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兩個熟悉的聲音,法海身形不由微微一滯,然而就是這麼一滯的功夫,他的老巢神璽閣已然被人破開了一個巨大的窟窿,隨後,兩人一犬飛身而出。
其中一人是個六旬上下的老和尚,身材矮小,猶如一枚乾癟的老豆丁,腦袋倒是挺大,長着一張娃娃臉偏偏還留了一下巴的絡腮鬍,看起來非常古怪可笑。
另一人則是一個英姿颯然的絕美女子,一身真絲大紅袍,頭戴一頂宦官帽,煙視媚行,柔中帶剛,頗有幾分青霞版東方不敗的風采。
這兩人正是法海百年未見的法二和羅鳳梧,他們身側還跟着一條丈餘長的大花狗,看起來就像是最普通的鄉下土狗,但是渾身上下卻如同金剛澆築而成,奔行之間血氣如滔,戰力澎湃,比之最近修爲大漲的汪星刄似乎還要狂猛許多。
“我們這麼一路鬧下去,就能找到師兄?”
“當然,部州最大的就是這個神耀皇朝,只要二弟身在部州,早晚會聽說我們大鬧神耀皇朝的消息,到時候不用我們找他,他就會想方設法來找我們了。”
二人一犬說話之間已經直奔法海方向飛來,速度奇快絕倫,在他們身後,則是一羣緊追不捨的皇朝大員,個個怒氣衝衝,爲首的一個,正是負責替法海看家護院的汪星刄。
“你們這兩個神州來的小賊,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真是好大的膽子!今天要是讓你們活着出了神耀皇朝,我汪星刄以後也沒臉做狗了!”
就在汪星刄大吼大叫之時,法海身影已然無聲無息飄起,飛向了二人一犬。
“師兄!”
看到突然現身的法海,法二身軀一抖,如同喪家的孩子突然看到了親人,頓時神情激動的撲了過來。
“二弟!”
羅鳳梧同樣美眸圓睜,神態動容,不過舉止卻矜持淑女了許多。
“汪汪~”
還有那條大花狗,也對法海親熱無比,一竄身就撲到了法海腳下,毛絨絨的大腦袋在法海褲腳上蹭來蹭去。
“法二,忘了爲兄在山上是怎麼教你的了?做和尚,凡事要淡定,都一百多歲的人了,怎麼還跟個孩子似的……”
法海兩手一伸就扶住了法二,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對法海來說,法二就如同親兄弟一般,百年未見,他心中自然也是異常掛念,不過法海是個內斂的人,喜怒從來不行於色,自然不會表現的太過動情。
見過了法二,法海又望向了蓮步生姿的羅鳳梧,一時間竟不知如何稱呼爲好,“兄……長……”
“二弟,你還是叫我姐姐吧,我聽着順耳些。”羅鳳梧媚眼一動,手掩胸前豐滿嬌聲笑道,“話說,最不會討女人歡喜的就是你這個傻師弟了,總是叫我大兄姐,大胸雖是事實,但也不必逢人就說吧,咯咯~”
看羅鳳梧做女人做的挺美的,法海頓時心情開懷了許多,再看法二,發現他似有滿腹心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由心中一動,向羅鳳梧二人道,“此地人多眼雜,非是敘事之所,走,咱們換個地方。”
法海大袖一揮,已然颳起一陣飆風,帶起二人一犬,在汪星刄瞠大了的狗眼目送下飛入了皇城。
長樂宮,萬象殿,剛一踏入殿門,憋了一路的法二就眼眶一熱,幾滴老淚幾乎落下。
“師兄,大林出大事了……”
法二是心中藏不住事的人,滿腹心事都寫在臉上,對於幾乎是看着他長大的法海來說,又如何看不穿法二的心思。
灑然擺手,將羅鳳梧讓到了上座,法海拉着法二坐下,這時,幾個宮女俏盈盈的奉上了香茶,法海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神情一片淡定。
“見你倆跨海而來,我就已經猜到了。給我說說具體情況吧……”
大林出事,這沒出法海的意料,當年大方丈派他去保護德王世子,他見到世子面貌時就知道早晚要出大事,後來回山和無渡禪師一番長談,話裡話外他已經隱隱猜出了大方丈的圖謀。
大方丈不想看到大林寺永遠被少林、大慈恩寺等一品大派壓制,永遠做一個墊底的三品門派,所以,他圖謀的是大林寺萬載氣運,不過,手段並不光明。
首先,大方丈利用擁有皇位繼承權的德王在朝廷布局,因爲修真門派不得參政,所以,他沒選擇幫助德王登基、穩固江山這些手段,而是選擇做一個隔壁老王,生下了世子趙肆,待趙肆登基,父子相認,大林就擁有了朝廷的支持。
其次,大方丈利用法逸在神州修真界佈局,通過法逸不斷炒作天墓,營造大林即將依靠天墓崛起的假象,一品大派不會讓大林盡得天墓,結果自然就是一品大派施壓,大林寺假裝退步,最後共同探索這神州第一帝王之墓。而大方丈的最終目的就是要聯合一些盟友,利用天墓的兇險,將一品大派的精英們一勺燴,讓他們折兵損將、元氣大傷,萬載之內難以威脅到大林的崛起。
最後,大方丈想要利用聖魔降世挑起正邪兩道大戰,那時一品門派元氣大傷,大林寺卻如日中天,又有朝廷支持認可,大方丈只需要振臂一呼,一品大派的地位唾手可得,大林寺的前景也將會無限光明。
這就是大方丈所下的這盤大棋,法海也是來到部州十餘年後纔想明白其中一些關竅,並準備在百年之後回大林助大方丈一臂之力,畢竟,大方丈當年頂住極大壓力救了原本的法海,也間接造就了現在的法海,這份恩情他需要償還。
沒成想,不待他返回神州,大方丈就已經失敗了。
法二卻沒有看出法海的淡定,只是自顧自道,“天墓開啓,神州各大門派共探始皇陵寢,大方丈和龍虎山、峨眉山、天涯水閣、雲林禪寺的掌門一起率領各派精銳進去了,不過他們卻再也沒有出來。倒是大慈恩寺、少林寺、崑崙派這些門派損失不大,他們一出來就攻陷了大林,宣佈了大方丈十宗罪,後來,無相長老就率衆投降了。”
聽法二說的吞吞吐吐、含糊不清,一直在好奇打量萬象殿的羅鳳梧嬌聲接口道,“簡而言之,就是我們這幾個二、三品門派想要聯合起來利用天墓逆襲一品大派,結果失敗了,成王敗寇,如今我們這些門派個個元氣大傷,而你們大林是主謀,自然更慘,不但被踢出了名門正派之列,還拿出了全部廟產賠償各派,繼任大方丈無相率衆皈依少林,如今整個雷峰都被一把火燒了,你們大林寺算是徹底滅門了。”
“師父師孃怎麼樣了?法刻呢?”法海聞言眉毛一蹙。
自古成王敗寇,大林事敗被滅,法海無話可說,也能夠淡然面對,他最關心的是師父師孃師弟的安危,尤其是無渡禪師,他可是整件事情的直接參與者,也是整個大林寺唯一能夠與天之佛對抗的人,他必然會隨大方丈下天墓的。
大林寺被燒,法海不在乎,但師父師孃師弟是法海的至親,若是有一個出了事,他就算拼着提前對上自在王佛,也會立刻殺回去將神州攪個天翻地覆。
法二不敢和法海對視,低頭道,“師父師孃在天墓之內兵解飛昇了。”
“什麼?兵解?”
法海眸中冷芒一凝,霎時間,七月的萬象殿氣溫陡降,幾乎一下子結出霜來。
“佛門天、地、極樂一向齊名並列,師父身爲極樂禪宗之主,神州雖大,又有誰能讓他兵解?更何況還有師孃在他身邊?是天之佛嗎?”
說到天之佛,法海眸中寒光幾乎凝成了實質,對這個自在王佛天生的盟友、走狗,法海早就想殺之而後快了。
“不是他,是……”被法海氣勢所懾,法二的頭幾乎垂到了胸口,支支吾吾道。
羅鳳梧卻絲毫不爲法海氣勢所動,品了一口香茗,揚起晶瑩無暇的下巴,悠然接口道,“是你的好師姐……妙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