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的來說,博布隆教授的演講非常成功,當然如果他的演講稿讓約瑟夫先審查一下,說不定就會加上諸如“我今天前腳邁出大門,後腳就不打算再邁進這個大門”之類的話。
這次追悼會之後,北方和南方的關係越發的對立了起來。在過去,北方的輿論中,批判所謂的“海盜文化的劣根性”的東西其實並不是北方報紙上的主流觀點,相反,對這種觀點持反對態度的媒體並不少,要說北方真正主流的民意,其實是把這種觀點視爲瞎扯,而將提出這種觀點的人,比如說法夫尼爾,比如說葛雷德等人都視爲譁衆取寵的小丑的。
但是在這一系列的事情之後,原來的譁衆取寵的小丑便變成了鬥士和殉道者,而原本被視爲瞎扯淡的理論,也就跟着變成了嚴肅的,有深度的,值得研究,甚至是值得學習的理論了。
而學術界,尤其是社會科學這一塊,又和自然科學有着非常大的區別。其中一個非常大的區別就是社會科學這一塊的實驗成本太高,而且實驗難度太大。
一把來說,在自然科學方面有了爭論,怎麼辦?很簡單,大家設計一個或者幾個實驗,然後驗證一下,然後誰對誰錯就很清楚了。哪怕你再能辯論,地位再高,哪怕是擁有了大奧術師的稱號,一個實驗砸過去,照樣讓你腦袋爆炸。
但是社會科學卻沒有這樣的條件了。不同的社會主張,很難通過實驗來加以驗證。這一方面是因爲成本太高。比如說,你弄個主張出來,說民主制比君主專制好,要實驗,就得發生一場革命,這個成本可比在一張紙上弄出了個縫隙高多了。萬一實驗失敗,付出的代價往往大得驚人。
當然,如果能夠通過一次實驗,就如自然科學那樣,就把爭論徹底的解決了,把勝負分清了,那哪怕成本高一點,也不是完全無法接受。但問題是,社會科學的這些實驗很難排除其他因素的干擾,所以,一次試驗中即使出現了某個結果,支持了某個假設,但這個假設的反對者依舊會因爲實驗中出現了太多的干擾性的因素,無法控制變量而認爲,這一實驗的結果不能說明他們的主張錯誤。
而歷史的進程也從某種程度上證明了這一點,比如說,在原本的歷史上,法國大革命最終失敗,波旁王朝在歐洲各君主國的刺刀的保護下完成復辟,那時候看起來,共和制實驗似乎是已經被證明是錯誤的了,君主制纔是符合社會科學的選擇。此後一直到一戰之前,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依舊都是君主制國家,甚至於直到一次大戰爭後,二德子完了蛋,而美國的地位大大上升之後,因爲英國的存在,主流的觀點一度依然是君主制最優,只是君主立憲還是優於君主專制。
同樣的道理,當毛熊解體之後,很多人也覺得TG主義已經徹底失敗了,甚至於認爲歷史已經終結了,然而沒過多久,他們就發現,新冠闖王衝出了商洛山,阿妹你看遍地烽火。而另一邊,建州女真卻迅速地崛起了……一下子,這個世界又一次面臨一個“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了。
所以,社會科學幾乎無法用一個直截了當的實驗來獲得一個可靠的,無可辯駁的結果。這也使得社會理論上的爭論,在大多數時候其實都是關於利益,或者說得更明白一點,就是關於屁股在哪裡的爭論。
而很多的學者,尤其是社會學方面的學者,在細細地研究了一番法夫尼爾教授和葛雷德教授的言論之後,卻發現,他們的那一套理論實在是太符合他們的利益了。
首先,依據這一理論,美國人民都深受“英格蘭海盜文化”的侵害,需要從精神上加以療救,接受歐洲大陸的優秀文化的薰陶,才能擺脫這“纏繞着他們的靈魂的大毒蛇”。
然而誰能擔當起一個民族的精神醫生的重任呢?毫無疑問,只有他們,也就是所謂的“智識階層”了。如果這個理論被整個美國的人民廣泛地接受,那他們就成了整個美國的精神導師。那……這裡面的利益,只要不是傻子,就一定能看出來。
從根本上來說,共同的利益,而且只有共同的利益,才能將一大羣人團結起來。於是北美的這些大學中的哲學、文學、藝術等方面的教師們,迅速地就團結在了“肅清英格蘭海盜匪幫文化遺毒”這面大旗之下,只有一個院系例外,那就是法律。原因嘛也很簡單,因爲“肅清英格蘭海盜匪幫文化遺毒”中,有一個重要的毒素,就是海洋法系。
要清算海洋法系,換成大陸法系,這就等於是砸了整個美國的所有的大學中的法律專業的飯碗,所以,法律專業的也都團結起來,和那些搞哲學、搞文藝的傢伙打起了嘴仗。這一下倒算得上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了。學法律的傢伙普遍能言善辯,沒理都能攪三分。就玩辯論什麼的,無論是訴諸於邏輯,還是訴諸於情感,他們的水平都不差。
但是有一點確讓那些法律專業的那些傢伙非常痛苦,那就是海洋法系國家如今相對於法國的劣勢。
哪怕你說到天上去,也頂不上一句:“看看人家法國,能發展的這樣好,就是因爲人家實行大陸法。”
經濟和軍事上強勢的國家,在文化上也必定是強勢的。因爲經濟和軍事強身的光環會將他的文化映照的格外璀璨。就是當年的赤兔國,在面對燈塔的光輝的時候,一度被照花了眼一樣。
所以,在這場對抗中,美國的法律界是天然地處在下風的。更何況他們的敵人還不僅僅只是那些學哲學、學文藝的呢。法國人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在發現自己導演了這齣戲,雖然效果非常好,但最後還是讓公安部的人順勢佔了便宜之後,頗爲鬱悶的呂西安又被自己的二哥給嘲笑了一通。爲了挽回頹勢,在波莉娜的建議下,呂西安放下面子,去找大哥約瑟夫出主意。
“笨蛋呀,呂西安!你真是好笨呀!”波莉娜說,“這種陰謀之類的東西,你不去和約瑟夫商量,跑去找拿破崙?拿破崙看你出洋相,不趁機挖苦你纔怪呢!”
“可是去找約瑟夫,他難道就不挖苦人了?”呂西安苦着臉道。
“所以說你是笨蛋呀!”波莉娜說,“你不會先找個人,賄賂一下,讓她幫你刷刷約瑟夫的好感?”
“她?嗯,波莉娜,約瑟夫對你一向很好,嗯,你需要什麼賄賂,才肯幫我的忙,直接說吧!”呂西安擺出一副我已經在砧板上躺好了的架勢。
“笨蛋!你真是個笨蛋!”波莉娜說,“嗯,你在阿爾有一個別墅不錯。”
“歸你了。”呂西安說。
“還有,我覺得莉莉絲很可愛。”波莉娜又說。
“這個……”呂西安遲疑了一下,“這個看你的本事了。”
“那好。”波莉娜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脣,“我來教你怎麼做。嗯,你知道愛麗絲最喜歡什麼嗎?”
“啊,”呂西安一下子明白了過來,“波莉娜,你說的那個‘她’,指的是愛麗絲?”
“廢話,如今在約瑟夫那邊,最有辦法讓他屈服的人,除了愛麗絲還有誰?”波莉娜說,“所以,當然是想辦法賄賂愛麗絲了!”
說到這裡,他又看了呂西安一眼,並敏銳地在他臉上發現了後悔的表情,便趕緊又補上一句道:“我警告你,答應我的事情不準反悔,要不然,你可以試試……呵呵……”
“男子漢大丈夫,說出的話怎麼會反悔呢?”呂西安道,“這點條件算個啥。再說了,雖然約瑟夫……但是愛麗絲還是很喜歡你的,我可得防着你進讒言。嗯,對了,你是怎麼賄賂愛麗絲的。”
“我偷偷給她帶各種好吃的糖果和冰激凌。”
“這樣?不過……這沒問題吧?約瑟夫要是知道了,一準會生氣的。”
“你不說,愛麗絲不說,約瑟夫怎麼會知道?”
……
呂西安滿臉得意地將幾個得力的手下叫了過來。
“我們要在美國法律界中插上我們的人!”呂西安開門見山地說。
“美國法律界現在和我們相當對立。”一個下屬道。
“這我當然知道。”呂西安說,“但是這並不意味着我們不能拉攏他們。他們現在在美國,處在下風。我就不信,在這樣的情況下,就沒有願意搶先投降的。畢竟,搶先投降總是能得到不少好處的。而且他們的外貿生意主要就是和實行大陸法的國家進行的。所以他們本身也需要大陸法發麪的人才。所以如果有某個學校,某些人開始學習我們的法系,他們也不擔心沒飯吃。我們在法國的大學中的影響力遠超過公安部,我們可以通過友好院校,友好院系的方式,鼓勵、幫助一些美國學校,建立起高水平的大陸法系的專業。然後……公安部拿什麼和我們爭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