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兩個班終於爬上了山坡。坡頂上一片開朗,橫着能看到兩排老房子,背後還有幾排隔着不遠。看那建築風格,矮門高門檻,平頂土磚瓦,應該是民國時期的,能保存到現在不被風吹倒,實在難能可貴,保存下來,那就是文物遺蹟。
“沒錯,這就是以前國軍的營地,用來抵禦英國人的。”
楊越看了看四周的環境,這地方選得可不好,營地在山坡上不說,還沒有水源,打個水還要到山坡下的河裡,費時費力,勞命傷身。
不過好消息還是有的,崑崙山上的老前輩們留下的營房是夠住了,一個班一間都還有得多。楊越挑了個太陽能完全照射進來的房間,帶着三班去佈置宿營地。但是很可惜,這裡的建築實在太老,窗戶無遮無攔,啥也沒有。幾人打掃乾淨,用防潮油布遮擋門和窗戶,一番整理下來,總算是能好好休息了。
誰知道,楊越正鋪牀的時候,卻猛然間聽到一聲槍響。
“啪嘰!”
張朝封一臉懵逼,“誰放炮仗呢?”
楊越心說放你妹,深山裡誰沒事還帶炮仗?他拎起56-C,從季永春的包裡掏出兩個實彈夾,一個裝兜裡,另一個換上,“喀拉”一聲,子彈上膛,第一個竄出了門外。
邊界上面響槍,非同小可。聽這槍聲,距離不太近也不太遠,但是山體會產生迴音,具體位置還不清楚。楊越衝到門外擡眼一瞧,山下有一羣人正趴在那原地沒敢動,只有幾個拿槍的正往這裡來。
是二排的其他人。
楊越站在坡頂大喊,“哪裡打槍啊?”
二排長指了指楊越的身後,“那邊!”
楊越掉頭往後面的營房跑,突然看見牛再栓拎着槍在往山上追。一班和二班也攜槍帶彈,從兩個側翼包抄上去。
臥槽,不會吧!
楊越的第一反應就是碰到了敵人,但是轉念一想,這裡離邊防連還遠着呢,哪裡來的敵人?就算有武裝滲透,能深入幾十公里的絕不是大目標,頂多一小撮。一小撮人看見大部隊,躲都來不及,怎麼可能開槍輕易暴露目標?
“三班的,上!”
楊越一馬當先,追着牛再栓而去。張朝封拿着剩下的一把槍,追着楊越。幾個新兵蛋子被周亮摁在了後面,“呆着別動,等二排上來!”
等到了後面的那排營房,楊越揮手讓所有人停止前進,張朝封找了個對着山上的窗口,準備開槍掩護,雖然不知道敵人在哪裡。
二排的戰鬥人員和高愛軍很快趕到了楊越的側翼,幾人對視了一眼,高愛軍呶了呶嘴,楊越貓着腰到了丘水根的身邊,問:“怎麼回事?”
丘水根高原反應還沒緩解,鼻子上還插着氧氣管,他指了指營房後面的山,“有狼!”
楊越怔住了,你大爺的!
原來,牛再栓到達營地後,帶着一班和二班圍着營地搜索了一圈,畢竟這裡有很多野獸,狼啊、雪豹啊之類的。
但是附近倒是沒什麼危險,牛再栓也就沒太在意。丘水根的身體狀況不太好,一班的幫忙幫他搬連部的東西,結果在打掃房間的時候,一班長突然聽見了隔壁有什麼悉悉索索的聲音,總覺得不像是人類能發出來的。於是就讓丘水根去看看,丘水根心說能有什麼,結果推開那扇破爛的木門,“嗖”地一下從裡面竄出幾個黑灰色的東西,丘水根嚇了一跳,大叫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班長跑出來一瞧,營房前三隻狼正呲牙咧嘴地低吼着,盯着這些入侵者。牛再栓剛好揹着槍從外面回來,一見一班長和丘水根兩個被堵在門口,當即拉了槍栓就打。
狼羣被槍聲驚嚇到了,撒腿就從不同的方向逃竄。二班聞訊趕來,追在狼的屁股後面跑。
這裡常年沒人,已經成了狼羣的老巢,兩百多人住在這裡,牛再栓不敢犯險,爲了部隊自保不出意外,他只能追上去,幹掉它們。
“燒火棍呢?”牛再栓踢了一腳發愣的一班長,一班長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帶了槍的,手忙腳亂地裝好彈夾,牛再栓已經追着其中一隻上了山。一班的弟兄從突變中終於緩過了勁,也撒丫子去追另外一隻狼。
全程就是這樣,雖然有點驚險,但毫無談資。
楊越摘下腦袋上的防寒帽,站起身來,“撤崗撤崗,收隊回家!”
高愛軍也長長出了一口氣,帶着四班走了。張朝封從房子裡出來,有些無奈地把彈夾退下,拉了一把槍機,上了膛的子彈“叮”一聲飛了出來。楊越和他一起,把彈夾交給了季永春,然後繼續回去捯飭還沒有鋪好的牀。
出來吃晚飯的時候,三條狼的屍體被堆在了營房空地上,牛再栓坐在那使勁地吸氧,追了快一公里,才把目標擊斃,着實廢了好大一把力氣。腎上腺素一退,高原反應馬上就上來了。追着狼跑瘸了腿的一班和二班,集體趴窩,不能動彈。
仇幾滿給每人餵了一片藥,情況總算好轉了許多。但是這小小的插曲並不能緩解五千八百多米高度上的高原反應。冷風一吹,大部分人都扛不太住。
偏偏炊事班晚上依然是煮泡麪,楊越腦袋上扎着揹包帶,一聞那特殊的味道頓時就沒有了胃口。
牛再栓勉強地站起來,一數人頭……
得!防化連一百弟兄,倒下了九十五個。
剩下的五個,是常年燒煤爐子的炊事班,他們常年活動在缺氧的火爐邊,有這個能力不足爲奇。
一直沒什麼反應的高愛軍和鄭書叢,此時也經不住,倒頭就想睡覺。
炊事班的把狼拖走了,牛再栓扯掉了氧氣管,站在圍了一圈的防化連中間,端着碗,高聲道:“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我帶個頭,大家多少吃一點。”
楊越爬了過去,往自己的碗裡裝了一碗方便麪。擡眼一看,牛再栓剛吃了一口,就大聲地吐了出來。但是他沒有放棄,皺着眉頭夾着方便麪仍然往嘴裡塞。其他弟兄看得心疼,但牛再栓說得沒錯,吃了能扛一晚上,不吃,也許連一小時都扛不下去。
楊越屏住呼吸,端着碗往喉嚨裡倒,就算再噁心,也得首先讓自己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