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愛德華如此通曉華人文化,李梅暗自好笑,而不是高興,俗話講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在想要不要用上海本幫話和愛德華打個招呼,這樣或許才能表明自己的心知肚明。
哪曉得儂嘀裡嘟嚕說起了上海話,勿要講的太好噢,儂門檻精到九十六,阿拉勿來,亨同真是沒法當面和李梅暗語了,只得會意的陪着笑。
“愛德華先生”,李梅瞥了一眼亨同,然後話語輕鬆的問道:您到此有何貴幹?”,一邊他的眼睛瞥了一眼旁邊的亨同。
“情形果然有些不妙”,愛德華低聲的、低沉的嘟噥道,然後一雙眼睛又是越過亨同的肩頭,意味深長的盯了一眼李梅。
李梅又瞥了亨同,發覺此人的嘴角掛着淡淡的淺笑,他利空報以會心的微笑了。
“鄙人聽說前幾日邵道臺發表了措辭強硬的講話,說是如今局勢不穩,有人趁機哄擡市面,如若察覺,必定要嚴厲制裁”,李梅慢吞吞的道出了一則驚人的消息。
“其實邵友濂大人講的是華界地價,要英法租界洋行華人買辦自律,莫要趁火打劫”,愛德華竭力保持着平和的心情回憶道。
可是李梅聽到這兒,有些不以爲然,“別說區區越過上海道臺,就算是大清國皇帝駕臨了,也奈何不了租界”,他不屑的一笑了之,一副很不以爲然的模樣。
只是李梅那笑容剛剛浮上了嘴角兒,忽然又凝固了,原來他瞧見了旁邊亨同淡定的淺笑。
“一言難盡哪”,愛德華這辰光可理會不了旁邊亨同的心思,而是隻顧的嘆息着說道,李梅一聽這話,頭都大了,往往各
國朋友們一說起這句話,那就是麻煩事情找上門來了。
這時候旁邊的亨同下意識的看了看房門,還好,房門掩着的,他曉得接下來要說的事體必定是要緊的。
可是高坐在沙發上的李梅毫不介意,放高了嗓門對着倆人說道:“愛德華先生、亨同先生,你們曉得嗎?”,李梅習慣性的用反問的語氣陳述開了事體。
“聽說大清國朝廷有意要向在華的各國朋友示強”,愛德華擔心而又神秘的說道,“這次邵道臺奉了秘諭,故意放話出來,怕是頗爲對在滬的洋朋友們不利”。
聽到這兒,李梅不屑的哼了一聲,雖說他的話音不高,卻活像二月二龍擡頭那時節,霹靂一聲雷,把愛德華和亨同倆人驚駭得好似兩隻木雞,就僵在了那裡了,心頭頓時着急上火。不是眼看着聖誕節快到了,昔日這倆位神氣活現、叱吒上海灘的頭面人物活像兩隻火雞,被焦急灸烤得透香,最後吱吱的直滴油。
真是不曉得這位法蘭西在滬的頭面人物葫蘆裡頭賣的啥藥?這時候愛德華、亨同倆人一齊緊張的注視着李梅了。
“我的上帝啊”,愛德華不禁失聲高叫道,“怎麼會是這樣子的?”,從以往的經驗判斷,往往各國陳兵示強,孱弱的大清國龍庭,都會立刻服軟,屢試不爽。
“我的主啊”,一旁亨同更是心急火燎的,他的心頭早已經戰戰兢兢的嚷嚷開了,“我的那些頭寸”,情不自禁的,他在胸前划起了十字。
還記得在地產俱樂部裡面,他曾經和趙伯韜洋洋得意,以爲藉着沙遜洋行的力量,推動了地塊價位上漲,最後能夠趁亂
大撈一筆,捂着盤不肯出手,結果應了一句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這纔是貪婪的下場,人算不如天算,貪心總是要付出代價的,亨同覺得自己這回怕是慘了。
沒想到局勢變化的如此之快,屋裡的倆個人不由得面面相覷,氣氛頃刻間變得異常的壓抑。
“大清國不會當真對各國在華的朋友們採取斷然措施吧?”,愛德華就像在面對着李梅詢問一般,不禁有些急迫了,要是大清國一意孤行,那他們的損失可就慘重了。
看這位大鴉片販子的後代,依靠着不光彩的手段,用無數華人的血淚,榨取了多少不義之財?如今吃吃苦頭,也是蒼天開眼了。
“我要抗議”,愛德華忽然神情激動了起來,他握緊了拳頭,用力的揮舞着雙臂,在屋裡咆哮了起來,多少年來,在當時所稱的洋人公然在大清國的土地上爲所欲爲,已經習以爲常了。
“他們不能這樣對待我們”,愛德華盡情的發泄着暴躁的情緒,“在華各國朋友的利益是受到萬國公約保護的”,他忽然揮拳砸向了面前的桌子,“咚”的一聲,那束插着康乃馨的花瓶骨碌碌滾落下來,“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裂成許多的碎片。
這時候房門打開了,那個安南傭人女慌忙的走了進來,只見這位傭人帶着關切的表情,迅速的打量了一番來客和屋主,一言不發,然後麻利的捧起殘渣碎片,放到了自己的圍裙當中,然後默不作聲的退了出去。
“呵呵呵”,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時候李梅反而得意洋洋地大笑了起來,彷彿有啥可笑的事體似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