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自打我倆眼一黑, 再度失去知覺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
我聽到一陣輕喚“童樺……童樺……童樺……”
我覺得十分的疲憊,一點兒也不願醒來,拜託別像個鬧鐘一樣叫個不停好嗎?媽媽, 讓我再多睡一會兒, 明天不用上學啊!
我往被子裡鑽得更深了些。
咦?被子?
我連忙強撐開雙眼, 或許是在黑暗中呆久了的緣故, 突如其來的白色光亮很有些晃眼。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張英俊的臉龐, 眼中帶着急切。
可不正是我心心念念着的睿嗎?睿,你果然來救我了……
我朝他笑了笑,想張嘴說話, 卻發現不知道怎的,發不出聲音, 就像是嘴巴不是長在我身上一樣, 完全不聽我的使喚……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我在做夢嗎?我還在那個屋子裡嗎?我眨眨眼, 又往薄被裡面鑽了鑽。
“童樺,別睡了, 既然醒來就先喝口水吧。”滿是擔憂的模樣,這真的是睿麼?
我暗暗掐了掐自己的掌心,你妹的!好痛!我去!原來,真不是做夢!
他端起旁邊的杯子,還細心地知道準備吸管, 哈, 睿, 所以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你也有今天, 這下換你當保姆了吧~嘿嘿~巴扎嘿~
我喝了水還是正準備開始跟他講我的離奇遭遇,對了, 我還打算詢問卓汀的情況吶,她她人呢她還好嗎?
可是除了艱難地發出一聲模模糊糊幾近難辨的“睿”字,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了!我啞巴了?!這是怎麼回事?
我急得快要哭了,周睿見此情形,一把抱住我,聲音那樣動聽那樣溫柔:“沒事了都沒事了。”可我是這麼無措,只知道不停地流淚,我知道我不應該哭,幸運的是我活下來了不是嗎?可是真該死,我的眼淚就是不停的往下淌,我控制不住啊。我環抱住他,雙手死命的抓着他的衣服撓啊撓,他漂亮的襯衣被我一□□立馬皺了。
直到打起了嗝兒,好半天我才止住了哭。
望向他的眼睛,裡面倒映着我哭腫了的臉和眼,真是醜死了醜死了。
這時候我才發現,睿的臉上青色的胡茬都長出來了,不過好man好性感~啊現在哪裡是我花癡的時候。
我怎麼辦啊我?我啞巴了啊!
周睿喚來醫生,醫生簡單地檢查了我一下。
還拿來我的CT圖仔細看了又看,緩緩開口道:“雖然患者後腦遭到過重擊導致輕微腦震盪。可現在我們從患者的CT影像,B超,心電圖以及核磁共振等多項檢查中,已基本可以排除器質性病變以及其他異常情況,也就是說一切正常。從醫學上講,輕微腦震盪只是屬於輕創傷,是不足以導致語言功能障礙的。而一旦排除患者這種突發性語言障礙是緣於重擊,我們現在只能大膽假設患者的這種病情極有可能是由於精神壓力過大導致的。簡單來說,就是,患者在遭遇某件事情時精神受了嚴重刺激導致的暫時性失語症。當然,這只不過是我基於排除外部創傷所作出的個人猜測,而精神創傷並不屬於我的專業範疇,具體是否真如我所假設的這樣,我建議你們還是轉到精神心理科,由精神科做出更加深入而專業的診斷,進行循序漸進的康復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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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沒有想到經此一劫之後,我和裴青藍見到彼此會是在這精神科,並且還是以病人與心理醫生的姿態,並且還是我當那個病人,他當那個醫生。老實說,我能想到最離譜的頂多是在同性戀大遊行上看到這貨之類的。這什麼世道?!心理病人還能改行當起心理醫生啦?!我要能開口說話的話,我一定要申訴,老孃想轉院啊啊啊!!!
“你好,童樺。我是你的心理治療師,裴青藍。”
好你妹啊!勞資哪裡好了勞資都啞巴了誒你個沒眼力見兒的?!可我只能扭曲這臉機械的被他握了握手。
“你怎麼在這兒?”裴青藍狐疑地望向周睿。
“哦,裴醫生,我忘了介紹了,童樺她現在是我的女朋友。”周睿說這話的時候還欠着我的一隻手緊了緊。“所以,我現在算是患者家屬吧。”
裴青藍明顯愣了一下,我心中警鈴大作,媽媽這個死基佬看上了我男朋友嗷嗷嗷~~~
“哦,那周睿你先出去一下,我跟童樺單獨聊聊。”裴青藍嘴巴笑着,可我透過他的眼鏡看到他眼底絲毫沒有什麼笑意。喝~還是跟以前一個德行,皮笑肉不笑的!
見周睿有些迷惑,他又說道:“這個是治療需要,規定親友是不允許呆在診療室的,以免妨礙治療。”
周睿聞言,只是摸了摸我的腦袋,好吧我理解爲替我順了順毛,然後看向裴青藍:“好,我先在外面等。”
然後他就推開門出去了。我望着他離去的背影,有些訕訕。
“童樺,你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裴青藍聲音和以前一樣帶着磁性,卻刻意放緩柔聲對我說道。
我朝天翻了個白眼,你腦殘嗎?我去我都得失語症了還怎麼告訴你啊!!
“寫出來。”
寫你妹啊寫!可是我也想快點兒好呀,我也不想就這麼苦逼的突然成了啞巴啦啊。
其實我知道,作爲一名醫生,裴青藍他有他的職業操守,他是真的打算治好我的,所以我能做的只有積極地配合他的治療。
於是我便邊回憶那天發生的事,邊寫了下來。
出事之後,我一直在試圖逃避回想起那天的事,其實我都知道。我表面上裝得積極好似啥也沒發生過。可是隻有我知道那天當我被關在小黑屋裡面一面裝睡一面還要不由自主的聽到那兩個歹徒的對話,那是多麼的痛苦。我一直不停地告訴我自己千萬不能夠發出動靜,不能讓他們發現我沒有暈倒,我不想聽到他們講話,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不想死。我承認我根本沒有表面上裝的那麼堅強,那麼雲淡風輕。回憶是如此的不堪,我越想只會越發的害怕,我寫字的手都不禁開始不安份地顫抖起來,我的淚水也早已模糊了雙眼,又開始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淌,滴落到紙上暈開了墨水。
這時一雙手按住了我的手,溫熱的手上布着細細的薄繭,帶來溫暖的觸覺。淚眼朦朧中,我擡眼望去的竟是裴青藍如同少年一般的容顏。
歲月荏苒,時過境遷,對面的這個人,終究不是當初那個陪伴了我最純真的少女時光的那個少年了。只那一瞬,我的思緒就被拉了回來,如同被抽離的三魂七魄迅速歸了位般。我輕輕拽出自己的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對不起,童樺,對不起。”他重複地說着對不起的話,聲音裡滿是歉意與無措。裴青藍啊裴青藍,你要是早個幾年對我說這話該有多好。那樣,我就不會浪費這麼多時間來恨你了。
恨意,也是一種難以割捨的情感啊。
診斷的過程似乎很漫長,但事實上週睿說他也沒等多長的時間,就被裴青藍叫進來了:“還好她的聽覺,閱讀理解能力,書寫能力都很正常。你看這是她寫下的事發經過。”他將我寫的那張紙遞給周睿看。“我想,她之所以現在說不出話,就是因爲,當時她在逼迫自己不能出聲,一出聲就會被發現,一直這樣心理暗示自己。”
“那她什麼時候能康復?需要我怎麼做?”
“這很難說,總之語言能力的恢復不是朝夕就能成的,還需要患者和家人的密切配合。好在,我看童樺她對治療還是比較積極配合的態度。病人自己非常迫切的想要治癒這一點在治療過程中非常重要。但是切記不要操之過急。康復治療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她現在肯把當天的事情寫出來,也是用了很大勇氣的,你……千萬不要逼她逼得太緊了。還是那句話,關愛最重要。”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周睿望着我,眼神中的擔憂更深了。我朝他微微一笑。他愣了一下,笑得無奈。像牽小孩一樣牽着我出了診療室。
就在電梯門剛關上的一剎那的一剎那,我整個人突然感覺很壓抑,隨着電梯緩緩下降,這種感覺更甚,緊接着竟到了喘不上氣的地步,我不知道自己這到底是怎麼了。不鏽鋼的電梯四面倒映着我蒼白得如同鬼魅一般的臉。電梯越下降我的臉色就越難看,明明剛剛還是好好的呀。我腿上有些使不上勁,重心開始有些不穩,我只能緊緊抓住睿的胳膊才能不栽倒在地上。睿顯然被我嚇得夠嗆,焦急之下,打橫抱起了我。
嗷嗚~居然被“公主抱”了呢。
可還沒等我綻出一個歡快的笑來,眼前的畫面突然全變成了綠色,然後漸漸暗了下去……
我果然還未來得及回味在睿懷抱裡的溫暖就不負衆望地厥了過去。
醒來時我躺在病牀上,打着點滴。睿告訴我說,我剛剛之所以那副模樣一方面是因爲我睡了太久,一起來就哭得昏天黑地的導致了些微低血糖,另一方面,裴青藍懷疑是因爲我回憶起了被關在小黑屋裡的事進而引發了幽閉恐懼症。這麼說繼我被診斷得了間歇性失語症之後又多了個幽閉恐懼症?!是這樣的嗎?!
我勒個去有沒有搞錯啊!這年頭得個神經病還帶買一贈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