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渡衆生，不如渡三界
等小豬妖離開之後，大聖便感覺到了師父的目光凝視。
“師父.嘿嘿”大聖撓撓頭，道：“這個小豬妖他.”
法海自然不會因此去責怪悟空，而且普渡衆生本就是他心中所願，以往妖山妖洞的小妖，他也不是沒有勸善過.只是，這隻小豬妖略有不同。
相比於那些懵懵懂懂，只是單純在這個世界生存着的小妖怪，這隻小豬妖.他開始產生了對自我的認知，以及未來的正向憧憬。
而且這小豬妖，頗有悟性，若是得遇名師指點，日後必定有所作爲。
“先讓爲師看看這幾日究竟都發生了什麼事情。”法海知道悟空與小白龍會將景象留存下來。
“是。”大聖也不墨跡，當即便施展法術，“師父請看。”
法海與大聖的面前，出現了一道光幕，正是小豬妖這幾日見的際遇。
巡山、開會、做箭、刷鍋、偷鼎、砍柴、搶柴、偷柴.
看完之後，法海陷入了沉思。
轟隆！
曾幾何時，他也是一個初下山的小妖.此刻正痛哭流涕的懺悔自己以往的所作所爲。
一僧一妖，在山間隨意行走，也不知道爲何，小豬妖卻一路將“三藏法師”領到了浪浪山的山巔最高處。
“什麼怪不得？”烏鴉怪自然聽不懂小豬妖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阿彌陀佛。
小豬妖原本還算是有些激靈的腦瓜子，似乎一下就不夠用了。
“阿彌陀佛。”
這是法海原創的經文，旨在喚起生靈心中最基本的善念.並非是將他們心念強行更改的神通。
法海答曰：“渡衆生，不如渡三界。”
大聖無言，因爲他想到了積雷山羣妖，小豬妖還是運氣好些，生在浪浪山，還有一個關心他的母親.若是生在積雷山，怕是根本沒有向善的機會。
只憑這三個字，大聖自然一時難以想清楚其中的關鍵，正要向師父請教的時候，卻聽師父說道：“性者，天之就也；情者，性之質也。荀子所說的‘惡’，其實是生靈本性之中的‘欲’，如食色、喜怒、好惡、利慾.而人則要通過自身的修行修養，來學善、向善、克己.伱以爲如何？”
正說着話，烏鴉怪就看到小豬妖一副呆愣愣的模樣，連忙伸手搖了搖他，“怎麼了？有什麼不對麼？”
小豬妖忽然一拍大腿，“怪不得！”
而這個問題的答案，大聖也非常確信，並沒有什麼遲疑，“師父，妖怪本無錯，錯的是心中的惡念，不論是妖，還是人，心中有惡，手上作惡，不知悔改，這纔是錯。”
烏鴉怪想了想，又道：“那我可以試着當一當。”
“嘿嘿。”烏鴉怪虛笑了兩聲，卻沒有看小豬妖的，而是望向了另一邊兒，口中迴應道：“我也以爲我要死了，嚇死我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熊教頭剛纔就瞧見這兩隻小妖是從大王寢室之中出來的了，他雖然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但也隱隱察覺到了這兩隻小妖與唐僧師徒的不同之處。
小豬妖吹着山風，原來做自己這樣麻煩。
“是啊，是啊！”烏鴉怪連連點頭。
只是，三界何以渡之？
悟空：！！！？
“妖怪有錯麼？”
在某一個瞬間，大聖似乎抓住了那稍縱即逝的光亮，看向了師父：“師父，我們應該怎麼做？”
兩隻小妖連忙從地上坐起來，聽着腳步聲漸漸走近，兩隻小妖也趕緊出門迎接.
正瞧見唐僧師徒五人走在最前面，身後跟着以熊教頭爲首的十餘隻小妖，都是之前跟他們一起在大王洞下幹活的小妖，全都歸熊教頭統領。
而他心中更是感嘆了一句：若他入主靈山，吾便鎮於魔界不出，又如何？
嗚——
法海並沒有多說，只是點到爲止，因而天象異動早早散去。
小豬妖明顯不理解烏鴉怪爲什麼忽然改變了態度。
哎呀！
小豬妖心中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熊教頭說.定下這個計策的大王，而選人和選位置的是狼大人。
小豬妖也搖搖頭，“我也不想當，我想出去看看。”
兜率宮中，老君看着眼前冒着黑煙煉丹爐，卻嘴角含笑。
大聖沉默不語，只是短短兩句話，叫大聖受益匪淺。
“法師，烏鴉怪被大聖帶去了什麼地方？”
“你還說昨天你醒來的時候，在洞府裡的就已經是孫大聖了？”
大聖心中思索了片刻，才緩緩開口：“弟子心中雖有些想法，但卻一時難以言說。”
“阿彌陀佛。”法海對於悟空的回答，可謂是相當滿意，早已不是當年剛從五行山下放出來時的模樣了。
渡三界。
縱然這件事情窮盡吾之一生也難以做成，但小僧願意爲此付出我所擁有之全部。
師父，此程當有俺老孫相伴一遭。
法海點點頭，笑道：“這姑且算是一個小目標，那麼你外出闖蕩又是爲了什麼呢？是你想要外出尋找什麼東西？還是單純得先要出去見識見識.亦或許，在浪浪山大王洞這一年之間，讓你覺着身心疲累，想要逃離此地？”
因此，法海又向悟空提出了一個問題：“你說錯的是心中的惡念，爲師問你惡念從何而來？”
這是何等宏願？
法海見大聖聽進去了，便又向他提出了一個問題，“若‘性本惡’爲真，而生存的環境又是這等毫無秩序的妖魔世界，那麼最終會有怎樣的結果？”
法海雙手合十。
山巔之風，吹過小豬妖的心頭，似乎也吹散了他的迷茫，他對三藏法師說道：“法師，妖怪能真正變成人麼？”
法海笑了笑，“人族之中，有這樣的兩種觀念，一種是孟子提出的‘性本善’，而善惡之間的變化，是因爲周圍環境，以及其成長經歷的影響.就好比這浪浪山的妖怪，生就在等弱肉強食的妖魔世界之中.小豬妖能保持善心，有沒有可能只是他還未曾被惡拖入深淵？若這次他們埋伏的不是我們，咱們也未曾來過浪浪山他最後還分得了些人肉悟空，你說一切將會是什麼模樣？”
一篇經文講下來，許多小妖已經眼眶溼潤.而感觸最深的並非是小豬妖，也不是烏鴉怪.而是熊教頭。
小豬妖想了想，道：“我想要外出闖蕩！”
“我以爲你死了。”小豬妖一屁股坐在了烏鴉怪的身邊兒。
怪不得今天在山下只見到了三藏法師、豬八戒與沙悟淨三個人.怕是孫大聖還有小白龍，早就來到浪浪山了吧？！
“孫大聖都跟你說什麼了？”小豬妖向烏鴉怪問了一句。
直到他闖入洞府之中，來到大王寢室之前，才暫緩了腳步。
“可能.或許都有一些。”小豬妖有些不好意思。
任誰也想不到，只是一個小小的浪浪山，偶遇了一隻小豬妖，便讓這位去往西天取經的三藏法師，在心中做下了這樣一個決定。
“他要當大王，自然要有當大王的本領。”法海笑笑，“正如你想要外出歷練，見識一番三界的廣闊，也需要一樣的覺悟。”
小豬妖一路狂奔，毫不停歇，路上隱隱約約是瞥見了熊教頭與之前一起幹活小妖們，他也並沒有停下腳步。
“當然不是。”法海爲他開導解惑，“或許對現在你的來說，想要確立志向確實有些困難。不如就先立一下一個小目標比如在近階段內，你最想要做的事情是什麼？”
三界正，則衆生皆明。
“你說.狼大人被孫大聖一棒子打死了？”小豬妖睜大了眼睛！
“是啊，就在那天晚上。”
此刻山洞外，傳來一聲佛號。
烏鴉怪撓撓頭，“我說我不是那塊兒料不敢當。你想當麼？”
“哎呦！”
法海揮揮手，叫這些小妖坐下，小妖們不敢反抗.
這時候他們哪兒還想着吃唐僧肉啊，這幾位聖僧長老不把他們超度了，就已經是燒高香了。
小豬妖連忙對着烏鴉怪說道：“這是三藏法師的聲音。”
“熊教頭說被狼大人帶走的妖怪就回不來了。”小豬妖目光有些的奇怪，“我剛纔見到了孫大聖，是孫大聖告訴我的.是孫大聖救得你麼？”
法海望向了南海方向：菩薩，渡一人易，渡萬人難，渡化衆生則不見盡頭.小僧不才，似乎找到了些方向。
法海引導着小豬妖盤坐在山巔，擺出了一個五心向天的姿勢。
小心翼翼的推開石門，正瞧見烏鴉怪躺在大王的牀上呼呼大睡，忽然就把頭扭了過去，揉了揉發酸的鼻子，這才跨步走上前去，一巴掌拍在他的腦袋上——
“你們兩個也坐過去。”
呼——
卻被魔界大聖直接帶着返回了魔界，在他消失前的一瞬，還向如來行了一個佛禮，眼中似乎還有些歉意。
法海負責種下一顆向善的種子，至於能夠開出怎樣的花朵，自然也是他們各自的緣法。
天見驚雷。
“坐吧。”
小豬妖神情有些迷茫，他實話實說：“法師，我也不知道我的志向是什麼.難道沒有志向，便做不成自己麼？”
大聖也想到了自己，若自己不是出生在花果山，而是出生在北俱蘆洲，又會是怎樣的景象？
這樣說來，師父能有這樣的一身佛法，豈非也是因爲自幼在佛門成長？
大聖笑容漸盛。
“帶我山中轉轉吧。”
凌霄寶殿之中，玉帝施展神目望下下界。
小豬妖連忙點頭，“山中其實也沒有什麼有趣的地方，不過法師要看，我便帶您走走。”
“可能是吧。”烏鴉怪眨眨眼，“我依稀記得狼大人要吃我的時候，是有一根棍子將狼大人打死了，然後也就暈了過去，往後的事情就不知道了.等再醒過來的時候，就是昨天下午了.那個時候我就已經在這裡了，哦.大王不在，是孫大聖在”
小豬妖與烏鴉怪連忙跑到熊教頭跟前，一左一右坐下來。
不對啊！
前天晚上狼大人就被打死了，那今天追殺我的是誰啊？
孫大聖昨天下午就在大王的洞府中，那大王呢？
烏鴉怪在美夢中被驚醒，一個翻身從牀上滾落在地上，睜眼看到是小豬妖的時候，烏鴉怪才撓撓頭，道：“怎麼了？又發生什麼事了？”
浪浪山大王洞中存活下來的妖怪，就全在這裡了，除了烏鴉怪之外，全都是被安排在山的另一側，以弓箭做埋伏的小妖。
一片白雲飄過，一直被魔界大聖禁錮着的善念緊那羅菩薩，卻在此刻顯現，他一身白色僧袍，嘴角永遠噙着笑意，便是望向這位將他囚禁了數千年的，意圖顛覆三界的魔界大僧，也依舊沒有半點惱怒。
這種改變，並非是以緊箍咒強行限制他的行爲思想而是潛移默化之間，讓悟空自己明白其中的道理。
只是他剛想要說幾句話的時候——
太大的壞事倒是沒有做.但欺壓小妖精的事情，叫他交代了個完完全全。
浪浪山，大王洞中。
法海看向了一旁的悟空，這個問題的答案，早就在法海的心中了。
“你問我如何做自己。”法海看向了小豬妖，非常認真的說道：“首先，你要明確自己的內心，只有心中有了信念，纔有不斷前進的動力簡單來說，便是你的志向是什麼。”
師徒兩個對視一處，此刻雖無言，但心意已通，信念堅定。
魔界大聖則嘆息道：“恨不能早見此子。”
只有大聖一個人，心中的震驚之意久久不能平靜。
“浪浪山是咱們的家，我怕你出去之後再回來時家卻沒了。”烏鴉怪一本正經道：“況且你走了，那你媽媽還有弟弟妹妹們不還得我照應？等我當了大王，就沒人敢欺負他們。”
講經結束之後，小豬妖被法海留下，烏鴉怪被大聖帶走，而剩下包括熊教頭在內的小妖，全被小白龍拉了出去。
法海念起了勸善經文。
或許吾不可得見終果，但盡頭有我。
靈山後山，正在與魔界大聖下棋的如來佛祖，笑曰：“大僧，該你落子了。”
“你怎麼說？”小豬妖頓時支棱起來。
教化小妖的事情，一向也是由小白龍專職負責的，畢竟在黃風洞的時候，也是他率先向師父求情，讓師父放那些無辜小妖們一條生路。
“這很正常。”法海絲毫不見怪，若連指點一隻心向光明的小豬妖的耐心都沒有，也不必妄圖說要渡化三界了，“你也不必急於給出一個答案，不妨坐下來，靜下心來，仔細想想。”
“讓你砍柴，你在這睡大覺啊？”
“他問我想不想當大王。”
只是還不等他說些感想，便聽到師父繼續說道：“而另一種便是荀子提出的‘性本惡’。”
“能。”法海點點頭，又好奇問了一句：“你想要修行成人？”
“不，我不想。”小豬妖的語氣十分堅定，他對三藏法師鄭重的說道：“我生來就是妖怪，若修行成人，便不是自己了。”
生而爲妖，何必有悔。
“法師，我想要有一天能以妖怪的形貌，能自由的行走在三界的每一個角落.不必再遮住相貌，就能跟人類打交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