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賢並非突發奇想，而是早有預謀。
煉丹屬於勞動密集型工作，非常辛苦。而且產量有限。
高賢算過，他全心投入，一個月能煉製二十萬顆丹藥。
問題是這樣高強度煉丹，除了必要的修煉、休息之外，就再沒有任何空閒。
修煉是爲了獲得更高更好的生命質量，這樣辛苦煉丹，比牛馬都不如。
再者，丹藥的銷量也是有限的。不是煉製多少就能賣多少。
高賢當然想過打通別的銷售渠道，他和雲水樓掌櫃雲承霖聊過，雲承霖婉拒了。
主要是鹿角散、天癸丹太低階，要超大量販賣纔有利潤。
雲水樓走的高端路線，販賣鹿角散、天癸丹不符合雲水樓定位。
再有，任何地方的低階市場必然被本地宗門壟斷。
雲水樓做高端市場，也是爲了避免和本地宗門衝突。
要是和本地宗門爭利，雲水樓也沒可能遍地開花。
雲承霖稍微一解釋，高賢就明白了。的確如此。
他賣個鹿角散都和許凌雲他們幹起來。雲水樓要是敢賣低階丹藥，一定會犯衆怒。
天癸靈丹其實品質不錯，可以算是一階中的極品丹藥。
但是，高賢煉製丹藥主要是爲了獲取人道靈光。
煉製天癸靈丹頗爲麻煩，也無法大量煉製。天癸靈丹和天癸丹提供的人道靈光卻一樣。
小說如果有用的話，就屬於低投入高產出。
修者不論混的怎麼慘，至少都認字。底層散修的娛樂方式又非常少。
看小說無疑是最簡單娛樂方式。大量的識字人羣，又有了傳播基礎。
高賢去過連雲城金書堂看過，幾枚符錢一本的小說賣的最好。
一本小說，可以反覆觀看，可以多人觀看。這種優勢是丹藥無法比的。
最後，寫小說不費什麼力氣。就算不成，付出的代價也可以忽略不計。
高賢提筆在紙上寫了四個字：《倩女幽魂》。
上一世的很多經典作品，嗯，並不好直接搬運。
他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倩女幽魂》電影版不錯。
這個聊齋故事，稍微改一下背景人設就行了。
姥姥，魔修，聶小倩，魔修控制下的合歡宗女修，專門用女色誘騙修士，供姥姥修煉魔功。
寧採臣，練氣散修，燕赤霞，築基修士。
故事香豔、刺激，有纏綿愛情，有路見不平的豪俠義氣，有陰險狠毒反面boss，各種元素俱全。
高賢就按照電影版來寫故事，最重要是添加一些香豔劇情。
譬如女鬼們怎麼引誘男修，聶小倩怎麼和寧採臣雙修等等。
普通修士審美主打就是簡單、粗暴。
高賢自覺不需要什麼文筆，此界修者雖然認字，主要是用來學習法術法訣，文學素養非常差。
他就直接放開了寫，反正此界沒有文化監管組織，也沒人在意修者們思想狀態。
高賢還有必殺技，就是他的超寫實主義繪畫技巧，可以把人物畫的無比逼真。
用普通毛筆，他都能通過描繪出女子眼睫毛的細節。
以電影白衣女主造型爲藍本，高賢做了適當調整修改，保留了白衣女鬼飄渺清幽，又讓她面部線條更纖細精緻，體現女鬼柔弱感。
其他女鬼就配上各種造型，環肥燕瘦，要的就是香豔刺激。
具有超強黏性，只要看一眼就能把眼珠子黏住那種！
高賢照着記憶中電影寫故事，作爲閱片無數老司機，畫插畫對他來說更是易如反掌。
完成築基時，他前世記憶徹底融入這具身體，這些記憶就完整存儲在識海。
只要他願意，他看過的每一個字看過的每一幅畫面，都能清晰提取出來。
築基修士點燃本命靈光照徹內外，不但是完成對身體內外的掌控，也是初步完成對神魂的掌握。
完全掌握自己的記憶，這只是掌握神魂最基本的體現。
高賢心中早有完整大綱，現在手速超快，當真是下筆如有神。
一個多時辰，十餘萬字《倩女幽魂》已經完成。中間有二十二幅火辣刺激插圖。
完成這本大作，高賢翻看了一遍，對成書效果頗爲滿意。
不管寫的怎麼樣，只要有超寫實配圖就足以秒殺其他小說。
配圖最強大之處就在於越過文字，用圖像對造成視覺衝擊。
小說會有文字障礙，不同人有不同理解。圖像卻能最大限度消弭這種障礙。所以漫畫、影視作品更容易突破文化屏障。
作者的署名，他寫的是柳三變。這位豔詞大師，想必也不介意別人用他名字寫豔情小說。
用精妙御火術烘乾墨跡，簡單裝訂裁剪，一本自制粗糙讀物完成。
他本來想給大牛看看，感受一下效果。想了想還是別坑孩子，讓大牛好好煉丹吧。
高賢換上青元如意法袍，變成一個落魄中年人樣子，悄無聲息穿牆離開朱家。
連雲城有好幾家書堂，主要出售各種低階法術法訣。名字都叫金書堂、玉書堂之類的名字。
其中金書堂是連鎖，名氣最大。背後好像盧凌飛這位築基修士。
相比于丹藥、法器、法符、靈物等修行重要資源，低階法術法訣都賣不上價錢，小說就更不值錢了。
金書堂名字很高大上，實際上只能在長街角落租個小店面。
夥計、掌櫃加起來，就兩人。
有幾個修者在裡面閒逛，似乎並沒有什麼很強的購買意向。
高賢雖然一副落魄中年散修模樣，夥計還是頗爲熱情迎上來。
“您看點什麼，我們家各種流派法術齊全，還有一些獨有秘術，遊記小說種類繁多……”
高賢打斷了小夥計的介紹，他瞄了眼周圍有些鬼祟壓低聲音說道：“你們這收書麼？”
夥計怔了下說道：“收啊，您是什麼書？法術還是？”
“小說。”
高賢從袖子裡拿出那本書給小夥計看了眼，又迅速收回去。
小夥計有點無奈，他還以爲是什麼了不得的神功秘法！一本小說還神神秘秘。
他頓時沒了興趣，懶洋洋說道：“小說就不值什麼錢了。”
供人打發時間的小說，大多數都作爲贈品白白贈送。
高賢沒理會小夥計，他徑直找到掌櫃把書遞過去，“你看看給個價格。”
掌櫃是個中年胖子，看着就很圓滑，胖臉上都是和氣。
他瞄了眼《倩女幽魂》，心裡是不以爲然，還是客氣拿起來翻看了一下。
“道友，小說不過是玩物、”
中年胖子覺得高賢很可笑，誰會跑來賣一本小說，這玩意能值幾個大子？
他剛想隨口打發對方，卻一下被裡面插畫吸引了。
那人物逼真的如同活人，造型生動如同活的一般。
中年胖子看過不知多少插畫，第一次看到如此有衝擊力的插畫。
這一刻他彷彿就站在窗口看着裡面男女搞活。
中年胖子又翻了翻，每一張插畫都是那麼細膩逼真，把人似乎帶進了書中的世界。
他心裡不由冒出一個詞：“神乎其技！”
至於小說寫的是什麼，根本就不重要。
中年胖子臉上露出熱情笑容，人也站起來了，“道友，你的書怎麼賣？”
“五十靈石。”高賢雖然不差這幾個小錢，卻也要儘量多賣一點。
買的價格越高，中年胖子纔會越在意，推廣起來也能用點心。
中年胖子被嚇了一跳，臉上笑容都凝固了。
他停頓了下才勉強幹笑道：“道友，我這的玄真破邪術才賣五十靈石，你這只是小說啊……”
玄真破邪術是一階極品法術，專破邪祟污穢，頗爲高妙。
一般來說，散修絕不會修煉這樣複雜法術。有那錢還不如買兩張一陽符，多省事。
高賢和掌櫃講了半天價格，最終以十二塊靈石成交。
這個價格對小說來說，已經算得上天價了。高賢也算滿意。
一旁夥計都看懵了，老闆這是中了對方迷魂術了吧，居然用靈石買小說。
等到高賢離開，掌櫃拿起來倩女幽魂好好欣賞了一番，他把每張插圖都反覆觀看，獲得了極大精神滿足。
他甚至喜歡上了聶小倩，要是有這樣合歡宗女修，他要拿出所有積蓄去和她做夫妻。
新鮮感過後，中年胖子才翻看起小說。他這才發現小說居然非常好看，文字雖然有點直接簡單，描寫卻是讓人血脈賁張。
關鍵這故事居然值得反覆閱讀品味，這就很厲害了。
等到晚上關門，掌櫃帶着小夥計去了後院，先是把倩女幽魂拆解成一張張，通過法器把每一張紙復刻了一百遍。
然後再把這些書頁重新裝訂，就有了一百本《倩女幽魂》。
花了這麼多靈石，中年胖子當然要賣力推廣。
超寫實畫作，堪比高清照相機，這種真實感帶來的巨大震撼，讓普通修者根本無法抵抗。
中年胖子只用一天時間，連賣帶送，就把一百本《倩女幽魂》賣光了。
中年胖子大喜，這筆生意可能賺不少……
高賢並沒有關注金書堂的動作，他現在每天最少有一千人道靈光入賬。
他也分不清這些人道靈光是從哪個渠道來的。
《倩女幽魂》就算能幫他獲取人道靈光，短時間內也看不出效果。
只有時間長了，《倩女幽魂》又能提供足夠量的人道靈光，這才能看出來。
對高賢來說，這就是個小實驗。他又陸續寫了《梁祝》、《玉女心經》、《牛郎織女》等作品，主打就是很黃很暴力，配上各種插圖。
當然，他主要精力還是放在修煉、煉丹上。
高賢享受安逸生活之際，宗主雲太皓一直留在飛馬集，不斷調動各種資源，看樣子似乎要死保飛馬集。
他開始對此有些不理解，飛馬集沒什麼價值，地下遺址又太雞肋，根本沒有死保的必要？
但他有一天突然就想通了，雲太皓不是在意飛馬集，而是在意宗門的邊界線。
飛馬集退讓了，就相當於主動把家門口讓給別人。不管這門口有多少價值，都是連雲宗的安全邊界。
七煞宗也不是想要飛馬集，七煞宗的目標是連雲宗。
這種情況下，更要盡力保住飛馬集，禦敵於外。
高賢想通了這一點，又覺得有點慚愧。他作爲普通人，的確沒有戰略思維，總是把事情想的太簡單。
雲太皓就比他強多了，腦子非常清醒，又足夠果決無情。作爲宗主，這位可是非常合格的。
這次血煞宗入侵，按照雲秋水所說，背後可能還有更復雜的原因。
高賢不喜歡雲太皓，他也不想待在連雲宗，但他還是希望連雲宗能平安無事。
真要妖族魔修入侵九洲，只怕青雲宗都無法置身事外。
和別的修者瘋狂內卷，已經夠心累的了。再冒出個強大外敵，那就沒法活了。
高賢怎麼想沒用，飛馬集已經成了前線戰場。到了七月，宗門開始徵調其他坊市築基修士。
這次徵調，卻沒有高賢和朱七娘。
朱七娘還升職了，成爲善功堂堂主，兼任執法堂長老，負責管理連雲城。
換句話說，現在連雲城都歸朱七娘管了。
這次調動升職，也讓連雲宗上下大爲震驚。朱七娘一個外人，居然得到了宗主信任，佔據高位。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高賢和朱七娘卻明白，這是雲太皓給他們的補償，也是變相的示好。
朱七娘和高賢商量了一下，都覺得這算好事。至少宗主表現出了善意。
朱七娘並不是善茬，她上位之後掌控大權，派人收拾了許凌雲和張春江的家族。
這兩位築基修士倒下後，因爲宗門忙於應對外敵，其他築基修士也沒時間對這兩家下手。
朱七娘心眼可不大，手也狠。既然張春江、許凌雲先對她動手，她有了機會哪會客氣。
一番折騰下來，從兩大家族身上硬榨出了二十萬靈石。
頗爲興盛張家、許家，就此破滅。包括黃大鵬、龐粟兩個修士家族，都不可避免受到衝擊。
好在龐粟早早和他們交好，朱七娘對龐家、黃家都是手下留情。
自此，朱七娘兇名傳遍連雲宗。大家都對這個女人異常敬畏。
私下裡免不了各種議論朱七娘，說她兇殘的，說她貪財的，說她喜好男色的。
不過，很快就有人指出朱七娘面首高賢也是築基修士。
關於朱七娘的喜歡男色聲音立即消失了，反而是這對散修男女在三十歲時候都完成築基，成了一段傳奇。
高賢就是待在家裡不出門，每日也總有人上門拜見，或者送請帖邀請他赴宴。
一時之間，朱家是門庭若市，每天都有很多車馬停在那，把整條道路都堵塞了。
高賢雖然從不管外面的事情，在跨院煉丹卻也能看到外面熱鬧景象。
有時候他還會用神識掃描感應，聽聽這些人說什麼。
主動來拜訪的客人，就是私下裡議論肯定也不敢說他們壞話。都是各種誇讚，各種驚歎。
說什麼朱七娘高賢都天生奇才，各有奇能，前途無量，這類夸人的話都被他們說了一遍又一遍……
高賢面都不用露，聽着衆人誇讚驚歎，心裡也是非常爽。
朱家上下對高賢的態度也大爲改變，所有人對高賢都是畢恭畢敬。
以前大家還只是表面裝裝樣子，現在卻都是對高賢由衷尊敬。
高賢一直沒變，對誰都笑吟吟的。也正是這副樣子，反而讓李娘、朱英等人心裡更是畏懼。
築基了還能保持以前的謙遜溫和樣子，可見這人心機有多深沉……
高賢其實並不喜歡別人畢恭畢敬樣子，但別人非要如此，他也不會攔着。
這樣雖然不會有朋友，做事卻很方便，吩咐一句，立即有人辦的妥妥當當。
朱七娘雖然冷漠陰沉，但她明顯也很喜歡這種大權在握的感覺。當着外人的面，是愈發冷肅深沉，把大修士的範擺的十足。
鹿角散、天癸丹的銷量都跟着翻了一倍，這也是各家爲了討好朱七娘，主動購買兩種丹藥，通過各種渠道向外分銷。
以連雲宗的體量，一個月出售八萬顆已經到了極限。
畢竟不是正經丹藥，對身體和修爲雖然有好處，不用卻也問題不大。
丹藥銷量大增，高賢更無法判斷《倩女幽魂》等作品的效果。
就他自己感覺，這些作品應該還是有用的。只是沒辦法和丹藥的效果相比。
一直到十二月末，雲太皓才帶着一衆築基返回連雲宗。
朱七娘行事也低調起來。
除夕那天，高賢正在正房發呆，外面的下人們正在張燈結綵，準備歡度新年。
大家穿着新衣服，臉上都洋溢着喜色。
這一年朱七娘上位，朱家上下的跟着受益。所有人自然是歡欣鼓舞。
高賢卻沒什麼心情過年，他有點想玉玲，對於連雲宗的未來也不看好。
另一方面，他又想不到妥善的脫身之策。
雲太皓能請到雲清玄出手，證明他和青雲宗關係不錯。他偏偏要跳槽到青雲宗。
“哥、想什麼呢，愁眉苦臉的……”
穿着大紅裙裝的萬盈盈跳着過來，她笑嘻嘻和高賢招呼。
高賢輕輕拍了下萬盈盈腦袋，她扎着羊角辮，顯得特別活潑可愛。
萬盈盈平時很黏他，他煉丹的時候都喜歡瞪着大眼睛眼巴巴看着，就爲了等他空閒的時候說兩句話。
高賢沒結過婚，自然沒有孩子。萬盈盈這麼乖巧可愛，他總覺得像是撿了個女兒。
除了有點黏人外，別的都特別好。
萬盈盈和他越來越熟，稱呼也從高賢哥哥逐漸簡化成了哥。
“別拍，髮髻弄亂就不好看了。”
萬盈盈說着伸出小手：“哥、過年了要給壓歲錢。”
“想要壓歲錢，要磕頭拜年才行。”高賢一本正經的說道。
萬盈盈有點猶豫，她平日和高賢非常親暱，說話也特別隨意，很正式給高賢磕頭，她總覺得有點尷尬。
高賢看萬盈盈一副苦惱樣子，不禁有些好笑。小孩子就是好玩，快樂和煩惱都那麼的簡單。
高賢正要說話，突然心生感應，他推門出來，就看到院子裡多了一個白衣男子。
這人長眉細眸神色冷肅，身上白衣如雪，腰佩長劍。
他站在院子裡，自然就有一股森冷逼人的鋒芒和高高在上的威勢，正是連雲宗宗主雲太皓。
奇怪的是，院子裡忙碌的下人們就像看不到這人一般。
高賢悚然一驚，雲太皓來幹什麼？
這位宗主，想見他只要傳下一句話，他就得屁顛顛的上門拜見，又何必親自上門。
雲太皓還是直接從天而降，放在哪裡，這都是很失禮的行爲。何況，雲太皓還是宗主之尊。
萬盈盈跟着高賢跑出來，她一眼看到了雲太皓，嚇了一跳，急忙躲到高賢身後。
高賢也有點意外，萬盈盈小小年紀，甚至還沒有生出氣感，居然能看到雲太皓。
這份敏銳感覺，卻比一些練氣修者還要高明。
雲太皓也瞥了眼小姑娘，但他迅速收回目光冷冷看向高賢。
高賢快步下了臺階深深稽首施禮：“不知宗主駕臨，未能遠迎，恕罪恕罪。”
雲太皓淡然說道：“你手裡有青雲令，你是準備參加青雲法會？”
高賢心猛的一沉，就知道這傢伙突然跑來絕沒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