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伊健妓妾大喜,說:“太好了!渾邪人一走,那就只剩下休屠人了,這便又等於削弱了休屠人的實力!”
治元多瞥了眼伊健妓妾,懶得再給他爆慄,他憂心忡忡地對楊阜道:“可是校尉,如此也只是讓渾邪人不再與我爲敵,沒有離間休屠和渾邪啊?”
楊阜氣定神閒地說:“放心,本校尉還有後手。在勸服渾邪酋長後,再派人去通知休屠酋長,就說渾邪人背叛了休屠人。渾邪人結連盧水胡人,計劃在夜間,渾邪人率先夜襲休屠人,而後舉火爲號,通知盧水胡人一同夾攻休屠人。”
伊健妓妾大爲不解,說:“不對啊,爲何只是通知一聲,休屠酋長就肯相信渾邪人背叛之事?”
楊阜首先看向治元多,治元多卻沒有如平常一樣給伊健妓妾一記爆慄,而後娓娓道來,給伊健妓妾解釋他的計策,而是也如伊健妓妾一般,好奇地看着楊阜。
楊阜這才意識到,治元多也不過只是有些小聰明,他所設計的離間計如此精妙,治元多也悟不到其中要點。
楊阜說:“你二人仔細想想,若本校尉果然勸服了渾邪酋長,勸他趕緊退出這場戰爭,他會怎麼做?”
伊健妓妾撓撓頭,說:“渾邪人損失了些人馬,已無戰心,當然是想早點離開了。”
治元多也說:“又考慮到休屠人肯定會阻攔,渾邪人肯定選擇趕緊離開,不給休屠人阻攔的機會和時間。所以聽從校尉的話後,渾邪酋長定然下令全軍立即退走。”
楊阜點點頭,說:“沒錯。那你二人再想想,當休屠酋長聽說渾邪人要背叛、結連盧水胡的消息時,又正好發現渾邪人正在緊張地整理行李,營寨裡亂哄哄的,休屠酋長會怎麼想?”
治元多說:“經過一場內訌後,又聽說渾邪人意欲背叛,休屠酋長必然先是半信半疑。而這時他又正好發現渾邪人有異動,自然而然地會把渾邪人整理行裝的舉動,視爲整軍備戰,準備偷襲。這正好與謠言相吻合!”
楊阜倍感欣慰,他的妙計就是這般,利用休屠人對渾邪人的懷疑。
伊健妓妾也想明白了,說:“對!事不宜遲,容不得休屠人再作其他的思考,一心只認爲渾邪人果然是背叛了他們。因爲懼怕那並不存在的偷襲,休屠酋長必然選擇立即整軍備戰,先下手爲強,先行攻擊渾邪人!”
楊阜笑道:“說得不錯!正在收拾行李、準備離開的渾邪人,突然遭到休屠人的攻擊,必然會試圖解釋清楚。而這時,我軍聽到休屠和渾邪的火併,再在夜裡舉起火把,又會如何呢?”
治元多和伊健妓妾兩人大喜:“舉火爲號,休屠人必定認爲,這是渾邪人與我盧水胡相約一同進攻休屠人的信號!”
“再然後呢?”楊阜循循善誘。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的笑容已經接近於猙獰:“鐵證如山,任憑渾邪人如何解釋,休屠人都不肯信了,定會瘋狂地攻擊渾邪人!而渾邪人見解釋不通,被休屠人瘋狂地攻殺,必然也會不顧一切地與休屠人拼個你死我活!”
楊阜的笑容也變得越來越奸詐,說:“那麼我等該怎麼做呢?”
激動得滿臉通紅的兩人說:“等兩部落打得不可開交,我軍突擊之,必定能擊敗敵軍!”
楊阜點點頭,說:“好,既然你二人都知道該怎麼辦了,就趕緊給本校尉準備好五十騎吧!天也都快黑了。”
伊健妓妾疑惑地說:“這個節點上,校尉你要五十騎作甚?”
楊阜平靜地說:“自然是作爲本校尉的護衛,隨本校尉親自進入渾邪人的營帳了。”
兩人大吃一驚,說:“校尉千萬不可啊!若是渾邪人犯渾,我等如何向刺史和神威將軍交代啊?”
楊阜道:“勸服渾邪酋長,這種事太過精密,讓別人去,本校尉不放心。只有本校尉纔有完全保證,能勸服渾邪酋長。放心,渾邪人害怕我西涼勢大,神威將軍更是威名赫赫,渾邪酋長不敢拿本校尉怎樣的。另外,再給本校尉挑選一個機智的人,屆時就讓他扮成休屠騎兵的模樣,去給休屠酋長報信去。”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只得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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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濃,渾邪酋長剛從休屠酋長的營帳走出,他看了看已經一片漆黑的夜空。由於有了嫌隙,渾邪人拒絕和休屠人共居一個營寨,兩部落各自營建起一個營寨。渾邪酋長漠然騎上了馬,慢慢地騎着馬,步出休屠營寨。
走回自己營寨的路上,渾邪酋長的腦海裡一直充斥着剛纔休屠酋長的話。
“以往的嫌隙何不一起忘掉?”
“別想着脫離這場戰爭,或者背叛我休屠部落。畢竟我休屠騎兵還有兩萬騎,你渾邪騎兵只有區區七千騎!”
“就算是你敢背叛我,你的兵加上該死的盧水胡人,也沒有我休屠騎兵人多勢衆,我勸你不要犯傻啊!”
“再說了,盧水胡不足爲慮,他們的背後是西涼,是神威天將軍!神威天將軍眼裡不揉沙子,韓遂都跑到河西了,他也不放過!你以爲你現在收手,他就會放過你嗎?”
這幾句話盤旋在渾邪酋長的腦海裡,讓渾邪酋長變得恍恍惚惚,頭腦不清。
不知騎馬走了多久,渾邪酋長已經回到了自己的營寨。部下騎兵紛紛在兩旁肅立,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渾邪酋長知道,部衆都希望他趕緊拿個主意,和休屠人決裂,退回部落去。
但休屠酋長的威脅言猶在耳,是啊,休屠騎兵還有兩萬騎,不是渾邪部落能惹得起的。但休屠人的嘴臉,渾邪酋長也記憶猶新。他也知道,再跟着休屠人混下去狼狽爲奸,恐怕西涼人很快就要有行動了。等神威天將軍馬超回來了,第一個肯定找渾邪人的麻煩。該怎麼辦?渾邪酋長陷入了兩難境地。
正思考着,渾邪酋長突然在迎候的人羣中,看到一羣被渾邪騎兵押着的人,那些人身上穿的是盧水胡騎兵的皮甲,爲首一人,披掛的是西涼鐵騎的鎧甲,在黑夜中猶在閃閃發光。而那個披掛着西涼鐵騎的鎧甲的人,是個年輕人,正直勾勾地看着端坐在馬背上的他。
渾邪酋長問:“你們都是誰?”
那個年輕人,自然就是楊阜。
楊阜道:“你就是渾邪酋長吧?在下是西涼刺史任命的護盧水胡校尉,神威將軍帳下的軍師,楊阜楊義山!”
渾邪酋長大驚,第一反應是扭頭看向左右,看有沒有休屠人在。見沒有休屠人在周圍,渾邪酋長方纔焦急地說:“楊校尉,你爲何來此?”
楊阜笑道:“在下此番前來,就是來勸酋長你迷途知返!”
渾邪酋長見人多眼雜,便道:“大帳裡說話!”
渾邪酋長便命令部衆放了楊阜和他的五十騎,與楊阜一同進帳。
楊阜開門見山,上來就強硬地說:“酋長,話不多說,你再與休屠人聯手對付我西涼,他日神威將軍率軍回來,必定征伐你渾邪部落。羌氐遠勝於你,神威將軍的西涼鐵騎,也是頃刻間說滅掉就滅掉!何況你這比盧水胡強不了多少的渾邪部落!”
渾邪酋長一聽這恫嚇,也沒有想到馬超正在河西,短時間內抽不出手來收拾渾邪,立即被嚇得額頭冒汗。
渾邪酋長向前踏出一步,緊張地說:“校尉你聽我解釋,都是休屠人的逼迫,不然我小小的渾邪部落也絕不敢冒犯西涼啊!”
楊阜說:“既然如此,好!要想不與我西涼結怨,那就趕緊聽從在下的命令,與盧水胡騎兵一同進攻休屠騎兵的營寨!”
渾邪酋長又猶豫不決了,看着楊阜冰冷的表情,遲遲沒有開口。
楊阜輕哼一聲:“哼,酋長是在懼怕休屠騎兵數倍與你,恐怕打起來,定然全軍覆沒吧?”
渾邪酋長果然低垂下了頭,說:“不瞞校尉,休屠騎兵還有足足兩萬。校尉你是知道的,休屠人歷來就是我匈奴部落中的中堅力量,曾經與霍嫖姚交戰過。戰力雖不如西涼鐵騎,但也是強於我渾邪騎兵……”
楊阜大怒,指着渾邪酋長說:“你既然知道我西涼鐵騎強於休屠騎兵,更強於你渾邪騎兵,那爲何只懼怕休屠,而不懼怕我西涼呢?”
渾邪酋長無言以對。
楊阜說:“你仔細想想,西涼本也不願與渾邪爲敵,是休屠硬逼着你上了戰場,所以你們渾邪人今日才丟下三千多具屍首,倉皇逃走。你們渾邪人爲了休屠人流血流汗,可休屠人是怎麼對你們渾邪人的?連幾頭牛羊都不肯給你!吃力還不討好,你覺得是明智選擇嗎?”
渾邪酋長仍然無言以對,但頭腦裡又再次浮現出今日內訌的場面,當時若不是盧水胡騎兵突擊,渾邪騎兵和休屠騎兵已經全面開打了。想到這,渾邪酋長的心又動搖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