如此?不過是爲討陳修的歡心。
張氏目中鄙夷之‘色’畢‘露’。
姜氏恨得牙癢癢。
張氏在姜氏面前高一頭,不是沒有原因的,張氏不止出身清貴,陳行對她也好,身邊無一通房,可姜氏就不一樣了,二人又哪裡能真正的和睦。
太夫人看慣了,只當做不知。
從太夫人那裡出來,陳寧‘玉’沒走幾步,就見一個婆子拿了個手提小木盒走過來,叫道:“四姑娘,四姑娘,長公主府送東西過來了。”
陳寧華跟陳寧柔都停住腳步。
谷秋接過來,打開盒子一看,笑道:“是香粉呢。”
陳寧柔好奇的探過頭,只見盒子裡並排放了十幾個小‘玉’瓶,那‘玉’瓶都通透的,裡頭的香粉五顏六‘色’,有好多種,有些自己聽都沒有聽過,便很是羨慕道:“看着都是頂好的香粉呢。”
陳寧華立在不遠處,沒有來看。
陳寧‘玉’不是小氣的人,說道:“你們有喜歡的,挑幾樣罷,我反正是用不完的。”
陳寧柔很高興,拉着陳寧華就同陳寧‘玉’去芙蓉苑了。
谷秋把小‘玉’瓶都拿出來。
陳寧柔道:“那我就不客氣了啊,四姐!”
“拿罷,沒什麼的。”陳寧‘玉’的好東西多的不得了,很是不在意,雖然陳寧柔與陳寧華與她算不得多好,平日裡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陳寧柔她還有點兒討厭,可總是姐妹罷,日日相見的。
陳寧柔就拿了三個,叫丫環收起來。
看陳寧華不動,陳寧‘玉’就給她選了兩個,都是清淡的,比較適合她。
陳寧華道謝之後收了。
“這香粉聞着就不一般,不知長公主從哪兒買來的。”陳寧柔有姜氏疼,自小也是常用好的。
“也不知,我姨母愛這些,應是叫人去別的地方買的。”
陳寧柔嘆了一聲:“有個這樣的表姨真好!”
陳寧‘玉’笑笑。
谷秋打算把木盒子放起來,結果發現‘玉’瓶拿走了,下面還有個小格子,她笑道:“姑娘,還放了什麼呢。”
她把那東西拿出來看。
衆人都圍上去,只見是個青‘玉’雕刻成的螳螂,這螳螂要是真的,姑娘們看着還會覺得害怕,可這‘玉’雕成的卻樸實可愛,很有童趣。
谷秋道:“下面還有字條呢。”
陳寧‘玉’取出來一看,原是傅朝清送的,他有迴路上見到,覺得有趣,就買下來,正好長公主送她香粉,便一併送來了。
陳寧柔好奇:“寫了什麼了?”
“是二表哥買的。”陳寧‘玉’隨意回答。
陳寧柔就把‘玉’螳螂拿來,細細看了看,恨不得把眼睛都貼在上面。
谷秋瞧着,皺了皺眉。
幾人說得一會兒,又玩了玩,陳寧柔就與陳寧華要告辭走了。
結果也不知怎的,桌上的‘玉’螳螂被什麼一帶,砰的掉在地上,碎成了三塊。
屋裡一時安靜極了。
陳寧柔臉‘色’大變,慌張詢問:“怎麼回事?”
可誰人也沒看見,剛纔她們說完香粉,陳寧柔就拉陳寧‘玉’去書房玩,出來的時候就告辭了,那香粉跟‘玉’螳螂都在桌子上的,也不知怎麼就掉下來。
陳寧‘玉’滿腔的火。
她蹲下來,把‘玉’螳螂一塊塊拾起來。
谷秋忙道:“姑娘,小心割傷了手啊!”
那‘玉’碎了,就有棱角了。
陳寧‘玉’好像沒聽到,還是撿了。
陳寧華見她的臉都有點發紅。
她甚少見到陳寧‘玉’生氣,像今日這幅樣子,就是有,她也極不容易被人發現的,可這次,陳寧‘玉’顯然是十分的生氣,以至於都沒有掩飾起來。
“都是咱們錯了,不跟着來,也不至於忙忙‘亂’‘亂’,碰掉了東西。”陳寧柔拉陳寧華下水。
陳寧‘玉’呼吸了一口氣:“沒事,左右不過一個小玩意兒,意外麼,誰又能擋得住。”
雖然她口氣淡淡,可卻叫人聽得心頭一跳。
“我這兒要她們收拾收拾了。”她下了逐客令。
陳寧華也道歉一句,與陳寧柔告辭走了。
陳寧‘玉’把‘玉’螳螂的碎塊攏到一起,放在木盒子裡給谷秋道:“收起來罷。”
“姑娘……”丹秋‘插’嘴道,“奴婢瞧着定是五姑娘‘弄’掉的,起先是她拿起來玩兒,後來就同姑娘去了書房,當時誰也沒注意呢,像是放在桌邊上,這麼一碰就掉了。”
陳寧‘玉’聽完,點點頭,沒有說話。
谷秋跟丹秋見她這般,也不敢再多嘴。
陳寧華與陳寧柔二人走在路上。
陳寧柔看向陳寧華道:“三姐可見那‘玉’螳螂是怎麼掉的?”
陳寧華搖搖頭。
“真是可惜了,那麼好看的‘玉’雕。”陳寧柔嘆息,“我見了就喜歡,還想叫人照着也去買一個,結果就碎掉了,四姐看着也很不高興。”
她請她們去玩,還送香粉,結果傅朝清送的‘玉’雕卻碎了,陳寧‘玉’能高興得起來?
陳寧華淡淡道:“四妹那兒好玩的也多,應是不太在意的。”
“那就好了,我生怕四姐惱了咱們呢。”
陳寧華垂下眼簾,沒有再搭話。
眼見過了年,又是新的一年,自家姑娘又大一歲,趙氏這心裡是急慌慌的,雖然呂芸沒有什麼反應,可她卻再忍不下來,這日就同太夫人說起呂芸的終身大事。
太夫人抱歉:“也是忙,還真忘了,你放心,總會給芸兒找個好的,你倒說說,想找個什麼樣的‘女’婿呢?”
這個趙氏自然想過了,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這‘女’兒啊,怎麼也算是識文斷字的,雖然咱們家不行,可祖上也是書香‘門’第。”
張氏在旁邊聽得皺眉。
這腔調一出來,怕是要求不低,到時候太夫人還不是得煩她呢!
太夫人卻點點頭:“是這樣,你繼續說呢。”
趙氏笑道:“得是個秀才罷?”
“那是當然。”
趙氏又道:“最好是舉人。”
太夫人又點點頭:“舉人也不是難的。”
趙氏一聽,心‘花’怒放,恨不得給太夫人跪了。
太夫人笑道:“芸兒這孩子我瞧着也喜歡的,有個大家閨秀的樣子呢,可不能委屈了她,這事兒就包在我身上了。”
趙氏連連道謝。
等到她走後,太夫人看向了張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