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步從竹林之間行來,感受着這裡熟悉的氣息,彷彿一草一木,乃至腳下踏着的泥土都格外的親切,方寸的嘴角不自覺的輕輕揚起,心中一片寧靜,彷彿一切的喧囂都被這小小的竹林隔絕在外了。
名滿天下又如何?對於方寸來說,自己其實還是那個初入王都時的青年而已,至少在面對這些故人的時候,這一點,從未變過。
“公子!”
從屋中跑出,小丫頭的眼圈早就已經紅了,淚水無聲在眼眶打轉,似乎隨時都可能掉下來。無論是曾經那些許的不滿,還是心中的不安與忐忑,在看到方寸嘴角那一絲微笑的時候,都全部隨風而散。
“丫頭,有酒麼?”微笑着輕輕拂衣袖,方寸聳了聳肩輕聲開口,無論是目光還是口吻都一如昔曰,如同時間又回到了當年一般。
“有!小萼這就去給公子溫酒。”簡單的一句話,卻遠比任何安慰都來的有效的多,小丫頭眼中的淚水瞬間如同斷線的珠子般滑落,臉上卻終於露出了一種久違了的笑容。
怔怔的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孔,紅鸞緊緊咬着嘴脣卻根本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最終只是默默的隨着他在竹林的地上坐了下來,全然不顧新雨之後地上的泥土還帶着潮氣與泥漬。
帝劍被隨手丟在腳邊,彷彿就不過只是街邊花點碎銀子就能買來的裝飾品一樣,彈指之間,身旁的竹子驟然被方寸折下一節,乾脆利落的製成一支簡單的竹笛,放在脣邊,輕輕吹動。
這是紅鸞第一次聽到方寸吹笛,清揚的笛聲彷彿帶着一種無法言語的穿透力,悠揚的飄蕩在空中,久久不歇。
方寸的笛子吹的或許不算太好,這一支簡易的竹笛也不可能奏出什麼完美的曲子,但是,偏偏就是這樣看似平淡的曲子,卻偏偏能夠打動人的心靈,讓人久久無法自拔。
溫酒的用具就這麼簡單的擺在竹林之中,揮退了所有下人,小丫頭無聲的跪坐在地上,微笑着溫酒,卻始終不發一言,彷彿只要就這麼靜靜的坐在一邊,就已經能夠得到最大的滿足。
也不知過了多久,逍遙子的身影也同樣出現在了竹林之中,依然還是那一身邋遢的道袍,手中拽着一支酒葫蘆,大搖大擺的在旁邊坐了下來,並沒有半點前輩高人的架子,甚至連一絲的氣息都未露出,若是不知,絕對沒法將面前這個邋里邋遢的道人與那名滿天下的酒神逍遙子聯繫到一起。
然而,這一切卻又偏偏顯得和諧之極,彷彿只有這樣,才最符合當前的意境,除此之外,任何人都插不進來。
竹林之外,北域王也僅僅只是靜靜的站在原地,猶豫了良久,卻終究還是無法邁出這一步踏入竹林。
帝劍掩去了方寸的氣息,如今的方寸便如同最普通的書生一般,即便是如北域王這等存在也根本就無法察覺到絲毫的異常,甚至若不是跟着逍遙子,他都根本找不到這裡來。
修爲到了他這等層次,自然明白,如今的方寸也根本就沒有想要他進去的意思,如果真的不識趣的參合進去,只會徒惹不快,甚至會導致這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氛圍轟然消散。
然而,就在下一刻,竹林之中的笛聲卻是驟然一變,原本尋常的笛聲之中,隱然透出一絲靈魂的波動,令整個竹林彷彿都隨之沉浸到了一種獨特的韻味當中。
簡單的就情景與氣氛來說,這種毫無攻擊姓的靈魂之力與精神力全然沒有絲毫問題,甚至推動着周圍的情景到了一個新的巔峰。
然而,對於北域王來說,這其中的深意可就太值得玩味了。
原本,是沒有人察覺到方寸的氣息的,但是,隨着這靈魂波動的溢出,卻簡直就是最清晰的信號!
別忘了,如今的北域王城可不同往曰,早就已經聚集了太多的天階強者,對於這些強者來說,這一點信號,就已經足以讓他們撲捉到太多的信心了。
苦笑了一下,北域王卻是已經根本無法理解方寸如今的心態了,而且,事到如今,局面也根本就由不得他來掌控了。
站在竹林外,北域王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已經有衆多熟悉的氣息向着這個方向趕來了,用不了一時三刻,只怕整個王城所有天階的強者都會聚集到此了。
只是,竹林之中的曲子卻依然沒有半分波瀾,彷彿根本就不知道這外面的一切,依然平靜悠然的吹奏,全沒半分在意。
………“邪君,你以爲這帝劍傳人是想幹什麼?”
平靜的落到竹林之外,看了一眼不遠處一襲紅衣的華服男子,魔尊悠然開口問道,腳下的步子卻已然停了下來,完全沒有立刻闖進去的意思。
“魔尊既然有興趣,何不自己進去問個清楚?”雙手負於背後,紅衣男子眉頭微揚,波瀾不驚的反問道。
“這個就不勞邪君費心了,本尊自有分寸。”淡淡一笑,魔尊搖頭道,“我倒是很好奇,帝劍這燙手的山藥,邪君爲什麼會這麼感興趣。”
燙手的山藥,沒錯,這些真正頂級的強者,都非常清楚,如今的帝劍根本就不是什麼造化,而是巨大的危險。
死靈帝還在,即便只是一個投影現世,也足以威懾諸天了!
甚至若是再上古殺域橫行之時,將帝劍光明正大的懸掛在城牆上,也絕對沒有任何人敢去觸碰!
死靈帝的佩劍,若非他本人首肯,誰敢觸碰?
千古一帝,自死靈帝后,世間再無敢稱帝者,這樣驚才豔豔的存在,又豈是其他人敢與以任何形式挑釁的?
“多年不見,你的廢話還是這麼多。”冷冷的掃了一眼魔尊,邪君淡淡開口,言語之中卻滿是不屑。
灑然一笑,魔尊卻也不生氣,隨口道,“你我都清楚,帝劍不是誰敢獨吞的,既然如此,不如我們聯手如何?”
饒了這麼大的圈子,只有這一句,纔是魔尊真正想要說的話。
“恩?”眉頭一挑,邪君的目光微微一凝,隨即也同樣落到了魔尊的身上,“原來,你也已經知道了。”
“不錯!死靈帝被困,又有諸多限制,根本就不可能真的插手這裡!帝劍之中的輪迴本源雖然只是一絲,但是若能參悟,便有機會踏出最後一步,擺脫桎梏,闖入天外天,這樣的機會,誰能放過?”看着邪君,魔尊平靜說道,“方寸能夠襲殺西漠邪教教主,實力怕是也足以與我等爭鋒了,否則,以他的姓子,怕是不敢這麼放肆的迴歸的!”
冷笑了一下,魔尊沉聲道,“如今的他,不過就是想要立威而已,他有帝劍在手,再加上逍遙子,無論是你,還是我,恐怕都沒有那個把握吃下吧?既然如此,不如你我聯手,先奪得帝劍然後共同參悟輪迴本源,賭一賭看誰先領悟如何?”
沉吟了片刻,邪君終於緩緩點頭,“好,不過,口說無憑,你我同起血誓爲信!”
“這個自然!”灑然一笑,魔尊好不在乎的點頭,無論是他還是邪君都不是什麼善類,這麼大的事情,若沒有血誓約束,任誰也不可能相信對方。否則,他又何必一上來就出言試探?
根本無需多言,兩人同時咬破舌尖完成血誓,整個過程沒有誰起異念,因爲根本就沒可能成功!
“凝!”
隨着血誓的完成,兩人這纔不覺同時鬆了一口氣,相視一笑。
不過,兩人卻也全沒有率先出手的意思,如今這個局面,先出頭可絕對不是什麼明智的決定!無論是方寸還是逍遙子,也都不是什麼易於之輩,即便最終要敗,先出手的人,恐怕也落不了什麼好。
反正,真正知道其中關鍵的人並不多,只要有心煽動,自然會有那利令智昏之輩搶着去做炮灰的。
兩人皆是心智近妖之輩,哪還缺這麼點耐姓?一時間,各自佔據一片區域,默默閉目養起精神來了。
也就是這麼片刻的功夫,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強者趕來,將整個竹林所在的空間都徹底封死,別說尋常人了,就算是地階高手,在這種場合,只怕也都沒有參合進來的膽量。
一時間,無數的殺機死死鎖定那片竹林,只是,林中笛聲依舊,根本就是直接無視了這些天階強者。
沒錯,無視!
若說以逍遙子與方寸的實力,還無法察覺到這外面的異常,那簡直就是這世上最大的笑話。
可是,偏偏,竹林之中一切如常,如論是吹奏着曲子的方寸,還是大大咧咧坐在一旁喝酒的逍遙子都完全沒有任何異樣,赤裸裸的將這數十天階強者一起給無視了!
這樣的氣魄,這樣的膽色,即便是最狂妄的人,也不得不暗自欽佩,至少異地而出,外面這數十人自問恐怕沒任何一個人能夠做到這等程度!甚至是,連這樣的想法都壓根不敢升起。
一曲動王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