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瘋頓時狂點頭,他太想看看這玉面盜到底長什麼樣子了。
玉面盜哈哈一笑,梵瘋也哈哈大笑了起來,他撓着頭顯然是有些尷尬,因爲梵瘋覺得突然提出這個要求,實在是有些冒昧了。
玉面盜突然停住了笑聲,隔着一張白玉似的面具,與梵瘋冷冷對望。
“……”梵瘋也感覺氣氛似乎有些尷尬,“你要是不想摘下來就算了,我也只是好奇而已,沒有別的意思。”他趕忙辯解道。
玉面盜卻將手放在面具之上,然後緩緩的擡起,那面具便從他的臉上被摘了下來。
梵瘋睜大着眼睛,瞧着對方。
玉面盜向來神秘,極少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就算見過的人,大概也都已經死了。現在梵瘋即將看到他的面龐,怎麼會不興奮。
玉面盜緩緩將面具摘下,當梵瘋看到面具後的那一張面龐時,卻是深深的愣住了。
爲什麼會愣住,難道這個人曾是梵瘋見過的人麼,或者說,是他身旁某個熟悉的人麼,還是說這玉面盜的容貌太過驚人,是太俊俏,還是太醜陋,竟然讓梵瘋看到那張面龐時,連呼吸都有些停止了。
這玉面盜白玉般的面具之下,竟然是一張女人的面孔。
梵瘋愣在那裡,一瞬間,他心裡浮現了無數種猜測。梵瘋想着該不會這玉面盜和索欲盜兩個人有相同的愛好吧。想到這裡,他想起索欲盜看自己時候的眼神,不禁打了個冷戰。
“怎麼,嚇住了?”玉面盜渾厚的嗓音,與他那副美麗的近乎妖異的面龐極不相稱。
“是有些……”梵瘋覺得自己連一句較長的句子都說不出來了。
眼前的情景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玉面盜笑了笑,那笑容在他的臉上宛若桃花般燦爛。
“那個……這個,呵呵……嘿嘿。”梵瘋跟個傻子一樣站在那裡,語無倫次不知所措。
“只是你的面容和你的聲音有些……”梵瘋傻笑着。
“有些不大相襯,對麼?”玉面盜說着也對梵瘋宛然一笑,接着,更讓梵瘋驚奇的一幕出現了。
玉面盜將手放至喉嚨處,在自己脖頸向上三指處猛地按了下去,緊接着,只見一絲銀光閃過,從他按下去的地方,似乎有什麼東西露出一個尖尖的小頭。
玉面盜用兩隻手指夾住那閃光的銀色物體,慢慢的將它抽了出來,這竟然是一根長約一寸的細針!
銀色的細針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出耀眼的光澤,梵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見,這玉面盜竟然從自己的脖子裡面抽出了一根針來!
這是什麼武功,竟然將針刺入自己的脖頸中,而且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現在,你覺得還相襯麼?”突然,一個聲音傳來,這聲音是個女人,說話如玉珠落入玉盤一般,唯美動聽,梵瘋扭頭觀瞧,背後卻空無一人,他猛地想起了什麼似的,慢慢的扭過自己的臉,看着眼前的玉面盜。那聲音,正是從她的嘴中傳出。
“你……”梵瘋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怎麼了,又嚇呆了,你也太不經嚇了。”說着玉面盜輕笑起來,這一笑簡直閉月羞花沉魚落雁,連最美的牡丹都要爲之失色。哪裡還是方纔的那個粗壯大漢的聲音。
“其實我是個女人呢,只是裝扮男人裝久了,連自己都有些不習慣。”說着玉面盜揉揉自己的脖子,好像很累的樣子。
“你長得這麼漂亮,又有無比的姿色,完全可以毫無憂愁的生活一輩子,爲什麼要刻意裝扮成男人,還要加入十三大盜?”
“是啊,身爲女人的確可以不用活得太累,但不累的代價便是這一生都註定要被人瞧不起。”玉面盜輕笑道,“只有裝扮成男人,別人纔不會懷疑我的身份,纔不會懷疑我的實力和地位,我才擁有了和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對話的權力。否則的話,你只是一個女人,即使你再強大,有誰會瞧得起你呢?”
梵瘋一臉黑線,這明顯又是一個女強人,爲了事業上的成功,不惜裝扮成男人。
梵瘋只有無奈的笑笑。
突然,玉面盜將手放在了梵瘋的肩膀上,用自己無比美豔的面龐貼在梵瘋面前,梵瘋感覺自己的鼻子都和對方的鼻子貼在了一起。
“這件事情只有你一個人知道,若是你敢泄密,我會直接殺了你!”
梵瘋極爲委屈:“你要是害怕我泄密,還告訴我幹嘛……”
玉面盜瞪了梵瘋一眼,也不回答,猛地將梵瘋推開,轉身便離開了。
“女人心果然是海底針!”梵瘋再次堅定了這個信念。
待到玉面盜走了之後,梵瘋回到金蓮峰上,又想起了很多事事情。
比如秋一楓君主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他說當年人族的戰爭完全是有人刻意挑撥的,爲的是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人族和巫族便成爲了可憐的犧牲品,連人族和巫族不可一世的幾位君主都完全被矇在鼓裡,被別人利用,被別人當刀使喚,而他們卻根本沒有發發覺。
原本梵瘋是想找到黑巫,向他說明事情的緣由,但是黑巫已經消失在了古墓之中,極有可能是死了,所以巫族已經不大可能再次來侵犯人族了。
梵瘋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人,竟然能有如此之高的本領,竟然將人族和巫族的幾位君主玩弄於鼓掌之間,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人,那他也太可怕了。
梵瘋又想到了塔拉夏君主臨死前看着自己的眼神,那無比滄桑的眼神之中,充斥着的是不甘和高傲。不甘是因爲自己的生命就如此結束,沒有能夠與命運一搏,高傲的是他畢竟是人族四位君主之一,高高在上,一生充滿了傳奇色彩,就這樣死去,也不失爲壯烈。
“塔拉夏臨終前將五芒星術傳授於我,大概也是怕自己後繼無人吧……”梵瘋躺在牀上心中思緒萬千。
現在沒有了那麼多的瑣事,所以他就開始整理起來很多思緒。
他又想到了大雷音寺。梵瘋突然覺得,自己當年在驚雲寺中立下的目標是那麼的可笑,推翻大雷音寺,自己現在的確有可以一搏的實力,但是,即使真的將大雷音寺推翻了,又有什麼用呢,大雷音寺倒了,還會有更多的大雷音寺出現。自己已經殺了金光和尚和他的師父,當年的仇也就算報了,爲何還要對大雷音寺之仇念念不忘呢。想到這裡,梵瘋心中平和了很多,他在秋一楓府邸的那座能夠製造環境的橋上,已經將當年的事情無數次的再次親身經歷,卻發現,有些東西雖然不能忘記,但也並不是不可以忘記。如果過於執着,只會成爲心魔。
“用殺戮的方式來解決仇恨,只會增加更多的仇恨……“經歷過了這些日子的這麼多事情,梵瘋悟出這樣一個道理。
“可究竟什麼樣的方式,才能帶來和平,而且不增加新的仇恨呢。”梵瘋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這個問題也已經困擾了他很久。
索性不想了,梵瘋躺在牀上,只感覺渾身疲憊,不是因爲身體累,而是因爲心中有些疲憊。
有太多的事情,他都看不明白,這個世界的輪廓,現在才只是剛剛在自己眼中展現了一角。
梵瘋做了一個夢,這個夢他做過很多次,自己彷彿又回到了驚雲寺,回到了那個寒冷的柴房裡,小雨和梵驚雲又給自己帶來了吃的,三個人坐在屋檐上看月亮看星星看整片璀璨的星空。
突然,天崩地裂,房屋之上裂了一道巨大的裂縫,小雨直接便從梵瘋和梵驚雲之間掉了下去,那裂縫深不見底,梵瘋的伸長的手臂想要碰觸到小雨的身體,但卻依然無能爲力,眼睜睜的看着小雨墜入暗無邊際的深淵之中。
“小雨!”梵瘋突然從睡夢中醒來,他猛地坐起,驚出一身冷汗。
“這種不好的預感……”梵瘋揉了揉太陽穴,今夜大概是睡不着了。
幾日之後,禹夕來向梵瘋告別,她要回到禹門中去了,身爲禹門的門主,每天都有很多瑣碎之事,禹夕來這裡幾天,已經耽誤了很多事情。
禹夕走前,將自己的火雲獸留給了梵瘋,她說這火雲獸每日都要偷偷跑到小瀾的房間裡,和小可愛一起玩耍,起初這火雲獸害怕被禹夕發現,一直偷偷摸摸,可後來發現禹夕並沒有責怪它,便開始明目張膽的和小可愛每日打鬧在一起,倒也給金蓮峰增添了許多樂趣。
“它還年幼,我在禹門也抽不出時間來專門照看他,放在你這裡我也稍微安心一點,畢竟有那冰雲獸陪着它,它也不至於太寂寞。”禹夕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梵瘋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但卻不知道說什麼好,注視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天際。
就這樣,他們一直居住在金蓮峰,直到一個月後,禹夕的再次到來。
梵瘋看到她來到這裡,還以爲她是來將火雲獸帶走的,可沒想到禹夕根本就沒提火雲獸的事情,而是給梵瘋帶來了一則異常重要的消息。
秋一楓君主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他臨終前,想見梵瘋一眼。
梵瘋極爲吃驚,沒想到秋一楓的傷勢竟然惡化的這麼快,看來那須彌山上的神秘高僧也只能暫時將他所受的傷延緩下去,而不能徹徹底底的根治。
在第一次上須彌山的時候,秋一楓便告訴梵瘋說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梵瘋只是以爲這位老人是在自嘲而已,沒想到事情真的成了這樣。
秋一楓即將逝去,所以那神秘老僧便讓他下了須彌山,回到禹門之中。禹門是秋一楓親手所建,這麼多年過去了,禹門的門主換了一代代,而秋一楓卻始終是秋一楓,從來沒有變過。
梵瘋跟隨禹夕來到禹門之中,在一所偏僻的宅房之中,他見到了秋一楓。禹夕說這是秋一楓的意思,他不喜歡人多的地方,而是青睞幽靜之地,故而在禹門中找了這麼一處宅子,讓秋一楓在其中養病。
房屋外栽種了幾棵楓樹,只是這些楓樹不知是因爲生病了還是什麼原因,姿態蒼老,樹葉泛黃,低垂着枝條,在風中瑟瑟發抖。
梵瘋推門走了進去,只見屋內的病牀之上,正躺着一位老人,老人微睜着雙眼,正在看着剛剛進來的自己。
前些日子還安坐在楓林之中的秋一楓,如今面露慘灰色,就如同剛剛生了一場大病的人一般,沒有一絲的血色,唯有他瞳孔之中閃爍的光芒,讓人知道他還活着。梵瘋不敢想象,就在前些日子,秋一楓還分出一縷化身,將黑巫震懾逃亡,沒想到才過了幾個月的時間,轉眼間,竟然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我身中巫族至高詛咒術,近日來病情急劇加重,饒是神僧每日爲我注入香火之力,來驅趕那詛咒,都沒有任何效果了,看來,我命不久矣。”秋一楓微睜嘴脣,吐出一串微弱的話語。
梵瘋靠的近,當然聽得清楚,他道:“您老人家好好養病,不要想得太多,這詛咒術終有一天會消亡的。”
老人卻是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道:“我這麼大年紀的人,什麼事情都經歷過,你不必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的生命大概是已經走到盡頭了,所以今天把你叫來,是想有些事情對你說。”
梵瘋看着秋一楓的憔悴的面龐,彷彿能感受到他體內正經受着的那種痛苦的折磨,饒是當年的人族君主,在歲月的洗禮下,都會變得不堪一擊。
秋一楓嘴脣微啓,梵瘋連忙靠近,聽他想說什麼。
老人緩緩道:“你到須彌山去,在楓林之中的棋盤下,有一張地圖,那上面有我留下的一絲靈魂印記,到那時候,你就會知道我想要你做什麼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