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馬超這一番慷慨激昂的延請,盧植、劉虞等人更是震驚不已,一時間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決斷。但到底都是當世的人物,這十人在經歷了短暫的慌亂後,立即稍稍安定下來。他們紛紛把目光投向盧植和劉虞,讓他們二人爲所有人做決斷。
盧植皺着眉頭問道:“足下年紀輕輕,卻能一眼切中時弊,已顯才識卓著;又具安民救時、革除弊政之大志,更露英雄之姿。老夫等十人,俱是心悅誠服。”
盧植說着,劉虞等人紛紛點頭;馬超也放鬆了一些。
盧植又道:“然則,我等也都十分疑惑。以公之見識,必然知曉我等十人之中,有寒門出身,有宗室身份,也有世家門第。但不論何種出身,均與世家大族有着千絲萬縷、盤根錯節的關係。老夫雖然並非豪門出身,但也師從大儒馬師。而馬師,公與他乃同族,自然知道他乃頂級的豪門。
面對與世家大族有着諸多緊密關係的我等十人,公卻放言要懲治世家,將土地從其手中奪回,再分發給窮苦百姓,甚至還要我等助公一臂之力,這豈非與虎謀皮嗎?”
盧植所說的“馬師”,就是他的師父馬融,也是伏波將軍馬援的後代,更是外戚豪族。
一聽盧植的話,劉虞等人也十分認同地點點頭。
馬超早就知道這些人會有如此疑惑,當即便微笑着說:“盧公有此問,倒也正常。超當然想拉攏那些與世家大族毫無干系、甚至與之有利益糾葛的勢力,一同完成打擊世家的功業。可目下世家大族的勢力已經延伸到了大漢的所有領域,朝野上下,根本沒有一個人,稱得上是與世家大族毫無干系的。因此,超要想成事,無奈只得尋求與世家大族有關係的人、甚至是世家子本人的幫助。”
聽得如此回答,盧植、劉虞等人也覺得十分在理。確實如馬超所說,在這個時代,哪怕是皇室,都不得不與世家大族休慼與共,根本不可能找到世家大族的敵對勢力。
馬超道:“超當然知道,在世家子之中尋找志同道合之人,甚至要利用世家子來打擊世家,不僅困難重重;而且稍有不慎,則必定會引來全天下世家的側目乃至於謀害。
可公等也知道,除了世家子,超也別無選擇。爲實現抑制兼併的目標,超只能鋌而走險了。而之所以選擇了公等,是超相信,公等俱是君子,均有愛民之心;面對百姓喪亂、民不聊生,公等一定無法做到熟視無睹。爲了天下百姓,爲了漢室宗廟、社稷,公等一定會挺身而出!”
盧植、劉虞等人也都明白馬超所說,句句都有道理,但一時之間,還是不能做出最後的決斷。
見盧植、劉虞等人面有難色,舉棋不定,楊彪趕緊勸說道:“將軍所言極是!子幹、伯安,我等都是世家豪右不假,可我等自小所學,難道不是孔孟之道嗎?孟子語:民爲貴,社稷次之。如今百姓淪落,乃至於易子而食,難道我等孔孟門徒,可以視若罔聞嗎?”
黃琬極其爲難地說:“文先啊,我等當然知道馬卿所言非虛,更是明白民爲邦本之理。可一旦要打擊世家,則我等家族也勢必受到牽連。我等終究也是家族一員,恐也難以抵擋來自家族的壓力啊。”
馬超聽了,頗爲焦急;又聽伍孚爲難地說:“是啊,馬卿、文先,你們也知道我等之性。我等之所以猶豫,不是計較家族利益的得失。而是設使我等果真襄助馬卿以及文先等人,萬一家族內將我等從家譜中除名,這可如何是好啊?”
蔡邕激動地從席位上站起來,大聲說道:“我等之爲士也,當爲天下興亡隕身而不顧。當今天下板蕩,生民岌岌可危,難道此時是計較個人榮辱之時嗎?”
一聽蔡邕如此豪言壯語,馬超不禁對蔡邕刮目相看,他本想蔡邕只是個大儒、大學者而已,誰成想蔡邕也是志士!馬超忍不住喝彩道:“壯哉!”
可聽了蔡邕如此豪壯之語,盧植、劉虞等人也還是猶豫不決,只不過是臉上更多了幾分難色。
王瑰爲難地說:“話雖如此,可我等俱是世家子,對於世家大族的勢力再清楚不過。世家大族到了今日,早已遍佈州郡,朝野上下也有衆多官職爲世家所把持。而且世家大族均有爲數衆多的錢糧和宗兵,若是觸怒世家大族,萬一引發他們造反,勢必不亞於黃巾之亂啊!”
聽王瑰如此說,馬超更爲着急,但馬超也能理解他們。世家大族確實太過強大,他之所以敢動世家大族,那是因爲手裡有西涼兵,事若不就,儘管躲回涼州。可盧植、劉虞等人萬一失敗,那便會身敗名裂,從此被全天下的世家大族視爲仇讎,殺之而後快。故而在短時間內,他們不敢答應他的主張,是十分正常的事。可馬超就更犯了難,如果沒能成功拉攏這些人,那他的主張就不可能成功。
正在馬超、楊彪、蔡邕與盧植、劉虞等人僵持不下、陷入沉默之時,突然一聲突兀的冷笑聲,不合時宜地響起了。
馬超等人循聲音看去,原來是坐在馬超左下首席位的賈詡,正低着頭在笑。
馬超立即明白了,賈詡終於忍不住要鼓動他那三寸不爛之舌了。賈詡在歷史上,可是憑藉三言兩語就鼓動李傕郭汜反攻長安、分化馬超和韓遂、勸服曹操立長的狠人。馬超相信,有他出馬,盧植、劉虞等人肯定是手到擒來。馬超慌亂的心境,立即安穩了下來,坐等賈詡開始他的表演。
見賈詡面帶不屑冷笑,劉虞忍不住問道:“敢問先生,在笑什麼?”
賈詡微微擡起頭,暼了劉虞一眼,又冷冷地移開眼神,冷笑道:“在下是在恥笑公等,劉公何必明知故問。”
劉虞更爲不解,問道:“先生恥笑我等,是在恥笑我等膽怯嗎?”
賈詡還沒回答,馬日磾爭辯道:“可是如此險惡之事,動輒便是功敗垂成、殺身之禍,我等不得不慎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