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唐廷樞對着瑪麗講道:“還不招呼客人進去坐”,他巧妙的替李玉堂解了圍。
聰慧的瑪麗寬和的笑了一笑,顯然她並不介意眼前這位華人的失態。
“李先生請”,瑪麗像模像樣的對着李玉堂行了個萬福禮,一邊致意道。
李玉堂雙眼一覷,瞅見這個洋婆子頗知咱們大清國的禮數,覺得靠譜了。
是李玉堂靠譜了,還是眼前這個洋婆子靠譜了?
上海灘哪。
“瑪麗小姐您請”,李玉堂客客氣氣的對着瑪麗說道,他總算過了頭一關了。
講起來盛情的女主人熱情的邀請客人進去坐,偏偏碰到老派的李玉堂,那還不再鬧出些西洋景兒?
“瑪麗小姐客氣了”,李玉堂一邊嘴裡客氣道,一邊他倒是老實不客氣的徑直坐到了沙發上頭,看樣子是少見識過這樣的西洋傢俱的。
“說起來曾大帥府上也有個這樣的西洋玩意兒”,李玉堂一邊坐着,一邊心裡頭又是嘀咕開了道:“這得花多少銀子啊?”。
一邊心頭嘀咕着,一邊李玉堂四處的打量起來唐廷樞的私宅,那裡是烈焰熊熊的壁爐,那裡是新式的壁櫥,還有鑲嵌着銀絲、寶石的漆傢俱,好多傢伙什,都是自己從來沒有看見過的。
“李先生您請喝咖啡”,這辰光女主人瑪麗熱情的端過來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下頭一個精美的碟子上頭,還放着方糖和銀勺子,顯得蠻引人垂涎的。
“好好”,李玉堂嘴裡應酬道,聽口氣,顯然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唐先生”,李玉堂轉過臉來,殷勤的笑着,跟一旁陪坐的唐廷樞搭話道:“不瞞您說,鄙人進來這麼一瞅,覺得吧”。
這個世故的李玉堂哪裡還有前幾天怒責洋人的派頭,換了一副面孔,分明有意要跟唐廷樞說啥事情了。
“李先生”,旁邊的唐廷樞笑了,他頗有腔調的對着李玉堂講道:“雖說鄙人和您不在一個地方做官,
卻是同朝爲臣,理應幫忙的”。
講起來唐廷樞跟前頭的徐潤、馬建忠一樣,也是個紅頂商人,花銀子或是朝中大佬保薦的,官商一體了。
“好說”,“好說”,李玉堂打着哈哈道。
只是忽然李玉堂臉上泛起了了一絲爲難的神色,隨後愁悶的眼神有點兒無助的望着了唐廷樞。
“李先生,儂這是怎麼唻?”,唐廷樞吃驚的叫道,他差點就要從沙發上頭跳起來了。
顯然唐廷樞沒有接過李玉堂抖過來的翎子,搞不清狀況唻,阿是?
“其實講起來,鄙人有些羞於啓齒”,李玉堂慢騰騰的說道,隨後又是看着了唐廷樞,刻意的不講了。
“李先生此話啥意思?”,唐廷樞右手的手指頭扣着身上馬夾的扣子,緊張的思索道。
“難道講李先生看到了鄙人的新居,也要委託鄙人幫幫忙唻?”,唐廷樞心裡頭猜疑道。
“可是鄙人剛剛留洋回來,就聽人講”,唐廷樞接着回憶道:“講起了目下這位李先生,竟然跑去拍地皮去了”,他說的就是前不久發生在上海總會裡廂的那一樁流拍的事體。
“要曉得上海灘上頭,洋人們輕易不會讓阿拉華人們染指地皮生意”,唐廷樞憂心忡忡的心想道。
“難道講李先生要提起這樁事體出來了?”,唐廷樞接着緊張的判斷道:“鄙人該如何應對?”。
“看樣子鄙人不放把話挑明瞭”,這邊李玉堂似笑非笑的眼瞅着唐廷樞,心頭也在盤算道。
“說起來曾大帥言下之意,他想要在上海灘購置一塊地皮”,李玉堂慢騰騰的把話說明道:“鄙人說的正是”。
“曾大帥?”,唐廷樞聽到這裡,不禁吃驚的嚷嚷道。
“就是那個直取南京城,收取了太平軍首腦的曾老九”,看樣子唐廷樞十分的吃驚,“鄙人聽人講,說是當初襲破天王府的辰光,裡頭金山寶海的,晃得的人眼皮子都睜不開”。
“真是
進了寶窟唻”,唐廷樞心頭貪念道:“不曉得曾大帥發了多少橫財?”。
“唐先生”,這邊李玉堂似笑非笑的跟着追問道:“你意下如何?”。
“這個嘛”,唐廷樞一邊沉吟道,一邊心頭接着盤算道:“不妨先應承下來,再去從容想法子”。
這個久在上海灘混跡的錢怡和洋行買辦,圓滑的心想道:“既然講曾大帥有雞,鄙人不妨拿來藉機生蛋”。
“好的”,盤算已定的唐廷樞連忙點頭答應道。
“好好”,這邊李玉堂還是慢吞吞的叫好道,看上去他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瞧這樣的情形,上海灘又要掀起一波浪頭了。
講起來那邊,從邵友濂那裡提前告辭出來,亨同滿懷狐疑的回到了外灘二十二號的老沙遜洋行,誰知道路易眉飛色舞的站在大門口。
俗話說出門看天色,進門看臉色,驚疑不定的亨同一見對面這人那張掩飾不住的狂喜的臉,還來不及問話,只見路易揚了揚手中來自外灘八號上海電報局的電報稿,“孤拔將軍已經向北越山西的黑旗軍宣戰了”,他聲嘶力竭的叫嚷聲好似要穿透黃浦江上籠罩的沉沉夜幕一般。
“我的主啊”,亨同驚呼一聲道,他的肩膀不禁誇張的聳了聳,中法開戰如此突然,簡直令人難以置信,從邵友濂和李先生的言語舉着來看,大清國陳設重兵在北越,尤其是驍勇善戰的黑旗軍大勝之餘,法國人不和反戰,這一點讓他喜憂參半。
“親愛的路易”,忽然亨同張開雙臂,熱烈的和路易來了個擁抱,“上帝啊”,這位法蘭西人高興得竟然有些忘乎所以,“我們會贏的”,他再次揚起手中那張電報,好像一面飄揚的軍旗似的。
亨同這個時候腦袋裡面飛快的轉動着,無疑這個興奮的法蘭西人給他帶來的,至少是個局部的利好,“記得九月的時候,脫利古代表法蘭西宣佈中止談判,這已經說明了法國人要武力解決安南問題”,他腦海中飛快的過濾着各種信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