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審判,沒想到她居然能提出這樣一個餿主意。”在艾薇寢宮的休息室裡,少年布卡盤腿坐在艾薇面前,頗有幾分吃驚地說。
“到底什麼是神的審判啊?”
“你聽說過安寧節嗎?”
艾薇搖搖頭。
“安寧節就是讓已經在位三十年的法老單獨處於一個密室裡,獨自呆滿一天一夜,來證明他依然受到神的眷顧,依然可以勝任大埃及的法老一職。”
艾薇點點頭。
“所謂神的審判其實是一個泛泛之詞,差不多就是把你的生死交由神,如果你活下來了,那麼你便是順應神意的,反之便……”紅髮的少年聳了聳肩膀,“曾經有難以判決的犯人被束之高地,三日不吃不喝,任憑日光暴曬、禿鷹侵襲,如果活下來了,就是通過了神的審判。”
他看了艾薇一眼,臉色好像比往日更加白皙,不、慘白。
“不過,如果是你的話,不會是這種的。”布卡看似很是漫不經心地說着,“應該是由亞曼拉公主和衆祭司一起商定一個什麼辦法。形式很有可能與安寧節很爲相似,比如將你關於一個裝了一半水的密室,泡上你個一天一夜。”
“亞曼拉公主到底是個什麼角色?”艾薇不由得打斷了布卡的話。“”與神對話的少女“又是從何而來?”從布卡剛纔的講述來看,神的審判其實是很不合理的,人爲可控制的因素太多,如果把自己關入一個密室,她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一定會有人在半夜跑出來暗殺自己。這種所謂的公正,簡直是一種可笑的愚蠢。
布卡吸了一口氣,有幾分麻煩的神情嘟囔了一句,“啊,這可就說來話長啦。”擡眼看到艾薇一幅想殺人的樣子,便只好收斂起懶散的表情,乖乖說了下去,“四年前的一天,那時候,亞曼拉公主只有十一歲。有一天,她突然對身邊伺候她的侍女說”赫梯的軍隊又要來了,這是神告訴我的“。然後,不出三天,果然就報來了赫梯擾境的消息。如果只是這一次,也就罷了,後來好像也有數次,說得都滿準得。亞曼拉公主是皇室,當時先皇得知這件事情後開心得不得了,立刻召集了一羣祭司,搞了幾天幾夜,最後得出一個名號來昭告天下,那便是”與神對話的少女“啦。”
艾薇若有所思地看着布卡,“亞曼拉公主說得很準的那幾件事情,都是什麼?”
布卡擡起頭來想了想,“赫梯要出兵,某某高官會遭赫梯刺殺,最近不宜出兵……好像就是這些。並不是什麼時候她都會得到神諭的。但是她得到的神諭都非常準確……說實話,像今天她在廳裡說得那種神諭,還真是第一次聽到。”
“那麼這一次赫梯與埃及的大規模戰爭,她是否得到了任何神諭?”
布卡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兒,“沒有呢。她僅僅是祈福而已。”
“之前的吉薩之亂,有沒有神諭?”
“……沒有。”
“對於五年後埃及要遭遇的戰爭,有沒有神諭?”
“……沒有。五年後埃及要遭遇戰爭嗎?”
艾薇垂首,水藍的眸子裡快速地劃過了一絲異樣的光芒。
原來如此,她一切都明白了!事情就是這樣簡單,所有的一切之間都有着必然的聯繫,都可以自然地解釋,只是從來沒有人往那個方向想過,如今她所需要的只是證明給別人看。
證明給別人看,那個天真的亞曼拉公主,就是一直埋伏在法老身邊的內奸。
這並不難。
“喂,艾微……”布卡看她發愣,不由叫出了聲音,“你真的那麼想當皇后嗎?很多人會嫉恨你的,而且……君主的愛,不會是永恆的……”
艾薇擡眼看了看他,苦笑着搖了搖頭。是不是皇后,又有何重要呢?她只是動了心,單純地爲那個男人。因爲動心,所以纔想要在一起,即使不是皇后,即使無法結婚,只要他願意承諾她獨一無二的愛情,願意呆在她身邊,不是已經很幸福了嗎?
“布卡,誰又能保證永恆的愛情呢。每一場感情就好像賭局,至少這一次,我還有贏的可能啊。”那一剎,哥哥的身影閃入了腦海,她連連搖頭,盡力將那熟悉卻已經開始陌生的影像揮去。那也是場賭局,只不過從一開始,她就知道自己必輸無疑,不過即使如此,她不是一樣傾心下注了嗎?現在的她,何嘗不是幸運,至少,還有成功的可能啊。嘴角微微揚起,“不談這些,布卡,我有事一定要請你幫忙呢。”
金髮的少女貼到了布卡的耳旁,開始非常小聲地對他說話。布卡一邊聽着,一邊點頭,俊朗的臉龐逐漸變得嚴肅,更加嚴肅,等艾薇說完,他便“騰”地一聲站了起來。
“明白了,交給我去做吧。”翠綠的眸子裡面有着義不容辭的決心,他一定要爲艾薇辦成這一件事情,無論如何都要成功的事情。
午夜時分,亞曼拉公主突然從牀上坐了起來,輕輕地披上枕邊的薄紗,撫弄了一下自己深棕色的短髮。這一次她沒有戴假髮,因爲這麼晚了,反正也不會被任何人看到的。就寢前,她已經把所有的侍從、侍女都打發走了,所以她很輕鬆地就從自己臨時寢宮的後門繞了出去,快速地往荷花池邊走去。
月光冷冷地打在池子裡靜靜綻放的荷花之上,朦朧間展現出一種宛若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清麗之美。而亞曼拉公主並不是爲了欣賞荷花纔來到這裡的,她快速地打量了一下週圍,確認沒有人看到她之後,便急匆匆地繞過荷花池,走進了池邊一座很是不起眼的小書房。
這是座位置十分偏僻的旁書房,因爲法老近日移到孟斐斯事政,纔會把這個地方收拾出來,作爲臨時儲放文件之地,平時鮮少有人來。亞曼拉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不點燈,拉開沾染着薄薄浮塵的窗簾,藉着月光在屋子裡面找尋着。驟然,她看到了一個雕刻着獅頭的木質盒子,她走過去,輕輕地將盒子打開,一卷繫着華麗金色絲帶的紙莎草書靜靜地出現在其中深黑色的絨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