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已經很深了,窗外的晴空中,一片蕭索的黃葉又飄乎乎的落下來,混在那一堆葉片中,都是一樣的顏色,再也分不清彼此了。眼看着似乎是要入冬了,真正感覺天光的明亮,時間恐怕早已經不早了。
凌浩輕輕的轉身,用手擋着從窗簾縫隙中流瀉進來的一縷陽光。懷裡抱緊被子,伸手在牀頭櫃上一頓胡擼,堪堪的抓住滑溜的金屬機身,按了上面的一顆按鍵。
嗯,十一點二十了。
輕輕的起身,懷裡依然抱着被子呆坐在牀上,耷拉着腦袋,輕輕的打了個哈欠。坐起身,踩進拖鞋裡,凌浩一搖三晃的朝着客廳的衛生間溜達。
嚇!一出來,就被那餐桌上色澤豔麗的飯菜勾住了眼睛。
不是吧!海螺姑娘!
自己沒這麼優秀,人家姑娘是怎麼瞧上自己的!凌浩壓抑着心中的喜悅和疑惑,快步的朝着那一桌誘人的飯菜飛奔!
“早!你起了啊!”
咻!就像是忽然電力耗光的金霸王小兔子,凌浩在聽到那渾厚的男聲後瞬間的脫力,腦子一下子比潑了涼水都清醒。
擡臉,不再惺忪的睡眼和那雙炯炯有神的眼鏡相接,瞬間的四目,不,是六目相對。
嘀嘀!鏡頭上移,對準和凌浩對視的眼鏡。
佟童,男,二十八歲,大學講師,屬於典型的摩羯座男人:固執、堅持己見,不達到目的誓不罷手,忍耐力、勤奮度高,易孤獨、最重視的就是自己的面子,缺乏安全感、不完全相信別人
缺點不算多,優點不算少,基本還算是過的去。這男人其實大家都見過,就是那天跟在女人身邊一起闖進凌浩家的那個斯文的眼鏡男人。
嘀嘀,鏡頭下移,照到那一臉尷尬的亂雞窩。
凌浩,男,二十六歲,河濱遊樂場DJ,屬於典型的巨蟹座男人:充滿母性本質,外表剛強,內心柔軟,情緒化,記憶力很強,敏感,對愛人友人都是體貼入微,可是對於第一次見面的人卻不能完全放開胸懷。最主要的,是品位相當高。
因此,對於那次佟童他老孃對他審美質疑的事情,凌浩可是一直耿耿於懷。
凌浩甩甩手,悻悻的轉身往衛生間走。
“要不要一起吃點兒?”佟童拿着一雙筷子抻着脖子喊凌浩。凌浩連頭也沒回,咬牙切齒的在心裡叨咕:就算是意思意思也沒這麼沒誠意的好吧!您就一隻碗一雙筷子!我跟着在那手抓飯啊!
因此,凌浩只是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哐”的一聲,把衛生間的門摔得山響。
佟童坐下,看着緊緊關上的衛生間的門,拿着飯碗悶悶的低下頭,眼神裡的光芒閃爍,分明的寫着警惕。
他倆同居了。
好吧,我知道這消息來得太過震撼,以至於如若不跟大家交代清楚,我是休想再繼續講述下去了。
事情呢,還要追溯到上個星期日。
那天天氣很好啊很好,氣溫也宜人啊宜人,凌浩剛剛把新裝修的房子大敞肆開的通風,準備下星期入住。
正趕上月末,租的房子退了,兩邊房子吃錢,凌浩還沒富裕到這個地步。
其實凌浩之所以痛下決心按揭買下這套小戶型的兩居室,完全是因爲路嬈。挺漂亮的一女孩兒,和凌浩自由戀愛,也算是情投意合的。
可是人家父母看不上凌浩,死活不同意他倆再交往下去了。說是凌浩這遊樂場的DJ算不上什麼正經營生。要是倆人真打算一輩子了,家裡人不放心把女兒交給他,要是沒有結婚的打算,那更是趁早一拍兩散,誰也別耽誤誰,都是老大不小的了。
一開始凌浩也沒太在意,老輩人嗎,總講究個什麼穩定,什麼鐵飯碗的,過過總會鬆口的,畢竟時代不同了嘛。
可是沒想到,農曆八月十五前後,路嬈的家裡頭不聲不響的給她介紹了個對象,說是大學的教師,人斯文,又能幹,路嬈沒什麼感覺,可架不住家裡面煽風點火的誇啊。
凌浩真的危機了,趕緊的跟着路嬈商量,想着先買了房,也算是有個穩定的窩了,女方家裡怎麼也覺得他踏實些,起碼不會再讓路嬈相親去了。
這招還是管用的,路嬈家裡知道凌浩買了房,雖然沒撂下什麼準話兒,但也沒有之前那麼強硬的反對了。
凌浩當時真有點兒壯士割腕的悲壯感,爲了愛情,變成了房奴,值!
有了房子,總不能毛坯着在那兒放着,一咬牙,一跺腳,凌浩拿出最後那點兒餘錢,把房子裡裡外外的都裝修了。
沒想到,新居還沒入住,就有人來攪合了。
佟童他媽帶着佟童,不僅對凌浩的審美觀進行了慘絕人寰的抨擊,還帶來了一個烏龍到髮指的消息。
凌浩使了吃奶的勁裝修出來的是佟童買的新房!
凌浩不敢置信,跟着佟童還有他媽,揪着物業的小徐找到了物業那邊交付鑰匙的負責人。
當時那負責人臉就綠了。
他那時給凌浩的是1806的鑰匙,可是凌浩房產證上寫的是1-806。
前後棟,一樣的位置,可它不是凌浩的那間房子。
凌浩徹底頹了,凌浩不知道這一槓差着這麼大的成色,可是他物業不能不知道啊!這官司他是打定了,裝修啊!自己又搭工夫又搭錢的是爲了誰啊!
可是問題這就出來了。
房子首付是佟童家交的,七萬多,人家不可能說換了就換了,那朝向啊樓層啊,好多事兒呢。
再者,說說凌浩。本來就不多的積蓄,剩下的那三萬多不到四萬,全砸在這套小戶型的裝修上了,讓他拍屁股走人,休想!
怎麼辦?怎麼辦?
凌浩下個星期就打算入住了,租的房子退了,連傢什衣服也全都打包裝箱了,箭已在弦,想收也收不回來了。
佟童好面子,讓人亂七八糟的裝修了新房,心裡早就已經不痛不快了,判決不下來,他不能由着不認識的人霸佔着他家的房產!
好看了!
這一星期誰也沒閒着,緊鑼密鼓的招兵買馬,最後都趕在這星期六,也就是昨天,聚到了這新樓的樓底下。
一大清早,就看見樓下烏泱烏泱聚着兩撥人馬。彷彿兩軍交鋒般,都舉着紙箱子、鍋碗瓢盆的蓄勢待發。
凌浩和佟童對視,忽然兩人同時一揮手。
噼裡啪啦,一陣鞭炮齊鳴。這是規矩,喬遷之喜,就是得這麼熱鬧的。只是兩掛幾十米長的爆竹一起炸開,還真是有點兒驚天動地。
煙霧繚繞間,不知道是誰最先機警着邁出了第一步,於是所有人都恍然大悟的爭先恐後的抱着箱子傢俱的往樓上跑。
電梯!啊!電梯!
凌浩一哥們兒叫哈皮,人挺厚道的,長的也敦實,搬着一隻特大的單人沙發,往電梯裡一擠,正正好好。
佟童的同學樑斌也緊隨其後想搶佔電梯裡的有力地勢,沒想到剛踩上一隻腳,電梯警報就“嗶嗶”的扯着脖子喊開了。
“超重!”哈皮笑得特惋惜:“等下批吧!回見了您!”
樑斌看着緊閉的電梯門兒狠狠的就是一腳,踹的自己捂着腳的蹦躂。紙箱子“嘩啦”一聲底朝天,佟童的內衣內褲灑了一地。
佟童臉當時紅的跟剛出鍋的大閘蟹似的,凌浩輕佻的擺臀,吹着口哨跟旁邊衝他擠眉弄眼:“哥們兒!樣式還挺保守嘛!”
“啊!把你那髒腿挪開!”卿卿尖叫着,狠狠的用高跟鞋的細跟兒,一腳跺在了大衛的腳面上。大衛疼得只有出氣兒沒有進氣兒了,當時心下就覺得不好了,怕是要粉碎性骨折了。
卿卿是佟童他們系一年級的輔導員,小姑娘有潔癖,凌浩他老闆大衛人高馬大的和她擠在樓梯間,蹭着了她穿着裙子裸 露的腿了。
“出去!”“你出去!”小易和秦子釗倆人一起被卡在了門口,手裡的箱子誰也不放下,兩人的眼睛近在咫尺,“啪啪啪”的火花四濺。
小易和凌浩從高中一直鐵到現在,哥們兒買房碰上了這檔子烏龍事兒,他是說什麼也不能善罷甘休的。
輸人不輸陣,絕對不能在氣勢上先比這挑着眉毛的痞子矮上一截,不然以後凌浩眼觀鼻,鼻觀眼的,還怎麼安穩的呆下去。
秦子釗也不含糊,系裡面出了名的無賴教頭,十足一披着園丁外皮的流氓,好友的房子讓人鳩佔鵲巢了他豈能袖手旁觀。
如此這般,兩人依舊“呲啦呲啦”的流竄着電流,卡在門上,手挨着手,腳碰着腳,溜溜的站了一刻鐘,誰也不讓誰一步。要不是卿卿那尖細的一嗓子“都給我滾開”,估計倆人就能在那耗上一輩子。
不過倆人後來還真是耗上一輩子了,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等有時間了,咱再慢慢說。
據知情人士透露,當時的情形相當的混亂,兩班人馬你爭我奪,頗有些誓死佔領高地的決心和氣勢。
雖未聽見炮火隆隆,但卻眼見狼煙四起。
“呼呼!”
凌浩和佟童倆人癱坐在各自帶來的沙發上,喘着粗氣,眯着眼的對視。兩人的東西各自散亂在客廳兩側,弟兄們都還算夠意思,幫着搬完了家,連午飯都沒吃就紛紛撤退了。
沒辦法,這當口你還能顧上那頓飯,以後再找補吧。
客廳的木質地板,接縫明顯,齊刷刷的分割出一條線,儼然的楚河漢界。
佟童和凌浩依然不動聲色的對視,空氣裡只能聽到兩人勃發的強烈心跳,撲通撲通,一聲聲鏗鏘有力,猶如擂鼓。最後倆人都閉上眼睛,仰倒在沙發上,養精蓄銳,以備後戰。
軍號吹,戰鼓擂,同居時代的大幕這纔算是將將的華麗麗的拉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