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同忽然感覺到了啥,他有些清爽了,當時的解讀是充滿了求賢若渴的愛惜之意,不過再進一步剖析,那裡面還有種與他、亞那伯罕亨同相似的地方,無窮的佔有慾,而無窮的佔有慾後面,就是控制慾,而他恰恰是個不願被別人控制的人。
尤其是此刻他的眼前又浮現出那個破損的花瓶,“主啊”,亨同緊張的在胸前劃了個十字,此刻他的惟恐又一次浮上了臉頰,至少一部分是因爲一個女孩兒。
此刻在外灘29號巴黎國家貼現銀行的大樓裡,燈火通明,透過寬大的老闆臺,路易動手整理着厚厚的資料,他是一家外資銀行的僱員,負責的就是房貸,所謂的跟亨同聯手做的那些事情,不過是撈外快。
“如果雅各布先生沒有意見的話,那我們銀行就整理出一個協議書”,路易的眼中投過了徵詢的眼神,雅各布矜持的笑了笑,一邊看着一邊仔細翻閱副本的內容。
聽到路易的話,趙伯韜過塞子似的,又上下瞟了好幾眼合同,這才輕輕的放下,然後用肯定的眼神給自己的大班雅各布傳遞過去信息。
雅各布沉緩的點點頭,“好的”,他伸出了手,和路易重重的握了握,一單生意就敲定了,雖說早期上海灘的外資銀行一邊限於開辦匯兌業務,不過總要有吃螃蟹的先行者,雖說路易供職的法蘭西銀行也是如此,不過一向膽大的路易還是說服了大班,同意由
新沙遜洋行以自身的資產做擔保,接受中小客戶的抵押房產。
雖說如今這樣的手法早已司空見慣,可在當時卻是大膽的行爲,可以說是一場賭博式的冒險,不過在座的三個人臉上卻流露着興奮的神情,尤其是最爲年輕的路易,只見他的臉頰上泛起了紅光,麻利的從酒櫥裡,拿出了一瓶地道的法國香檳。
隨着路易的手指一彈,瓶塞“砰”的一聲打開了,噴涌的酒液帶着泡沫,溢出了瓶口,他要以開香檳來慶祝這樣值得記住的日子,或許他一個普通的銀行職員,就要開啓上海灘上金融和房地產的聯姻,想到這兒,他的眼睛不禁透出了光芒。
“來爲了我們共同的利益”,雅各布也是興奮的站起來,“乾杯”,他高聲的說道,然後和趙伯韜一起,齊齊的伸向了路易,儼然他成爲了今天的主角。
CHAMPAGNE,香檳本身的含義是快樂,此刻路易已經陶醉了,望着玻璃酒杯着泛起的泡沫,他驕傲的昂起了頭,據說後世的香港的船王下水第一條船時,曾經把一瓶香檳砸向了船頭,預祝今後一帆風順,其實這樣的祝福,早在上海灘上就有了。
據說在船王傳裡面講到過,是那位洋大班成就了一代傳奇,也成就了那家外資銀行的新傳奇,而早在大清光緒年間,已經開始了資本與實業的融合,資本盛宴已經開始了,狂歡就要登場了。
聽到走廊上
雅各布和趙買辦倆人離去的腳步聲,路易好似聽到了歡樂頌一般,今後豐厚的佣金收歸囊中自然不在話下,真就是,他,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就要成爲上海灘上的大人物了。
想到這兒,路易又一次打開了香檳酒瓶的蓋子,滿滿的倒上了一杯,“咕嘟”的兩三口自己幹了,然後腳步輕快的走回了隔壁的房間,這裡是他的臥室,不一會兒,透過外面的窗戶看過去,洋油燈熄滅了,整個窗戶黑着面孔,木然的瞪着外面光怪陸離的外灘。
只是有些頑皮的光線倔強的透過虛掩的窗簾,在路易的眸子裡晶瑩發亮,顯然此人沒有入睡,難道是酒精惹的禍嗎?其實睡前喝香檳,有安神的效果,顯然他另外有心事了。
其實路易就是興奮過了頭,此刻他有種強烈的想要找人傾訴的意願,哪怕就是一句、半句,甚至嚎一嗓子也成,可是除了黑黢黢的天花板和板着臉的四面牆,只有外面黃浦江的濤聲拍打着他記憶的閘門。
“上帝啊”,路易只覺得眼前白茫茫一片,彷彿呼嘯的風聲再次響起,依稀間他又回到了那顆梧桐樹下。
“小姐”,路易喃喃的唸叨道,那張白皙的面孔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時而發出用黃鶯般好聽的嗓音在念着什麼,“她一定在祈求上帝保佑”,記憶藏的越深,就會越清晰,不過多半會加上無限的想象,從來夢境都是最美的,虛幻得就像童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