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圍攻巴士底獄的民兵們明白過來的時候,巴士底獄的守軍卻也已經恢復過來了。剛纔的大爆炸,把他們嚇壞了。不過也因爲這一點,他們反擊得更加凌厲了。結果此後的一段時間裡,民兵那邊又增加了不少傷亡。
就在這時候,民兵那邊的後面卻傳來了一陣歡呼。
“炮兵來了!真正的炮兵來了!”
原來這時候,拉法耶特侯爵準備好的那一隊國民自衛軍終於趕到了。
這一隊國民自衛軍的到來,完全改變了局面。剛纔的大爆炸,雖然給民兵帶來了重大的傷亡,卻也對巴士底獄的城牆造成了不小的破壞。如今,這道本來就不算多堅固的城牆,恐怕更是擋不住炮彈的攻擊了。
不過當國民自衛軍的人把大炮拖過來的時候,德·洛內倒是並沒有太慌亂。因爲民兵們的炮兵是什麼水平,剛剛他已經見識過了——在這樣遠的距離上,除了地球,他們什麼都打不中。
但是那邊的炮兵一開火,德·洛內就知道自己麻煩了,因爲第一枚炮彈就準確的命中了城牆的底部。
隨着炮彈擊中城牆,城牆上頓時騰起一陣灰土,好在城牆還沒有出現坍塌。
“真的打中了?他們走狗屎運了?”德·洛內睜大了眼睛。
是的,直到現在,德·洛內依舊把國民自衛軍的這次成功的炮擊歸之於運氣。但是很快,他就改變了想法,因爲對面的那門大炮,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又打出了一炮,而且再次命中。這一炮也使得逞強稀里嘩啦的崩塌了一小塊。
“快,快舉白旗!我們投降!”德·洛內大喊了起來。顯然,如今正在向他們開火的,絕不是所謂的“民兵”,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再次開火,而且還能打得這麼準的,這絕不是民兵,這是這兒八經的,受過正規訓練的炮兵!
如今的城牆的狀態,已經經不起幾次炮擊了。這一點,德·洛內只要看看那個能放進一個拳頭的,貫穿了整個城牆的裂縫就知道了。再有幾次炮擊,城牆肯定會崩塌,然後,外面的數以萬計的“暴民”衝進來,單靠這裡面的一百多人,是肯定擋不住的。如果不趕在他們衝進來之前投降,只怕大家到時候都是死路一條。
於是白旗被升起來了,大門被打開了,士兵們都從城牆上將步槍丟了下去。四周的民兵們頓時發出了一片歡呼。
大隊的民兵便從打開的大門中衝了進去,就出了談判代表(事實上,這些人根本沒有受到什麼迫害),並將那些“國王的走狗”都拖了出來。他們將這些人全都捆了起來,準備把他們押送到市政廳去加以審判。
但是押送他們的隊伍才走了不過幾百米,就有更多的人圍攏了過來。這些人大聲的痛罵包括德·洛內在內的那些“暴君的走狗”。其中一個廚師罵得格外惡毒。
德·洛內可從來沒有被這樣的賤民辱罵過,於是他立刻也破口大罵回去。
“你這個該死的賤民,卑賤的蟲子,你居然敢對一位貴族如此的出言不遜!總有一天,你們這些暴徒,通通都會受到懲罰的!國王陛下會把你們都吊死在路燈杆子上,就像吊死一條狗一樣!”
德·洛內顯然忘了自己如今是在什麼樣的處境下了,他還以爲自己作爲貴族,即使被俘了,也會受到優待呢。他的話頓時激怒了周圍的“賤民”,那個廚師更是直接拔出了自己的菜刀。
“你這隻該死的寄生蟲!”那個廚師怒吼道,“你害死了這麼多人,你還想要繼續騎在人民的頭上作威作福?你還想要繼續屠殺人民?要把我們掛路燈?我今天就先把你的腦袋掛起來!”
說完那個廚師便舉着刀撲了上來。德·洛內的雙手都被捆了起來,根本就無法抵抗,他一邊躲閃,一邊向旁邊押送他的民兵求助。可是那些民兵根本就不加理會,反倒是退開了一步,好給那個廚師讓出工作的空間。
那個廚師一把抓住德·洛內的頭髮,狠狠地將他拉倒在地上。
“你不能這樣,我是貴族,我……”德·洛內大喊道。但是他的聲音立刻就停了下來,因爲那個廚師一腳就踩在了他的胸口,踩得他無法呼吸。
“救……”
“殺死這個壞東西!”
“殺了他!”
周圍的人一片怒吼。
那個廚師一隻手抓住德·洛內的頭髮,一隻手舉起了廚刀……
顯然,這個廚師的刀工不錯,雖然拿着的只是一把小刀,但是他還是很快就割下了德·洛內的腦袋。一個拿着長矛的民兵走過來道:“把他的腦袋插在長矛上,讓大家看看暴君的走狗的下場!”
大家聽了遍一起叫好。這個民兵便將德·洛內的腦袋插在自己的長矛上,將它高高的舉起來……
“讓我們在巴黎城裡多轉兩圈,讓大家看看暴君的走狗的下場!”人們都高喊道。
“還有這些傢伙,一樣是暴君的走狗,也不能放過他們!”有人又指着其他的俘虜喊道。
在原本的歷史上,巴士底獄被攻克後,除了典獄長德·洛內被殺之外,其他投降的守軍並沒有被殺。但是這一次,因爲那個弄巧成拙的爆破,民兵們的傷亡比歷史上大得多,僅僅在大爆炸中死亡的人就超過了三百人,而在原本的歷史上,死傷的民兵只有一百多。
更大的傷亡帶來了更多的恐懼,也帶來了更多的憤怒和狂暴。於是又有數十名被俘的士兵被殺死,其中大多數都是作爲僱傭兵的瑞士人。因爲大家都相信,他們來到巴黎,就是爲了屠殺和劫掠巴黎人民的。
這些瑞士人的腦袋也被當場砍了下來,插在了長矛上。
前炮兵少尉,如今的國民自衛軍炮兵連長於蘭少尉冷冷的看着這一切,既不參與,也不阻止。
“還有一個傢伙也該死!”又有人大喊道。
“誰?”人們問道。
“弗勒塞爾!他給我們假消息,他說巴士底有大量的火藥。然而巴士底的火藥居然這麼少!他一定是國王的走狗,他把我們吸引到巴士底去,一定是有什麼陰謀!”有人喊道。
“那我們就去殺了他!”更多的人喊道。
“他上次還告訴我們說黎塞留街那邊有大量的武器,結果那裡也是什麼都沒有。他一定有問題!”
“殺了他,殺了他!”
弗勒塞爾是巴黎的市長。貴族出身,有人說他和阿圖瓦伯爵(路易十六的弟弟,極端的保守派之一)關係密切。當然,這傳言並沒有根據。只是在這個時候,大家都傾向於相信這個傳言。
於蘭少尉他們繼續在一旁冷眼旁觀。反正弗勒塞爾不是拉法耶特侯爵的朋友,這樣的一個人控制着巴黎市政廳,未見得是什麼好事情——至少對於正準備整合巴黎的力量的拉法耶特侯爵來說就是這樣。
……
“這些人在幹什麼?”呂西安驚愕的望着街壘外高舉着長矛遊行的那些民兵。在他們手中的長矛上都穿着一個個的人頭。
“他們在用恐怖發泄自己的恐懼。”約瑟夫一手捂着路易的眼睛,不讓他看那些可怕的東西,一邊對呂西安說。
“用恐怖來發泄自己的恐懼?”呂西安不明白約瑟夫的意思。
“呂西安,你想一想。最近的那些可怕的流言,最可能是從哪裡來的?他們真的是從那些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的無套褲漢那裡傳出來的嗎?”約瑟夫沒有回答,反倒是這樣問道。
“這怎麼可能?”呂西安搖了搖頭,“那些流言活靈活現的,涉及到的很多東西,根本就不是那些無套褲漢能知道的。有很多甚至只能是對各種內幕非常熟悉的人才能編造出來的。”
“你再看看那些流言,這些流言都在說些什麼?都在擴散什麼樣的情緒?”約瑟夫又問道。
“無非就是國王要帶着僱傭兵來血洗巴黎之類的。”呂西安搖搖頭道,“說得可怕極了,但是巴黎對於法國是這樣的重要,血洗巴黎?那不過是嚇唬人而已。如果沒了巴黎,法國在歐洲算個啥?”
“但是無套褲漢可不知道。他們都以爲這是真的。他們的心中充滿了恐懼和憤怒。他們害怕遭到屠殺和劫掠,他們同時也因爲自己無辜的要蒙受這樣的命運而憤怒。”約瑟夫說,“這恐懼和憤怒就給了他們行動的力量。有些人覺得自己可以引導,控制這樣的力量,可以利用這樣的力量來達成他們的目的。呵呵……”
“你笑什麼?”呂西安問道。
“我笑有些人在玩火。”約瑟夫道,“利用謠言,讓人恐懼,再利用恐懼去驅使他人,雖然從成本上來說,的確是非常低廉。但是由恐懼和憤怒而產生的的力量是非理性的力量。非理性的力量是難以控制的,它就像拉瓦錫先生的硝化甘油,一不小心,沒控制好,轟隆一聲,就能把自己炸個粉身碎骨。”
“那我們該怎麼辦?”呂西安問道。
“要多看,要多想想。”約瑟夫回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