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先生,儂聽我講”,這辰光程麻皮滿臉堆笑的對着有些愕然的吳竹齋笑言道:“其實洋人們的花頭,鄙人是曉得的”。
講到這裡,程麻皮不禁擡起眼皮,深深的瞥了有些疑惑的吳竹齋一眼,他曉得眼皮子底下這個華界新近的炒房客拎不清上海灘地產界的虛實,於是乎他暗自有些得意了。
“吳先生,儂聽我講”,程麻皮殷勤的對着吳竹齋講道:“洋商們交易的辰光,其實跟阿拉講斤頭一樣,要‘觀望、觀望’”。
程麻皮講到這裡,不禁得意的笑了。
“觀望?”,吳竹齋顯然是頭一遭聽人講這個摩登的詞彙,“又是啥西洋國傳過來的舶來品”,他不禁輕聲嘟囔道。
“吳先生果真是消息靈通人士”,程麻皮一聽吳竹齋口中唸叨的洋詞,不禁有些吃驚的嚷嚷道:“鄙人也只是聽趙伯韜先生講過這樣新潮的說辭”。
阿曉得當初趙伯韜尋思着借雞生蛋的辰光,怎樣在這個華界營造商,其實伊只是個包工的工頭面前,講得天花亂墜的,其中一、就講到了啥舶來品。
吳竹齋聽到這裡,有些納悶了,“趙伯韜先生?”,他不禁微微的低下頭,嘴裡嘟囔道:“程先生,難道講就是新沙遜洋行的趙大買辦?”。
講起來吳竹齋之曉得趙買辦的名頭,那在上海灘叫得響的,蠻有臺勢的地產界頭面人物。
於是又有了些興趣的吳竹齋臉上就像變戲法似的,他笑了,而且格外的殷勤,他想要藉機試探程麻皮,想要從他這裡打探些洋商、大戶們的動向。
“鄙人曉得程先生跟趙大買辦蠻有交情的”,吳竹齋一張笑得稀爛的面孔湊攏過來,殷勤的笑道:“有啥觀望的,跟鄙人講一講阿好?”。
程麻皮聽到吳竹齋似是而非的問話,頓時感覺頗有些哭笑不得起來了。
“‘觀望’有啥好講的?”,程麻皮斜了一眼
吳竹齋,皮笑肉不笑的模樣溢於言表了,“這個自認爲拎得清的鄉下人”,他心頭又是一聲嘲笑道。
果真剛纔辰光,這位錢莊少東家一五一十的把四馬路茶館裡頭聽到的啥洋涇浜英語,講了出來一句,不過後頭卻又露怯唻。
“吳先生,儂聽我講”,程麻皮笑嘻嘻的對着不解的吳竹齋解說道:“所謂‘觀望’,就是別苗頭的意思”。
吳竹齋聽明白了,他不禁滿意的點點頭,“洋地皮商們別苗頭?”,他輕聲嘟囔道:“難道講其中有啥花頭唻?”。
程麻皮一見吳竹齋有些沉吟的模樣,分明他纔是別出啥苗頭來了。
“吳先生,儂有所不知”,程麻皮忽然面孔浪向露出些神秘兮兮的笑容出來道:“洋人們也有拎不清的辰光”。
一邊講道,一邊這個狡譎的工頭露出些看似不屑的笑顏,活生生的泄漏在了他的笑言之間。
“洋商們拎不清?”,吳竹齋聽到這裡,真是拎不清爽唻。
“程先生,儂快講一講”,吳竹齋急忙追問道。
講起來這位南匯鄉下的錢莊掌櫃的,那是曉得洋地皮商們門檻精,怎麼今朝會有人講這樣的言語,果真稀罕得來,讓自家瞧見西洋景了嗎?
程麻皮聽到吳竹齋的追問,下意識的他自己有些結巴了,有些躊躇了,顯然程麻皮現編的啥所謂的說辭,自認爲恐怕立不住腳。
程麻皮又笑了,藉着面孔浪向掩飾的笑容,想必這個另有苦衷的華界包工頭又在尋思着啥唻。
講起來就在悅來客棧碰到趙買辦的辰光,程麻皮眼瞅着笑得格外殷勤的趙伯韜,他拎得倒是清清爽爽的。
“今朝上海灘地皮市道恐怕有些講不清爽”,程麻皮心下嘀咕道:“就連大名鼎鼎的華界地皮大王徐潤先生,都吃癟唻”。
程麻皮越尋思越覺得趙伯韜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心頭頓時一陣慶幸,幸好自己拎得清,要不然苦頭吃定了。
不過識相的程麻皮又想回來,自己要在上海灘討生活,這單所謂的生意是不接不行唻。
接了很可能要變成燙手的山芋,真是進退兩難,如何推脫成了程麻皮現在最要緊的問題,程麻皮面臨着騎虎難下的窘境了。
再講了,洋地皮商一向以來,要尋華界工頭包蓋房子生意的辰光,都會就像自己這樣,殷勤的套啥近乎。
“難道鄙人不曉得伊洋商們頭寸吃緊的辰光,還要做啥行內的規矩”,程麻皮心下嘀咕道:“講好了先行墊資,房子蓋好了,尋着買家,這就結算”。
“啥叫做‘這就’”,程麻皮頗有些不拖沓的心下嘀咕道:“就跟趙買辦講的意思一樣,洋地皮商們也想借雞生蛋”。
程麻皮有些幽怨的模樣,溢於言表唻,顯然做一隻辛辛苦苦生蛋的母雞,不是他心甘情願的。
“好在眼下鄙人尋着了一個戶頭”,程麻皮含笑的看了看身旁巴望着自己的這個戶頭,其實他有啥花頭,那是很肯定的唻。
“講起來爲啥洋地皮商們拎不清”,狡譎的程麻皮接着剛纔的話頭講道:“鄙人覺得伊是豬玀”。
吳竹齋聽到程麻皮語出驚人,着實的吃了一驚,“哦喲”,他不禁驚詫的叫嚷道。
吳竹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洋人是豬玀?”,他愕然的重複道。
吳竹齋一雙不解而又驚詫莫名的眼珠子瞪大了,直勾勾的看着自鳴得意的這個老相識。
又想起來了,自家在上海總會門頭的辰光,好像眼睛的餘光瞟過去,有個畏畏縮縮的身影,有些依稀彷彿的,“十有八九就是儂”,他嘀咕道。
看樣子,不止自家尋到了上海灘的啥地產界搗糨糊,這個發現讓他又驚又喜,一時間心懷對洋地皮商幽怨的吳竹齋,心下有了知己的感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