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夫尼爾收攏了翅膀，自覺的伏下身子方便莉莉絲下來。
莉莉絲走在覆蓋着黑色晶石的地面上，長靴和地面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她走到了城堡大門前，厚重的漆黑大門就自動放了下來，裡面漆黑一片，淡淡的黑霧從深處溢出。深邃的漆黑像是要把它們吞噬掉一樣。
莉莉絲就那樣頭也不回的踏入了黑暗，法夫尼爾左右望了望，極其不情願的跟了上去。
黑暗吞噬了法夫尼爾，城門緩緩的移回了原位。
進入城堡之後法夫尼爾的眼前就是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感覺不到，分不清方向，只有無盡的迷茫。
這裡無形的力量把它的感官全部壓制到一個極低的程度。
它有些慌張的出聲
“莉莉絲？”
沒有人迴應它的話語。越來越濃烈的不安在法夫尼爾的心裡滋生。周圍的黑暗中就像是孕育着什麼怪物，下一個瞬間就會衝出來把它撕碎。
“嗯，我在。”
不含感情的清冷聲音，但莉莉絲的聲音此刻在法夫尼爾的耳朵裡是無比的悅耳。
“咯達”的清脆聲音響起，那是莉莉絲長靴踏在地面的聲音。
明明之前都那麼安靜無聲，大概是爲了照顧法夫尼爾吧，莉莉絲故意弄出來腳步聲爲法夫尼爾指出方向。
清脆的腳步聲不斷響起，法夫尼爾趕緊跟了上去，雖然周圍還是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但它心裡卻是一點都不擔心了。
前方響起的腳步聲給了它無與倫比的安心感。只要跟在莉莉絲後面就不會有事，它沒來由的就是那麼相信着。
法夫尼爾就這樣跟着腳步聲在黑暗中前行。
“......太天真了。”
莉莉絲沒頭沒腦的說了這麼一句。
不知爲何法夫尼爾倒是明白了她在說什麼。
“確實，我有點太天真了。”
莉莉絲大概是說它面對那些人類時不應該心存憐憫吧。要是它那時候沒有心軟直接殺掉那個戰士的話，恐怕它最後就不會落入如此境地了。
它知道它確實有點天真了，在殺了這麼多人之後它們間的矛盾早就不可調和了，自己居然一時心軟沒有徹底的斬草除根。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雖然現在它成了一條綠龍，還是一位邪神的幼體，殺過很多人，也見過世界之外的震撼景象。但說到底它的靈魂還是鄧越，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它沒有經歷過真真正正的生死時刻，思想沒有得到徹底的成長和適應。前世在和平世界中培養起來的三觀沒辦法說改變就改變。
但還好結果也不算太過糟糕，雖然簽了個賣身契，但這契約對它能有幾分作用還要打個問號。而且莉莉絲沒有對它表現出過惡意，那麼
“就結果來說還算不壞就是了。”
她再差勁估計也不會比那些人類再差勁到哪裡去了。法夫尼爾在心裡嘀咕着。
“是嗎”
“啊對了，差點忘了。”法夫尼爾撓了撓頭，爪子在鱗片上刮出了一陣刺耳的噪音。“莉莉絲啊，不管怎麼說，就是、那個啊。”
它一時間有點詞窮，雖然他上輩子說得不少了，但如此正式的還是第一次，這讓它很是難爲情。
“雖然說簽了契約，但從事實上來講，你確實是救了我一命，所以......”
“謝謝”
這一聲道謝它雖然說得彆扭，但態度很誠懇，毫無虛假之意。就像它說得一樣。不管以後會怎麼樣，就現在來說莉莉絲是它的救命恩人，避免了它淪爲肉豬的結局。
向幫助了自己的人道謝，法夫尼爾覺得還是有必要的，這可是種花家的傳統美德。
它語氣很誠懇，眼神也很誠懇，雖然不知道對方能不能看見就是了。
像是沒有聽到一樣，莉莉絲沉默着前行，沒有給出迴應。
數秒過去後她才輕輕的“嗯”了一聲，算是接受了法夫尼爾的道謝。
也就在這時，莉莉絲的腳步停了下來。
遠處出現了出口的亮光，莉莉絲就站在光暗的交界處，回頭望着法夫尼爾。
光芒稍稍照亮了她漆黑的眼眸，閃動着莫名的光輝。
法夫尼爾快步跑了上去，它是受夠了這片黑暗了。
“哇哦，牛啤啊！”
跨越了光門，出現在法夫尼爾面前的是一個巨大的圓柱形房間。從城堡的外面根本看不出來裡面居然會有如此大的空間。
這個房間裡有無數的門。有的開在牆壁上，有的卻沒有任何的支撐、立在空氣中。
牆壁上到處畫滿了未知的文字，變幻莫測的光芒閃爍於其上。充滿神秘韻味的符文漫無目的的飄蕩，最頂上一個存粹由實質的符文組成的巨大光球在緩緩轉動，照亮了整個房間。
和之前隕石帶來的極具刺激性的感官衝擊不一樣，這種平靜而充滿神秘感的奇幻光景從另一種程度上震撼了法夫尼爾，它出神的環顧四周，不可自拔的陷入了震驚之中。
所以它沒注意到一旁沉思着的莉莉絲，她一直都沒什麼表情的臉上一片糾結。
“我是不是該給點什麼反應？”她小聲的呢喃。法夫尼爾語氣和眼神中的誠懇她都感受得到，也正是因爲這樣她才感到困惑，這還是她第一次被別人如此誠懇的道謝。所以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迴應，她不擅長應對純粹的善意，只能敷衍的“嗯”了一聲。
正常來講是要怎麼迴應的來着？莉莉絲爲此陷入了糾結，不知道該如何迴應，不過很快她就放棄了，因爲她也不是正常人，糾結這個沒意義。
放棄了糾結的莉莉戳了一下法夫尼爾的尾巴，就像之前那樣頓時炸出了一個手指大小的血洞。
一小塊肉被莫名的力量切下，和龍鱗一起飛到了莉莉絲的手中後消失不見。流出的血液反重力的飛起聚集成一個鮮紅色球體，落入了莉莉絲拿着的試管中。
毫無心理準備的法夫尼爾被驚得瞬間回神跳了起來，看清楚了是莉莉絲動的手後它哭笑不得的說
“姑奶奶，你好歹給我個提醒讓我有心理準備啊，突然這麼來一下嚇死我了。”
莉莉絲冷漠的看了它一眼，法夫尼爾立馬就慫了，艱難的擠出了笑容。
“對不起，是我在發呆，我的錯，我的錯。”
“我已經提醒你了。”莉莉絲淡淡的說。
“啊？”法夫尼爾一時間沒能理解她是什麼意思。
”咔擦“，法夫尼爾木然的看着前一刻還長在自己背上的，現在被莉莉絲握住的骨刃。
”咔擦“，莉莉絲手裡又多了根龍爪。
才反應過來莉莉絲說自己已經提醒了是什麼意思的法夫尼爾僵硬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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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夫尼爾毫無形象的趴在地上，就像剛剛經歷了一場和幾百個壯漢的摔跤一樣。
它再一次刷新了對莉莉絲兇殘程度的認知，剛剛那種直接粗暴的扯出它血肉的景象一回想起來連大腦都在顫抖。
不過還好的是莉莉絲並不是要殺它，只是在它的各個器官都取了一部分樣本而已，爪子骨刃什麼的長得慢點但也不是不能恢復。裂開的傷口也在莉莉絲的一個魔法之下極快的癒合了。
收好樣本的莉莉絲看向一副虛脫樣子的法夫尼爾，也不說話，就這麼一直盯着它。
終於是受不了莉莉絲冰冷眼神的法夫尼爾訕訕的爬了起來，其實那點傷對它來講不算太嚴重，況且莉莉絲還用魔法給它治好了。
“還好是我，換成別的龍早就死了。”它嘀咕了一句。
“我知道。”
所以她纔敢這麼做。
“話說莉莉絲啊，你是怎麼確定我這種傷勢也能恢復的。”
它就奇了怪了，就算是戰鬥時的它強大的恢復力讓莉莉絲看到了，但她怎麼能確定這種對別的龍來說屬於致命的傷勢它也能恢復過來的？
“我一直在看着。”
“看着什麼？”隨後法夫尼爾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你沉睡時。”
法夫尼爾無奈望天。淦！搞了半天原來它一直都在別人眼皮底下呢。
不過這麼一說的話它穿越的過程莉莉絲似乎是察覺不到的，這倒是個好消息。它就怕莉莉絲能察覺到那它可能就要被切片研究了。
“爲什麼不跑？”
“你是說，我發現人類後爲什麼要選擇攻擊而不是直接逃跑？”
法夫尼爾確認道。
“這和你之前表現出的風格不一致。”
“確實”聞言法夫尼爾沉默了一下，無法反駁，要是換成以前它肯定想也不想直接跑路。
那兩隻領主級的魔獸，它也是確定了情報策劃好方案才動手的。但面對不知底細的人類，就算是要打那也肯定是在他們前進路上埋上幾十上百個陷阱再配合偷襲，不管戰果如何一擊即退，而不是這樣莽上去，這確實不符合它的性格。
原因法夫尼爾自己也清楚，因爲精神力不足引起的頭疼讓它心煩意躁、做事變得較爲衝動，再加上實力增長帶來的自我膨脹，它纔會作出這種決定。
不過這也是個機會，看看莉莉絲有沒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它斟酌着語句說道
“我的傳承記憶有些......唔，破碎。”
“我腦海裡就突然出現了一個極其複雜的法術模型，導致我精神力不足，沒法好好思考，做事也變衝動。”
嗯，這兩句都是實話，只是這兩句話之間沒有因果聯繫，它也沒說法術模型和龍族傳承記憶有關係不是，這是一個小小的語言陷阱。
莉莉絲像是沒有察覺到問題一樣，點了點頭。
“低頭。”
法夫尼爾乖乖的把頭放低。
莉莉絲的左手按在法夫尼爾的眉心，一股莫名的力量涌入了它的腦海裡。
法夫尼爾感覺到自己的精神正在被分割，另一個人格在慢慢的形成。這讓它極度的驚恐，但事到如今它也只能相信莉莉絲了。
另外一個人格正在慢慢的豐滿起來，“它”用一種極度高傲的語氣憤怒的叫罵。
“懦夫！雜種！你是高貴的龍族！你怎麼能和下賤的人類簽下這種契約！”
法夫尼爾一瞬間就確定了這是完全由惡龍主導的人格！
切，不屈服你打得過？
法夫尼爾心裡碎碎念道。
但“它”還沒說幾句話就突然開始痛苦的嚎叫，法夫尼爾就感到了刻印在它精神深處的法術模型正在變得模糊，這個法術模型的信息正在轉移到惡龍人格上。
法夫尼爾突然有了一個不好的預感，它好像知道莉莉絲要做什麼了。
不好的預感應驗了，一陣強烈到無法抵擋的心靈衝擊命中了惡龍人格，把它瞬間摧毀。
法夫尼爾的腦海裡變成了一團漿糊，劇烈的刺痛差點讓它昏死過去。但疼痛過後隨之而來的是一股無與倫比的輕鬆感，法夫尼爾的精神被徹底解放。
法夫尼爾從未感覺到自己的思維是如此的清晰，以前不覺得，但在揹負的重擔消失了之後這種清明的感覺纔是如此的明顯。
卸下了重擔的法夫尼爾渾身輕鬆，回想起剛纔的經歷，它有些好奇的向莉莉絲問道
“剛纔那個是心靈系法術？還能這樣來粉碎記憶的嗎？”
“幻術。欺騙大腦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莉莉絲淡淡的否定了法夫尼爾的猜測。
“幻術？！還有這種操作？”莉莉絲的解釋唬得它一愣一愣的。
她這是用幻術欺騙大腦讓我誤以爲自己產生了副人格，再欺騙大腦以副人格死亡來粉碎記憶？怎麼還有這種魔幻的操作。
“等等！”因爲思維清晰了，法夫尼爾很快就想到了一個問題。
“莉莉絲啊，我記得，心靈系是有消除記憶的法術吧。”
“嗯。”
“你會那個法術吧。”
“嗯。”
“記憶消除術要比你剛纔的幻術難度低吧？”
“......嗯。”
“那你......”
“實驗。那個幻術只是理論上可行，我沒試過，剛好用你來驗證。”
莉莉絲面無表情的說着恐怖的話。
“嘶ーー”
法夫尼爾沉默了，它又一次感到自己前途無亮，這是完全被當成小白鼠了啊。
不過賣身契籤都簽了，就算被當小白鼠它又能怎麼樣，唉，今後的生活好像不會太輕鬆了。
“好吧，不管怎麼說，還是得道謝。”
“謝謝啊，莉莉絲。”
這次輪到莉莉絲沉默了，果然她之前就該想好怎麼迴應的。
無奈，她只能再次輕輕的“嗯”了一聲。